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龐言珺
深圳寶安,弘源寺。
弘源寺始建於清嘉慶年間,坐落於石岩湖畔,寺院依山而建,綠樹成蔭,清靜而幽雅。
如今,樹依舊綠,山依舊青,湖也一如既往的清,然而……
曾經的旅遊勝地如今已空空蕩蕩,自全國各地都爆出靈異事件之後,儘管有龍組與源所的人出手,依舊人心惶惶,都恨不得宅家裡拜觀音菩薩三清道尊,哪裡還有心思去旅遊?
相比之下,弘源寺則是香火興盛,十里八鄉的都會在白日里來弘源寺求些物件,以資心安。
當然……也只是心安罷了。
畢竟,那些所謂的靈異事件不過是負面情緒具現化,和神鬼靈異壓根沾不上邊。
不過,或許佛門的清凈禪語頗有修身養性的功效,所以,這塊地方確實不見那些負面扭曲,這也成為十里八鄉佛法有用的明證。
對於這種說法,龐言珺覺得並不靠譜。
龐言珺,今年十九歲,是一名女大學生。自打靈異事件爆發后,全國院校便停了課。
畢竟,炎黃國的許多院校原址都多有詭異。
這似乎是一個傳統,不僅院校,就公安局、ZF部門辦公點等等,許多此類地點的原址都有些詭異。
這也有個說法。
院校內都是先生與學生,傳道授業解惑之地,其中蘊著儒家之道,一口凜然正氣妖邪不敢犯。
公安局就更明顯了,維護正義之所,一腔正氣,神鬼辟易!
ZF辦公地點,那代表的便是國家,按炎黃古例,地上諸神都要天子親封方作得數,哪個妖邪敢不長眼?
這些房所建在詭異之地上,足以鎮住魍魎魑魅。
當然,若是世風日下,出現了一些不公之事,原本蘊著的勢被削弱,於是,底下的邪氣有時就會漏出來一些,便有許許多多的學校怪談。
若是當真靈異事件,學生不必回家,然而,這次並非靈異事件,所以,全國院校俱都停課,龐言珺不得已暫時將學業擱置,回到深圳老家。
她的老家原本在深圳城區,後來她的哥哥嫌深圳太過浮華,於是,舍了城裡的房子,在弘源寺附近的山腳處重新建了一座房子,就此住下,一晃已六個年頭。
這座小屋是她哥哥親自設計,佔地不大,精緻優雅,頗有古意。
門前左側一叢竹林,右側,則是一座小池,池中種著蓮花,池畔還有一座小亭子,一汪清泉繞過亭子注入池中,水聲孱孱,頗為清幽。
房子就是普通的農家房子,不過,內里的布置卻極為考究,有書有畫,書者,鐵划銀勾,龍飛鳳舞,絕對是大家之筆,畫者,或山或松,或菊或竹,盡顯文人心氣,書畫裝裱,掛在大堂兩邊木牆上。大堂正位牆上掛著孔子像,兩邊對聯龍飛鳳舞鐵划銀勾。
『蓮堂水明通今古,半屏山秀儼春秋。』
這似乎是房屋主人借高雄孔廟楹聯所改,頗有雄氣。
進得大堂,便是內廳與廚房,木質碗櫃靠牆,牆上橫樑上掛著鋤頭、蓑衣。門后橫杠上掛著柴刀,斜靠著的是長柄柴刀,用以開山斬棘所用。
桌是八仙桌,椅是四方椅。寢室內除卻衣櫃竹床、木床之外,以衣櫃一角一扇古琴極為顯目。
按形制,應該是鳳尾琴,但是,其上方古紋古色,刻滿了歲月,一眼就能感覺到歲月沉澱其中。
這座小屋裡,最值錢的便是這扇鳳尾琴以及書櫃中珍藏的數本古籍。
那,都是祖傳之物。
事實上,龐言珺一直都知道,自己這個家儘管只剩自己和哥哥相依為命,但是,絕對不同尋常,每逢祭祖之際,哥哥都會帶著自己前往祖地--湖北襄陽祭祖,每次,哥哥都身居高位受人敬重。
但是,一旦離開祖地,哥哥便刻意泯於眾人,一門心思地在此讀書寫字,閑時就彈彈古琴,根本不像是一個二十齣頭的少年,反而更像是七老八十的老頭。
不可否認的是,哥哥的學識、智慧都是人中龍鳳!
