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交易（二）
自釋放出J病毒后如人間蒸發的克萊德爾，再度出現了。
一身黑色風衣，戴著復古黑色圓頂帽，帽沿露出來的銀灰色頭髮打理得油光滑亮。
他背對著審判者，身前大熒幕上不停地循環播放著自然界中許多再生能力極為強悍的生物。
「和它們相比，人類，脆弱而又渺小。一陣風，一場雨、一堆火，甚至……小小的一根刺，都能帶走他們的生命，他們沒有尖牙利爪，也沒有自保能力，就連逃跑的能力都極為弱小，這樣的生物，卻偏偏存活至今……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克萊德爾緩緩張開雙臂，像是在擁抱什麼，又像是站在舞台上自信的動作，然後，他緩緩轉過身來，右手取下圓頂帽蓋在胸前，優雅地鞠了個躬。
「歡迎來到這場表演的開幕儀式，這將是一場……絕無僅有的歌劇，保證你們價超……所值。」
審判者兜帽下方的光芒沒有半分波動，冷冷地哼了一聲，淡淡地道：「人類之所以能站在食物鏈頂端，那是因為我們擁有自然界其它生物沒有的智慧、工具與團隊合作。克萊德爾閣下，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任何事物其存在，就有其必然的道理。」
克萊德爾呵呵地笑了，擦了一下帽子邊緣並不存在的灰塵，慢條斯理地將之重新戴回頭上，寬大的帽檐將他的兩隻眼睛都遮進了陰暗中。
他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很遺憾，你說的三點確實很重要，然而真正能讓人類活到現在的，是因為他們的勇氣與堅韌。」
「自然界的任何生物在不明白自己所面對的大自然到底何等存在之前，都會向大自然發出咆哮，當大自然發怒，並且給了它們一個永遠難忘的記憶后，它們就會將那些寫進血脈深處，於是，慢慢地它們就開始畏懼大自然了。而人類，卻是個例外。」
「不論吃過多少虧，受過多少苦，他們的認知中都只是一個簡單的挫折，並且會從挫折中尋找錯誤，然後，發現大自然也沒什麼了不起的。然後試著去面對。這就是人類的天性，開拓與求知。」
說到這，克萊德爾突然露出了一個非常詭異的表情：「審判者閣下，事實上，人類的這種天性……諸如勇氣、堅韌、開拓、求知，這些種種，都只是為了一個最終目的而存在的，不過，很遺憾，這個最終目的到底是什麼，我也不知道，或者說，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能夠得知這個最終目的到底是什麼，教皇對此非常感興趣，我們的合作很可能會將這個最終目的揭示出來，所以，審判者閣下，收起你的敵意，如果教皇閣下能夠通過這件事來證明神真的存在，那麼，傳播福音與上天堂就不再是虛無飄渺，所以，你應該能明白這件事有多重要。」
審判者沉默了，半晌，沉聲道：「我只是一名審判者，吾主手中的劍刃，這些對我毫無意義，我關心的是我要的東西什麼時候能拿到。」
克萊德爾笑了，手指在控制台上一點，背後的熒幕切換成了一幕幕血色。
熒幕分為九個格子，每個格子背景都是一座血色死寂之城，每座城的中央處，無數血肉異變體如潮水般聚集，聚合成一座血色羊角巨碑。
「現代科學證明，人類在死亡的瞬間，體重會輕上微不足道的數克，於是，他們得出了一個猜想，人類可能真的有靈魂存在，當然，這些在第三世界中已是定理，古老的印度文明甚至還能將人死後離體的三魂拘住而為之所用，這……也是你們教皇掌握的神印力量來源。」
「九座聚合神印，橫跨半個M國的死者，足夠拿到你們需要的能量了。」
說著，克萊德爾從控制台下方拉出一個箱子擺在桌上。
箱子裡面面血霧翻騰，裝著許多約拇指大小的血珠，血珠晶瑩剔透，時不時就從表面氤氳出縷縷如煙如霧的血氣，若是認真細看的話，就能隱約看到血霧中時不時冒出無數張哀嚎的模糊人臉。
審判者盯著那些血珠凝視了許久，原本咄咄逼人的氣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他非常清楚，這一枚血珠可能就意味著成百上千條人命，一箱血珠，就代表著這裡面裝著的，起碼是數萬個曾經活著的人。
當然……這些都是必要的犧牲！
只要能夠證明神真的存在，已經陷入岐途的世界就會重回正軌，神，才是我們應該去信仰的，而不是什麼科學這種異端！
上帝為了懲罰人類，還曾經降下洪水呢，也曾經毀滅了耶路撒冷。
哪一次死的人里沒有老人小孩？哪一次死的人比現在少？
