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永遠有多遠？其實很遠(1)
凌凌和楊嵐航從S市回到A市的住處，已是夜深人靜。
凌凌正在起居室里收拾東西，聽見有人敲門，她以為是訂的外賣送來了，跑去打開門，笑著問：「這麼快就送來……」
話剛說到一半，看見門口震驚的肖肖和盧青，她頓覺噩夢驚醒般恍惚。
「凌凌！」盧青側目瞄瞄房間裡面，然後看看凌凌，不確定地說，「我們聽說楊老師住這裡。」
「難道記錯了？」肖肖又看看門牌號，滿臉不解，「凌凌，你住這兒？租的房子？」
「……」
凌凌正在分析這個時候關上門是不是太不禮貌，楊嵐航從浴室走出來，只穿著浴袍，露出光滑的胸口和半截筆直的小腿。
「楊老師！」
「楊老師！」
肖肖和盧青異口同聲叫出口，驚訝的嘴都張成了O形。凌凌真想找個地縫把楊嵐航塞進去，或者把自己塞進去，可惜太遲了。
楊嵐航看見門口的女學生，先是一愣，隨即淡定下來，禮貌地問：「你們找我嗎？」
「是！」
「是！」
她們兩個又是異口同聲。
盧青看看凌凌，臉色發白，小聲說：「您如果不方便，我們改天再來。」
「沒關係。進來坐吧，我先去換件衣服。」他說完，快速進了卧室，換下他那一身不成體統的衣服。
「進來吧。」凌凌硬著頭皮側身，讓她們進門。
肖肖經過凌凌身邊的時候，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等我有空再嚴刑拷問你。」
「別！我會屈打成招的！」她小聲說。
盧青走進房子，一眼便看見她正在收拾的行李，驚訝地看著她。凌凌急忙合上行李箱，推到旁邊，指指沙發：「坐吧。」
盧青坐下，一言不發地看向關著的卧室門。
肖肖挨著凌凌坐下，小聲問：「陽光明媚的，你們這是演的哪出？」
凌凌當然也想編些借口掩飾，或者矯揉造作地說：「你別誤會，人家是純潔的師生關係。」
但面對這一幕，用腳指頭思考的人都不會相信他們之間是純潔的師生關係，何必多此一舉，惹人生厭？
凌凌掩口在肖肖耳邊說：「正如你所看到的，禽獸老師染指自己的女學生。」
「反過來說，我還比較容易相信。」
「女學生被禽獸老師染指？」
肖肖白她一眼，毫不客氣地表達出對她智商的質疑：「白凌凌，真有你的！連楊老師你都能騙到手。」
「……」又一個被楊嵐航的外表蒙蔽的無知少女！
凌凌揉揉有點痛的額頭，決定不在這個話題上繞了：「說正經的，你們找楊……找他有什麼事？」
「直博的名單下來了，已經可以提前選擇導師，我和青青想讀楊老師的博士，過來問他還有沒有名額。」
「為什麼不去辦公室談？」
肖肖指指放在門口的禮品，是義大利的Latte咖啡。
這時，楊嵐航換了件衣服出來，刻意坐得離凌凌遠一點，問她們：「你們找我有事嗎？」
「我們對您研究的方向很感興趣，想讀您的博士。」盧青低聲說，聲音顫抖。
「你們都是朱老師很欣賞的學生，你們想換導師讀博士，有沒有徵求過他的意見？」
「我們問過了。」肖肖說，「他說我們有權選擇喜歡的導師。」
楊嵐航皺眉思考了很久，才說：「這樣吧，我明天和朱老師商量一下，再回復你們。」
「我明白了！」盧青起身要走，楊嵐航叫住她。
「等一下，你們的心意我領了，東西你們拿回去吧。」楊嵐航看看凌凌，又說：「我和凌凌的關係稍微有點尷尬，暫時不便公開戀情，所以……」
肖肖立刻說：「楊老師，您放心好了，我們一定不會亂說。」
「謝謝！」他說，「我和凌凌打算明年結婚，到時候一定正式邀請你們。」
盧青驟然抬頭，但很快掩飾好她的失態，笑著說：「我知道該怎麼做。」
等她們走後，凌凌的心一直不安，肖肖的個性開朗又很義氣，和她的關係向來很好，一定不會亂說，頂多是有機會將她狠狠蹂躪一番。可是盧青，她總覺得對不住她。
畢竟，盧青才是楊嵐航名正言順的學生，可這麼多年，楊嵐航全部精力都用來教她這個榆木腦袋，把盧青交給了朱老師帶，她越想越覺得楊嵐航這麼做有點不太厚道。
她忍不住問楊嵐航：「你為什麼拒絕她們？多帶幾個學生，你也可以輕鬆點呀？」
「肖肖的基礎不錯，也很勤奮，是個不錯的學生，我倒是可以考慮。可是盧青……」
見楊嵐航欲言又止，凌凌追問說：「盧青怎麼了？」
「我發現她對我的關注過多，我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煩，所以當初才把她交給朱老師帶。」
「呃？就因為關注你太多，你就不讓她做你學生？楊教授，你這麼做是不是對她有點不公平？」