要不然,香港那位名叫秦展屏的老爺爺也不會在一次偶然見到哥哥之後便驚為天人,一門心思想與哥哥成為忘年交。
龐言珺拿著水壺給窗檯邊擺著的幾盆劍蘭澆水,時值寒春,劍蘭仍舊蒼翠,再過數月,屆時這窗檯之下必然爭妍斗紫,清香宜人。
只不過,她似乎出了神,直到花盆裡的水滿溢出來,她才啊了一聲,忙不迭將水壺放到一邊,拿過拖把將流到地上的水拖走。
一邊拖,她清秀的眉頭忍不住就微微鎖起。
這幾盆劍蘭是當初秦展屏老爺爺贈給哥哥的,哥哥很是喜歡,去歲臨行時,曾特意交待我,一定要將之照料好!
如今,花開又謝,轉眼又要開花了,但是……哥哥,為什麼你還不回來?
她很擔心。
自從去歲起,秦展屏老爺子著人請哥哥過去一趟,後來哥哥回來說要出一趟遠門,說不準時間回來,這去了快一年了,一開始還有書信聯繫,可……自三個月前收到哥哥最後一封信后,哥哥已經許久沒有回信了。
若非半個月前哥哥打電話過來,我差點就要報警了!
但是……
龐言珺越發不安。
她的原本打算是找到秦展屏,讓他無論如何告知哥哥所在位置,自己親自去尋他。
眼下這世界這麼亂,什麼稀奇古怪的事都出現了,天知道哥哥會不會出事。
打小相依為命,龐言珺對哥哥的感情太深厚了,亦兄亦父亦師!
沒了哥哥,她感覺自己的生命都缺失了一半!
但是,這幾天發生了一件非常詭異且恐怖的事,導致她現在不太敢出門。
那是回到家裡的第三天,夜裡她突然驚醒,感覺有什麼東西在隔著窗戶看著自己,她起身一看,不禁嚇得驚叫出聲,差點昏迷過去。
但見窗外一張扭曲的臉緊緊地趴在窗戶上帶著詭異木然的笑盯著自己,這張臉,只有臉,沒有身軀,整個身軀就像是扭曲的氣流一樣,唯有那張扭曲的臉格外清晰。
它看到龐言珺時,那張嘴咧得奇大,臉龐也從窗戶玻璃中擠了進來,就在此時,房間一角的古琴倏然無風自動,諍然一聲輕響,無形氣流席捲而來,那張帶著詭笑的扭曲臉龐詭笑著想從玻璃中縮回去,然而,晚了。
無形氣流卷過那張臉的瞬間,空中直接騰起了一陣清煙,扭曲詭臉消失得無影無蹤。
當天晚上,龐言珺抱著鳳尾琴縮在牆角,一夜沒敢合眼。
第二天天剛亮,這才回神,立即撥打電話報警。
大約八點鐘,警察來了,他們很明顯不是普通警察,其中甚至還有一名很有氣質的老人,他們在四周鼓搗了半天,最終,隱晦地告訴她,這房子的形氣極好,不可能有鬼怪之類的東西,尤其是那張孔子像,非常厲害。
於是,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第二天,她想離開這裡,但是,抱著古琴出去轉了一圈后,突然發現外面似乎比自己這裡還要亂得多。最終,龐言珺選擇回到老屋,每天晚上將四周門窗關得緊緊,抱著古琴縮在角落睡覺。一開始,只能聽到窗外隱隱約約的詭異笑聲,和輕微的抓撓聲,這些聲音吵得她無法睡覺,睜著眼睛到天明。
大約兩天後,她一名非常要好的閨蜜家裡遭了靈異事件,只剩下她一個人孤苦無依,於是,她過去將閨蜜接回家裡。
閨蜜情緒非常低落,某一天,龐言珺決定帶著姐妹去散散心,拜拜佛。
