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他化自在
路西菲爾懸於半空，臉色冷峻地盯著前方。
站得高，看得自然遠。
與地面視角不同，在他的視角範圍內，前方根本不是廢墟，而是一片懸於虛無中的詭異圖案。
四周廢墟若在沒有毀滅之前，應當是圍繞著前方那片巨大的建築空白帶，構出了一個圓形奇圖，可惜，由於原有建築已毀，看不出這奇圖的原本模樣，但從其構成，可以隱約看出一點佛家輪迴圖的意味。
不論是藏傳佛教還是印傳佛教，輪迴圖都具有降妖伏魔之用，其蘊著的大力大願，堪為佛力之最，與那些刻畫於寺院門、門牆的那種輪迴圖不同，陣構成的輪迴圖以清凈涅槃、無苦涅槃之大力鎮壓萬邪，溝通願力以達生死涅槃之效，它在佛家中的地位相當於道家的先天太極圖，基本闡述了佛家六道輪迴至深佛理，稱為生命之輪！
普通的妖魔，用羅漢夜叉等即可降伏，厲害點的妖魔，即會用到金剛伏魔、七佛滅罪，如果連這些都壓之不住，那必是最強的魔王級，就得用上輪迴圖。
當然，路西菲爾對佛家並不了解，畢竟，佛學是個需要靜心參詳，入世出世苦行諸般才能得其真義的玩意，身為第三世界的頂級異能者之一，他才沒那麼多空閑去研究佛學，最多也就如絕大多數為了追求種子字內隱含知識的異能者一般，了解皮毛罷了，哪裡會知道生命之輪的奧妙？
不過，眼下所見，卻不妨礙路西菲爾認定一件事。
這面隱約的圖形定然就是那群偵察者們破掉的陣法，而這陣法，非常明顯的，是用來鎮壓某種邪惡存在的玩意！
任誰看到自這片空白區域地面千絲萬縷衝上半空的無窮黑煙，都會明白，這片區域絕非善地。
尤以那個漆黑破敗的洞窟為甚！
黑煙在洞口翻翻騰騰，如有生命一般，翻騰間就會構成各式各樣詭異的圖案，那些圖案毫無意義，卻又隱含著某種玄奧，讓人一眼就忍不住想探究其中，四方空白地面彷彿裂成了千瘡百孔，縷縷黑煙沿著裂隙、孔洞向外噴薄而出，彷彿地下藏了一個燃燒著的大煤窯，這些無窮盡的黑煙聚而不散，而地下仍有不停黑煙加入其中，半空中已經凝出翻翻滾滾覆蓋方圓的黑煙，如烏雲摧城。
真正令路西菲爾心驚的是這片黑雲中隱著的那種可怕威壓！
威壓這東西非常玄奧，屬於唯心產物，然而，它卻是真實存在的。
比如虎威，就是威壓的一種，相傳林中那些小獸一旦聽聞虎嘯，感受到猛虎之勢，就會四足抽搐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威壓便與這種玄之又玄的玩意類似，它屬於多重壓制，有力量層次上的，也有生命層次上的。
在路西菲爾的感知中，自黑煙中散出的威壓，兩者兼有！
這種感知，遠超當初面對炎黃一脈那些玄門頂級高手所帶來的威壓。
面對玄門高手，他能感知到的只有那種先天克制力量層次上的威壓，一如普通人面對沾染無數鮮血的人類一般感覺。
生命層次的威壓非常可怕，那意味著對方極有可能是一種比人類更加強悍的另類生命。
一種在知識認知以及對力量使用上都遠超人類的生命！
一如高維度對低維度的碾壓。
試著想像一下，若是螞蟻有了智慧，當他看見人類的真實模樣時，它會有什麼認知？
是的！
它能感知到的，就是那種生命層次上的碾壓！