楊嵐航伸手拂過凌凌的長發：「我是為了她好！事實上，院長也不建議我帶女學生，包括你在內。」
「為什麼？」
楊嵐航清淡一笑，手突然一勾，將她摟在懷裡，唇落在她耳後。
一番輾轉的輕吻后，他在她耳邊說：「……就因為這個！」
凌凌平復了一下紊亂的呼吸，由衷地讚歎：「院長果然有先見之明！」
更深露重的夜晚，凌凌枕著楊嵐航的肩膀，臉埋在他的胸口上：「航，我有種預感，我們的事情遮不住了。」
「該發生的總要發生，一切順其自然吧。」
凌凌本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以為私下裡多少會有些閑言閑語，他們低調點，裝作充耳不聞也就算了。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她和楊嵐航戀愛的消息，會成為一個重磅炸彈，在整個校園裡轟轟烈烈地炸開。
起初，有條消息在校園網的BBS上貼出來，凌凌看到的時候都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賤的女人！
具體的話實在不堪入耳，凌凌沒法記住，大體是說：有個叫白凌凌的女生，為了能考上研究生，拋棄了相愛的男朋友。深愛著她的男友在女生宿舍樓下站了一天，苦苦哀求，她都沒看過一眼。
拋棄男友之後，她憑自己的姿色勾引男教授，藉此通過入學考試和複試，還為了拿到優異的考試成績和保博的名額，跟導師同居。
人神共憤的劣行被一條條列舉出來，本就很吸引人注意，偏偏最後還特意加上一句：「那位老師就是全校最有前途、最年輕的教授楊嵐航。」
換了別的老師也沒什麼，頂多是凌凌被人唾棄一番，偏偏涉及楊嵐航——一個本就備受矚目的人物，關於他的話題一向是熱門中的熱門。
這個消息一發出去，就如巨石入水，激起千層浪。
跟帖的人此起彼伏。
有人說：消息絕對是假的，胡言亂語，不足為信。
有人回：楊嵐航就一個女學生，叫白凌凌……（後面是她的全部資料，附了一張照片！）還把凌凌本科和碩士的每科成績都貼出來，將分數用紅線做了對比。
有人說：師生戀沒什麼了不起，楊嵐航又沒有家庭。
有人回：學高為師，身正為范，老師做成這樣怎麼教好學生？
有人說：不能因為是師生就沒有權利產生愛情吧？
有人回：不違反道德倒是可以，問題是這分明就是「暗中交易」和「苟且之事」！
有人說：感情的事，誰也不能控制，只要相愛就值得尊重。
有人回：暗戀可以理解，曖昧可以接受，同居實在有點傷風化。如果這樣的感情都值得尊重的話，那學校豈不是太可怕了？
有人說：無所謂，自己喜歡就行了！
有人回：師者，為人表也，傳道授業解惑……學生和老師都能同居，學校的女生寢室為什麼要男生止步，男女生寢室合併一下算了。
還有人說：有什麼了不起，楊嵐航要是願意，我也跟他同居。
結果被罵得很慘。
這種事情被罵原本沒什麼，罵夠了也就算了。就怕這種有人挺，有人罵，兩方無所事事的學生們掐起來，你一句，我一句，一夜之間就上了BBS的頭條，成了校園內最有爭議的話題。
隔天，帖子全部被刪除，不少IP被封。
馬上就有人發了一條《自由與言論》的帖子。
這次討論得更厲害。
甚至，有人連汪濤和鄭明皓為凌凌大打出手的事情也翻出來。所以，很不幸，凌凌無恥的罪名上加了一個淫蕩，很多女生言辭刻薄，說她賴著汪濤的同時，還引誘著鄭明皓。
鄭明皓的事情捅出來，凌凌才知道「鄭明皓」三個字在學校多有影響力，罵她的話再也沒有節制。
刪帖子也沒用，越刪越引起公憤，封IP更沒用，校園網裡無數的IP都在刷留言，甚至不厭其煩地複製內容。
更讓人震驚的是，鄭明皓用網管的ID實名現身，說了句：我愛白凌凌是我的事，我和汪濤斷交也是我的事，跟白凌凌沒有任何關係，跟其他人更沒有關係！
後面為鄭明皓鳴冤的帖子不停地刷屏，無數女生為他的痴情感嘆！
……
凌凌坐在電腦前，麻木地刷著BBS上的留言，眼睛陣陣刺痛。
楊嵐航回到家，看見她正在看BBS上的留言，搶過她的滑鼠：「別看了，何苦折磨自己？」
「我在想，我該怎麼回帖。」
「不要回，這件事我會處理好的。」他伸手想幫她關了電腦，手中的滑鼠滑動一下，鄭明皓的留言出現在屏幕上，他的手指一滯，不由得苦笑：「鄭明皓真挺有魄力的，這個時候該保護你的人是我，不是他。」
「你想在BBS上說什麼？說這場轟轟烈烈的師生戀是你一個人的事，還是說我們同居是你一個人的事？你要是說你利用導師的權力，威脅我跟你發生關係，我也不反對。反正就算判刑，也頂多是個緩刑！」
