記憶中的那個人
過往的一切，點點滴滴浮上心頭。
那是銘進骨子裡的烙印！
月兒，這兩個字彷彿烙紅的刀子一般在記憶中留下刻骨的傷口，那份熱度，燙得他的心一陣陣抽痛。
他在深淵中跌跌撞撞前行，她就彷彿初陽的那一抹晨光，照亮了他黑暗的世界。
直到那個雨夜。
吉爾吉斯斯坦很少有那種程度的雨，彷彿老天也在哀悼著什麼一般。
那個比自己還要執拗的十九歲女孩，為了阻止自己在那條路上越陷越深，玲瓏剔透的她想了一個絕望的辦法。
那一夜，雨很大，這絲毫影響不到他，當目標出現的時候，他只用了兩秒就鎖定了那個十四歲的孩子。
他的槍法一向很准，就在他對準人影的腦袋位置扣下扳機的那一瞬間，他通過瞄準鏡看到了從角落裡撲出來的那個熟悉的背影，千鈞一髮之際，他將槍口甩走，然而……一切都太遲了。
子彈雖然沒有穿過她的頭顱，卻打穿了她的身軀。
那一夜，一聲悲嚎響徹小城的天空。
那一夜，林棄就已經死了，活下來的他，只是背負著月兒的願望，背負著她的生命活下去的行屍走肉。
「棄……我好孤獨……」
「這裡好黑，好暗……我好害怕。」
凄楚哀婉的聲音一聲一聲若隱若現，彷彿巨錘一般錘在胸口，林棄神念劇烈搖動。
「月兒！別怕，我在這裡！我這就救你出來！」
林棄撲向雲煙枷鎖，然而，卻是直接穿了過去，彷彿那一切只是虛幻的一般。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林棄怒吼著，雙手胡亂舞動，然而，近在咫尺的容顏與他之間，卻彷彿隔著一個世界。
「棄……這樣是沒用的。」
「啊？那該怎麼辦？」
「聚集神念，以念為鋒，斬斷這些枷鎖，我就能出來了。」
隨著一道神念波動，一種聞所未聞的神念運轉法門出現在神識里。
林棄依言而行，凝神，歸一，驀然，整個識海開始波動，一道道神念波紋匯聚而來，漸漸凝成一柄無形無定的虛幻之刃。
然而，刃鋒一現，一股無可抵禦的浩然之氣席捲四面八方，虛幻之刃瞬間就被消彌無形。
「該死！」
一聲若有若無的怒哼，林棄只感覺神識一片恍惚，錯目間，四周丕變。
崩裂的天穹涌動著毀滅的氣息，腳下洶湧著無盡血海，無數屍骨浮浮沉沉，血海當中，一座殘破古碑衝天而起，盤坐在古碑旁邊的嬌俏身影不是心心念念的月兒又是誰？
緊隨其後，那道身影一寸一寸化為飛灰，僅有一塊晶瑩的骨骼沉入石碑下方。
「不！」
一聲驚叫，林棄撲向那座古碑，然而，空間一陣波動，眼前世界崩裂為無數碎片，每一塊碎片中，都有無數毀滅的場景，隨著片片碎片劃過，空間中隱隱約約出現了月兒的身軀，她靜靜地看著他，向他伸出手。
「月兒……」
林棄失魂落魄，一步一步走向那張笑臉。
「棄……幫幫我，好嗎？」
「我……」
眉心隱約清光一閃，林棄陡然頓住了步伐，沉默半晌，他顫抖著手撫摸著那張最熟悉的臉龐。
時隔多年，他終於又觸摸到了她！
熟悉的氣息，熟悉的聲音，熟悉的笑臉……
在這一刻，他眼眶發紅，情不自禁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裡，抱得那麼緊，彷彿生怕一鬆手，她就會消失不見一般。
「我……對不起你……月兒！」
「是我對不起你……我沒有兌現我們的約定……」
林棄伸手撫去她臉上的淚珠，他的動作是那麼的溫柔，足以將世界都溶化。
「我多希望……這一切都是真的啊！」
兩滴淚珠滴在她的臉龐上。她溫柔地看著他，眸子間涌動著真摯的情感。
「棄！我就是真實的啊！」
「是啊！」林棄深吸了一口氣，閉上雙眼，緩緩睜開，怔怔地看著近在咫尺的那雙眸子，裡面刻著思緒，是如此真實。
「真實到我甘心沉淪進你的的記憶空間里，我甘願欺騙自己，只為多看你一眼。就算是夢，我也願意一夢永遠……但是……你並不是我的月兒啊！」
隨著林棄的話音，她的身軀漸漸僵硬，溫柔的笑意也冷了下來，眸子變得冰冷。
「想不到，你記憶中居然還有這麼一名高手，只是殘留在記憶影像中的那一絲無意識烙印就能夠破除本皇的虛妄之界，實在令本皇感到驚訝！」
「你是誰？」
儘管在老道士殘留的那一點清光下，林棄已經清醒過來，但是，面對這樣的一張臉龐，即便是質問，聽起來也好像情人間的對話，甚至連雙手都捨不得放開。
「我是誰？」
眼前容顏緩緩波動，出現在眼前的面孔卻是讓他徹底怔住。
這張熟悉的臉龐，精緻的面容，竟然與自己當前的身體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這是一名貨真價實的絕色女子！