所以，興緻沖衝過來的路西菲爾停在了半空，冷峻地盯著那片黑煙，無形波動籠罩周身，以至於他的身軀看起來略有扭曲之態。
至於光頭他們？
追逐錢利的人在沒有受到足夠誘惑的情況下，絕大多數都是腦袋精明之人，一看到他們奉若神明的路西菲爾都是一副如臨大敵模樣，立時停住了步伐，一個個面面相覷，謹慎地盯著前方。
就在此時，漆黑的洞窟中陡然傳來急促奔跑聲，所有人都微凝雙目，視線從半空翻騰的烏雲轉回洞窟口。
緊隨其後，黑煙翻卷間，一個人影風馳電掣一般沖了出來，他一眼就看到了懸在半空中的路西菲爾，臉上浮出劫後餘生的極度喜悅，眼角瞬間就模糊了一片，朝著路西菲爾伸出了手。
然而，下一秒，他周身劇震，急速奔行的身軀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生生定在原地，喜悅之意尚自殘餘嘴角，臉上黑紋瘋狂湧現，覆蓋全身，漸漸凝出了一張猙獰人臉。
赫然就是剛才被他一槍打斷腿慘死洞中的洛卡！
他大張著扭曲的嘴，無窮無盡的詛咒與低吟回蕩在四方。
「道夫……」
如此詭異的景像令光頭眾人齊齊後退數步，一臉驚怖地盯著前方那片黑霧構成的人體，各式各樣的波動顯現四方。
路西菲爾微皺眉頭，抬手一指，漆黑至黯的一道波紋破開層層空間，籠罩道夫周身，在即將觸及道夫的瞬間，倏然，那張黑霧構成的扭曲臉龐猛地大嘴一張，噴出一股濃得化不開的黑煙，路西菲爾的異能波紋被生生彈開，緊隨其後，道夫的身軀猛地一震，自胸口心臟處自內向外破出了一隻黑煙之爪，剎時，鮮血迸現。
「永生永世沉淪苦海吧……」
扭曲人臉吼出低沉若呢喃般的梵音，漆黑洞窟中陡然探出一團形若藤蔓的漆黑煙鎖，末端帶著詭異的勾子，一閃便劈正道夫的腦袋，像拖布袋一般，嗖地一聲，將道夫拖回漆黑洞窟。
光頭眾人一臉震撼，下意識抬頭看向路西菲爾。
在他們的認知中，路西菲爾就是神之使徒，擁有神才能掌控的力量，但是，他們看到了什麼？
路西菲爾的異能竟然連個人都救不回來？
那洞窟里到底有什麼？
幾乎瞬間，眾人都興起了退意。
開什麼玩笑？
能和路西菲爾抗衡的力量豈是我們能面對的？
路西菲爾眉頭緊皺，眼睛微眯，死死地盯著洞窟半晌，沉聲道：「別想著逃跑，跑不掉的，單憑我的異能，你們根本跑不出三公里範圍。」
這句話並不是威脅，意思很簡單。
地底下的生命能夠與我的異能抗衡，實力比我只高不低，在我手下逃不掉的你們，同樣逃不掉這未知生命的攻擊，所以……
光頭很有決斷力，眼珠只是一轉，就明白了路西菲爾的意思，他轉頭四顧，低沉地道：「沒有無用的異能，只有無用的獨行者，很多異能單獨拉出來根本沒有任何作用，但是，在團隊里，這些異能的作用就會無限放大，夥計們，過去我們面臨過很多危險，每一次都靠著大夥的合作才安然度過，這才有了我們這個團隊，這一次，情況可能要比以往經歷的任何危險都要危險得多，道夫他們已經死了，如果不想落到盧卡夫的下場，一定要保持團隊合作，以路西菲爾大人為中，我們為輔助，任何危險都足以壓制！」
光頭說的盧卡夫是這個團伙中曾經的一號人物，其人跋扈，目空一切，認為憑著他的異能足以橫掃一切不服，每次探寶他都是單獨作戰，終於有一次，在一處遠古遺迹中翻車了，被一隻遠古異蟲生生咬成了空殼。