他笑得更加勉強，伸手把凌凌攬在懷中。
「院長怎麼說？學校想怎麼處理？」凌凌又問。
「現在很多網站都轉載了這件事，對學校的聲譽影響都很大。」他嘆了口氣，「校方希望我能考慮學校的聲譽，出面澄清，之後……」
楊嵐航沒說下去，手臂堅定地摟著她，訴說著不離不棄的愛情。
「之後，跟我一刀兩斷，是嗎？」
楊嵐航沒有否認，自責地說：「當初我做事實在欠考慮，才會讓你受委屈。」
「不關你的事，現在的高校，從複試到畢業，哪個導師不護著學生，這再正常不過。只不過是一場師生戀情，把這種大家不願提及的事情冠以污穢的外殼公開而已。」
「……」楊嵐航不置可否。
「除了分手，就沒有辦法解決了嗎？」她不想分手，付出任何代價她都不想分手，「航，不如我退學吧。」
「你退學也解決不了問題。」
陰暗的房間，儘是深秋的陰冷。
她顫抖著抓住他的手臂，渾身發寒：「你會和我分手嗎？」
「凌凌，我們結婚吧！」
「結婚？結婚能解決問題嗎？」
「至少證明我們是真心相愛。」
她完全能想象到學校領導聽說他們結婚的消息會有怎樣的反應：「你可能會因此被學校開除，你可能在學術界都無法立足。」
「我不在乎這些。」楊嵐航的態度堅決，「凌凌，我已經決定了，我們結婚。」
「可是那個衛星的項目呢？你也不管了？」
她以為他可以為她拋開名譽和地位，卻不能不顧那個至關重要的項目。可楊嵐航卻回答：「項目的事情我會妥善處理，你不用擔心。現在我只想問你，你願意嫁給我嗎？」
她當然願意，只是這個時候結婚，就等於默認了所有的傳言，他的前途就徹底毀了。為了她，楊嵐航已經放棄了太多，如果逼他連科學研究都放棄，她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所以，她寧願他放棄她。
「你一定餓了吧？」她努力讓自己笑得很開心，「我去給你做飯。」
「凌凌……」
「我也餓了。」
在廚房裡忙碌時，凌凌聽見楊嵐航的手機響了。
「爸爸。」楊嵐航接起電話說。
凌凌手中的刀一偏，手指血流不止。她完全沒有感覺到，悄悄走近書房，仔細去聽。
「爸，那些都是別有用心的人信口胡言，她不是那種女人……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能解決……我是她男朋友，我當然要保護她，為她承擔……」楊嵐航捂著話筒走到窗邊，所以凌凌沒有聽見後面的話。
可剛剛幾句話已經足夠讓她明白楊嵐航家人的態度，他們對她很失望。
凌凌默默走進廚房，繼續切菜。他們的愛情鬧到這個地步，他家裡的人還能再接受她嗎？即使他們不得不尊重楊嵐航的選擇，接受她，她以後怎麼在他家人面前抬起頭？
吃過午飯，楊嵐航又去了學校，凌凌繼續在家裡刷BBS上的留言，刷著刷著，BBS突然與伺服器連接不上了。T大主頁發布消息，BBS後台數據出錯，正在維護。
看來學校終於不能再漠視了。
半小時后，材料學院的院長親自給她打電話，很客氣地問她：「白凌凌，你能來我辦公室一下嗎？我有件事找你談談。」
「好，我馬上就到。」
她換了衣服便走去材料樓。以前覺得校園很大，此刻覺得越發大，怎麼走都走不到目的地。
很多看見她的學生都在用能穿透她的視線盯著她看，雖然他們一句話都沒有說，但那眼神已經足夠將她凌遲處死。而她，只能裝作若無其事地向前走，不能低頭，也不能躲避他們的視線。
一條走過千百次的路，第一次讓她感到荊棘遍布，想到以後還要再走上千百次，她越發感覺到沉重的壓力背負在肩上。
走進院長辦公室，凌凌安靜地坐在沙發上。
院長倒了杯茶給她喝，態度嚴肅而客氣：「白凌凌，我相信不用我說，你該知道我找你什麼事。」
「我知道。」
凌凌低著頭，看著漂浮在水面上的墨綠色的茶葉在一點點展開，沉落。
「你們的事情如果低調一點，學校可以不干涉，畢竟你們都是成年人了。問題是現在弄得沸沸揚揚，還涉及學校的公正公平問題，這對學校的名譽產生了惡劣的影響。」
「我知道。」
「現在鬧到這個局面，學校必須出面否認這件事。但如果你們繼續戀愛關係，早晚還是會東窗事發，到時候學校的聲譽就會更差。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明白。」
院長從桌上拿起一個檔案袋交給凌凌：「這是李校長讓我交給你的。」
凌凌打開，裡面是國家基金委的資助函和幾本協議書。
「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