一路上都非常正常,閨蜜的情緒也好轉了一些,甚至還對著攝像的手機露出了笑臉,然後,在拜佛的時候,詭異的事發生了。當禮佛的那一瞬,龐言珺感覺腦袋似乎恍惚了一下,當再抬起頭來之時,就感覺周遭好像變了一些,又彷彿什麼都沒變,只是插在香爐里的燃香短了半截。閨蜜的情緒不知因何再度低落,臉色沉沉地,一言不發,龐言珺只得帶她重新回到家裡。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三天後,龐言珺想將手機里的錄像拷進電腦,順便也看一看這幾天晚上的錄像,看看夜裡有沒有妖邪闖進家裡。這並不是說對古琴不放心,而是人對於危險的東西總要親眼確認了才好,於是,龐言珺就在房間里裝了個攝像頭。
這一看,險些把龐言珺嚇昏過去。
手機的錄像一開始都非常正常,直到禮佛的那一刻,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從大殿之上突然垂下一束頭髮,頭髮上長著一張詭笑人臉,它正對著閨蜜,然而,閨蜜卻恍無所覺,似乎看不到眼前的恐怖一般,只是默默地站著。
也就在這一刻,古琴諍地輕鳴了一聲,於是,自己就保持著禮佛的那個動作不動了。詭異的是,這一次,古琴並沒能滅殺那詭異的頭髮與詭異的臉。
那束頭髮纏上閨蜜的脖子,詭笑的臉咬著閨蜜將她拖上房梁,從始至終,閨蜜臉上的表情就從未變過,只是低著頭直直地盯著自己。
半晌,那束頭髮重新將閨蜜吊了下來,此時的閨蜜,極為詭異,臉上木木地,又帶著一點兒詭異的笑,那個笑,非常淺,卻很邪性。
隱隱讓人毛骨悚然!
再之後,自己就蘇醒了,帶著閨蜜回家。
一路上,閨蜜都是用那種木木的表情和那邪性的詭笑,死死地盯著自己,然而……
最離奇的便是這裡了。
明明自己的記憶中,閨蜜雖然情緒低落,一言不發,但是,與平日里絕無二樣,根本沒出現過這種恐怖的表情。
或許,只能歸結於那張古琴在保護著自己?
這也是龐言珺所能想到的唯一答案了。
再之後,就更恐怖了。
攝像頭忠實地記錄了這三天所發生的所有事。
不論是一起吃飯,還是一起打牌,又或者一起看書,閨蜜始終保持著那木木的又帶著詭異的邪笑,死死地盯著自己,然而,自己卻恍無所覺。晚上,閨蜜便根本沒睡,只是蹲在床邊,用那種木木的邪笑近距離看著自己,那種距離,似乎都貼到臉上了。
就在龐言珺毛骨悚然之際,陡然才想起,閨蜜就在自己身後……
這下,她真的是差一點點就嚇死了,當她霍然回頭的那一刻,她終於看到了真實。
閨蜜用那種木木的詭異邪笑死死地盯著自己,以及電腦上的錄像,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數寸!
龐言珺當場就嚇得蹦到桌上,將筆記本電腦都踢飛了,也幸虧這段時間來她的心理已千錘百鍊,強忍住劇烈翻騰的大腦,指著閨蜜顫聲道:「阿秀……你……到底是怎麼了。」
阿秀死死地盯著龐言珺,終於開口了。
她的聲音已不再像初時見面時那般溫潤,彷彿風乾的枝椏在玻璃上刮動。
「我……來……接你走……」
當這句話說出的瞬間,房間古琴諍然鳴響,一股氣息席捲而來,閨蜜就此化為一蓬清煙!
但是……她並沒有真箇消失!
接下來的兩天,每天晚上,龐言珺都能聽到窗外有人在輕輕的敲窗,用那毛骨悚然的聲音一直重複著那一句。
『言珺……出來……我們一起玩……』
順著窗戶縫隙看出去,就能看到阿秀直直地站在窗邊,她已經沒有人類的形狀了,只剩下一張臉與扭曲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