想到盧卡夫的慘狀，眾人都是心頭一凜，連連點頭。
「放心吧。」
「事情輕重我們分得清。」
路西菲爾微微點頭。
這些傢伙倒還真不錯，難怪金絲眼鏡能看得上眼。
隨後，他眸子一凝，抬手……
一團漆黑的詭異波動在手心虛浮，如同一枚不停扭曲的空洞，一股股異常的狂暴波動從中逸散而出。
「去！」
漆黑空洞甫一出手，就如同黑洞一般瘋狂吞噬四周空間，劃過一道扭曲的空間痕迹沖向漆黑洞窟深處，一開始，只有雞蛋大小，當墜至洞窟之時，已經擴大到圓桌大小，如同日食的太陽一般，邊緣瘋狂扭動著無形恐怖波紋，在詭異撕扯之下，連洞窟表面都扭曲變形，彷彿要將整個洞窟吞噬進去一般。
就在這個瞬間，倏然……
「當……」
一聲鐘響聲震寰宇，整個地下空間無數波紋漣漪泛動，那枚黑球如水泡一般噗嗤一聲，湮滅無蹤。
幾乎同時，一股浩大無垠的恐怖氣勢自半空烏雲升騰而起，一股籠罩四方無盡的無窮惡意如滔滔大河一般橫掃整個空間。
那是什麼惡意啊？
彷彿蘊著所有人類惡，又源於對人類的最原始本能的惡意，又似乎是最為純粹的惡，只是感覺，就讓人興起無窮無盡的輪迴地獄一般，血海鋪天蓋地席捲整個天地，無數凄慘屍體在其中浮沉，又有無數惡鬼啃噬……
不知從何而始，又不知從何而終的梵音響徹四方，路西菲爾霍然抬頭，但見層層烏雲撥開萬道黑紅相間的璀璨光芒緩緩托出一片灰暗聖景。
無窮天，無窮地，浩浩渺渺，無邊業障翻騰處，盤坐無數黑佛法相，正中，一座高於天，低於地的三身法相緩緩凝現，它盤腿於一朵黑蓮之上，滿頭血黑舍利，眉心凝著一枚血紅法相符，那些撥開層層烏雲的璀璨光芒便自這枚法相符而出，它雙手結著一個非常奇特的法印，一手舉於胸，掌心平向下，另一手立於眉心，指捏般若，豎直向下，與胸心之掌呈垂直之勢。
不知為何，從未見過這種法印的眾人，甚至包括遠方的秋雲裳與凌雲，都在瞬間明悟了這個奇特法印的名字。
它名……
涅槃寂靜印！
「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涅槃寂靜！」
秋雲裳既驚且懼，又帶著一臉不可思議地喃喃低語。
「這……難道是……真佛？」
「不……不可能！這無邊業障分明就是佛棄之地，這無邊業障中凝成的法相，怎麼可能是佛？」
出於真儒大道的秋雲裳對佛家的認知比絕大多數人都要深，畢竟，在炎黃一脈中，儒、道、釋三法於宋明之後便開始相溶，彼此都各取有法，相有精義。
正因如此，秋雲裳才對眼前這一幕極為震撼。
因為……她身具的那口浩然正意竟然對這股席捲整個空間的莫名惡意有某種非常詭異的迴響。
通常，只有屬於天地真義的存在才可能觸動浩然正意的迴響，也就是說，這一眼看去就明顯不正常的所謂的佛……還真的很有可能是……佛的真法相之一！
這已經顛覆了她對於佛家的認知。
就在此時，那尊法相輕啟唇。
無邊無際的浩然梵唱陡然轉變為無窮戾吟，一道充滿詭異梵響的音調沒有回蕩四方，而是直接響在眾人腦海深處。
「東落他化自在北地業俱魔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