只是，她的眸子太冷、太邪！完全不像人類。
「鵲巢鳩占的蟲子！憑你，還不夠資格問本皇名號！識相的乖乖砍掉那些氣運之鎖，否則，待本皇重掌身軀之日，就是你永世不得超生之時！」
林棄心神微震。
果然！她就是這身體的真正主人嗎？
由於我和她共用三魂，所以，她知道我的記憶，並且能夠利用我對月兒的感情，來引誘我！那剛才我看到的那血海與石碑，還有那些碎片里的內容，就是她的記憶了？
林棄鬆開手，淡淡地看著眼前的人，彷彿兩名雙生子在對視。
「如果你有重掌身軀的機會，你就不會用剛才那種手段迷惑我了！」
女子臉色微變，有些意外地打量了林棄一眼，淡淡地道：「若非本皇不願虛耗元力，這種伎倆豈能鎖住我？笑話！」
頓了頓，女子淡淡地道：「你很想復活她吧？放本皇出來，本皇可以留你殘神，助你復活你心愛的月兒，這筆交易怎麼樣？」
不可否認，在那一瞬間，林棄心動了！
過去，支撐他活下去的理由是完成對月兒的承諾，現在，則是想辦法復活月兒！這個機會就擺在眼前，說不心動那是假的。從這名女子展露出來的本事就不難猜出，在過去，她一定是一名驚天動地的人物。
但是，也僅是心動而已，那份記憶，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這名絕世妖嬈絕對不是什麼好貨色！我林棄雖然不是好人，但，放你出來禍害天下？算了吧！況且，以你的性子，一旦出來，還有我的好？
交易？只能說明一件事，她確實沒有脫出那雲煙之鎖的能力，不然不可能如此低聲下氣。
林棄搖頭：「我林某人從來沒有把命運交到別人手上的習慣。」
女子的臉色驟然冰冷，語氣也變得無比冰寒。
「你覺得你還有踏出本皇記憶空間的機會嗎？」
四面八方無數碎片席捲而來，眼見就要將林棄攪入記憶漩渦中時，林棄眉心清光微閃，一道身影憑空跨了出來。
仙風道骨，不是老道士還有誰？
女子眼眸陡然一厲，嘴角逸出森冷笑意。
「很好！本皇等你很久了！」
老道士揚手一道清光，將即將陷入記憶漩渦的林棄定住，轉頭看著女子，苦笑道：「你他已為一體，何苦為難自己？」
「一體？」女子的聲音帶上了劇烈的波動：「暗中算計本皇的人，本皇早晚會查個清楚！至於你，既然出來了就留下吧！」
一言未畢，女子身形消失不見，一縷黑芒穿透空間，挾著隱約鬼哭嘯音襲向老道士，老道士神色凝重，周身清光大放，數枚卦印接二連三轟向黑芒，另一隻手隔空點向林棄。
「在氣運之鎖將之徹底煉化之前，萬萬不可再入此地！去吧！」
眼前世界驟然崩碎，林棄一陣騰雲駕霧，熟悉的身體感覺湧上腦海。
初陽的光芒在泉面上濺起點點金光，不知不覺一夜已過。彷彿南柯一夢，若不是丹田中已經凝結成形的元珠提醒著他，林棄絕不願相信昨夜發生的事竟然是真的。
他真的沒辦法想象，自己竟然只是個鵲巢鳩占的外來者，而這具身體的原主人竟然真的就是一名絕色女子！怪不得自己這張臉長得這麼像女人，原來壓根就是女子！
他更沒法想象，老道士明明只存在於自己的記憶中，竟然能夠像真正的人一般具有自主意識，這種遠超科學層面的東西，他真的無法理解，若是每個人記憶中存在的人都活了過來，那會是什麼景象？
驟然，一陣隱隱刺痛從腦海深處傳來，記憶中原本極為深刻的老道士身影漸漸模糊！不過半晌……竟然徹底消失不見！再也不存在半點那個人的蹤跡，與此同時，一道冷冰冰的神念穿越識海。
「待本皇重出之日，必將煉你神魂萬載！」
林棄打了一個寒噤，情不自禁地湧上一股淡淡的哀思。
雖然他已經完全忘記了那個人的一切，但是，他所做的事，他仍然記得，忘記的只是這個人本身。
一定是自己最為親近的人所以才會如此保護自己！自己將他遺忘了，那就說明，他已經遭遇不測！幸好，消逝的只是我的記憶而已，而不是真正的人。
冰冷的聲音一閃即逝，徹底沒了動靜，林棄沉默半晌，連忙入神觀察了一下神魂。
神魂之後的那道黑影比之前模糊了不少。
看來，之前與那個人的爭鬥，她也並不是完全無損。話說回來，氣運之鎖應該就是那將之束縛住的白色雲煙。八成是讓某位高手給束縛住了，按那個人的說法，只要靜待氣運之鎖將之徹底煉化，應該就不會作怪了！
想到此，林棄提著的心徹底放了下來。
就在這時，感知中陡然出現了三道極為強大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