不……
應該說是這個世界……污垢了！
是應該徹底凈化了！
於是，審判者原本消失的氣勢再度上揚，他微抬了抬兜帽，沉聲道：「數量不對吧？」
克萊德爾一開始還饒有興緻地用眼角餘光打量著這名審判者的神態舉止，當看到審判者的氣勢飛快消失之際，坦白說，他還是有些感概的。
畢竟，人類可是有同理心的。
任誰面對著這一箱代表著數萬鮮活生命所凝成的血珠，都不可能不動容。
然而，接下來審判者的表現卻讓他大跌眼鏡，震驚的同時，眸子深處也掠過一絲冷芒。
果然如此，人類的劣根性啊……
有偉大到連神都動容的犧牲，也有墮落到連魔都唾棄的邪惡……
同一物種間的差異比不同物種的差異還要大，真是……可笑。
當然……這不是正常的嗎？
如果所有人都能令神動容，那我們就得一次又一次重複第一人類紀元的故事了，引動現實世界的宇宙……那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一次還好，若是多次……任誰也無法承受。
克萊德爾臉上的笑容越發和熙了：「審判者閣下，九座聚合神印已經是半個M國所能達到的極限，人類的靈魂，可不是簡單的東西，不是說聚合就聚合的，這需要時間……當然，如果教皇閣下覺得速度不夠快的話，我這邊建議多污染幾個區域呢……這樣速度就快上很多了，前提是教皇想重現人類方舟故事……」
審判者沉默片刻，冷哼了一聲，抬手將箱子蓋上，冷冷地道：「下一次收貨是什麼時間點？」
克萊德爾笑眯眯地打了個響指：「很快，大約三天後，就能再聚合出一批。」
審判者拎起箱子轉身跨進電梯，在電梯門即將關上的那一刻，一句冰冷的話從中飄出。
「克萊德爾，你用這次病毒事件捲走了全球絕大多數國家的金錢，你獲得的報酬夠多了，我警告你別耍心機，我想，你應該不想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零號病毒是你泄漏出來的，真有那麼一天，你最好祈禱能造一艘飛出地球的方舟。」
克萊德爾恍若未聞，仍舊保持著笑眯眯的表情，一直到電梯上升回落後，他笑眯眯的表情仍未收回，反而變得肆無忌憚起來。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真希望那個教皇也能有這種認知。」
「該說你們悲哀呢……還是可憐呢？」
「造飛出地球的方舟？哈哈……與其如此……不如這樣……」
「既然地球沒有我容身之地……那就把所有人類都消滅掉，不就好了？」
「真是天真的可愛啊！」
笑罷，克萊德爾微閉眼，眼前世界飛速變幻，一座血肉羊角高塔飛速擴大，眨眼間，就已到了眼前。
血肉之塔頂端，一道血色蠕動的人影盤踞在兩根羊角中央，頭頂上方，是一顆巨大的還未睜開眼睛的眼球。
蠕動著的血色人影中傳來波動。
『東西拿走了？』
克萊德爾笑眯眯地點頭。
『這是第五批，接下來加快進度吧……坦白說，我已經厭惡這個偽裝的身份了。』
『很快了……很快了……我們即將聚合為一，我們已經感覺到初號傳導過來的力量了，聚合之後，我們的力量將超出初號……這個世界，在劫難逃！』
克萊德爾笑得更開心了。
『除非，那些隱在暗中的人出手，否則，這一次，他們將再也沒有機會……』
血色人影的蠕動在聽到暗中的人這四個字瞬間，停止了蠕動，半晌，再度波動起來。
『他們不敢出手！準確的說，是他們無法承擔出手的後果，這無盡歲月以來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所以……這一次就徹底毀滅人類吧！順便的，讓三號操控一下，最好是將這顆星球毀滅一了百了。」
血色人影再度蠕動起來，半晌，突然傳出一陣波動。
『它們……到底是什麼來路？』
克萊德爾原本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突然就僵住了，慢慢地，慢慢地變得平整，然後……面無表情。
血色人影蠕動出一張不像臉的扭曲玩意，它盯著克萊德爾半晌，傳出一陣詭異的波動。
『你用這個身份在人類世界中生存了那麼久，就沒有什麼發現嗎？』
克萊德爾臉色從面無表情到冰冷。
『不管它們是什麼來路，都不是我們能對付的，甚至於，如果它們肯放棄所有，隨便就能摁死我們，你確定你想知道它們是什麼來路嗎？』
血色人影蠕動的影子微微一僵。
『那還是算了，做好我們的事就行了，希望它們不會跳出來吧。』
克萊德爾抬頭看向遠方，淡淡地道：「不會的，老三它都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