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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不怕狼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我去江寒住處的時候,他正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曬太陽,石桌上一杯花茶,陽光下,透明的水晶壺裡,原本枯乾的花骨朵,竟也繁雜著落英繽紛的感覺。


  李蓮花給我開門的時候,就差點行萬福了,她激動地說,啊!太太,您回來了!

  秀水抱著小童跟在身後,今天周日,小童沒去幼兒園。


  小童一見我,比李蓮花還激動,瞪著黑葡萄一樣的眼睛,揮舞著小嫩手,向我撲喊,姆,媽媽!

  我硬著頭皮「嗯」了一聲,從秀水那裡抱過他,親親他柔嫩的小臉,說,小傢伙,又重了。


  若是以往,李蓮花對小童的看護總是慎之又慎,冬日裡進門不脫外套褪半小時寒氣,是絕不會將小童送到你手裡的;最重要的是,你最好還得去洗洗手,否則,李蓮花是決然會下眼相看。但顯然,自從江寒御賜了我「太太」這一稱呼,我在李蓮花眼中地位就大不同了,再也不是江大爺手邊那些孤魂野鬼般的小野花,雖然依舊身份詭異,但卻也算是登堂入室之人了。


  秀水年輕,心直口快,說,小童最近總問,為什麼別的小朋友媽媽總是陪著自己,而小童的媽媽卻很少來看小童。


  我心一酸,竟也有些隱隱地不安起來,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不安,又不是我將他帶到這個世界上的。


  李蓮花見我臉色又變,連忙看了秀水一眼,抱過小童,說,先生在前院。哦,昨夜小童鬧了一夜,一直哭著找媽媽,先生也就沒睡好。


  小童沖我直喊,媽媽抱。


  我摸摸他的小臉,說,小童乖,回頭抱你。


  小童可憐兮兮地看著我,眼睛里閃爍著太多渴望。其實,對於其他孩子來說,這是最微不足道的,只是媽媽簡單的懷抱啊。


  我難過地轉身,狠心想,小童,你要怨就怨你有一個花心大蘿蔔似的老爹吧!

  我走進院里,江寒指了指一個墊了錦墊的石凳,說,好早。


  他隨意地坐著,穿著一件質地輕軟貼身的白襯衫,如同天空中被清風拂過的雲。清晨的陽光那麼輕軟那麼好,小心地灑在他的身上,讓這個一貫強勢的男人,居然有種單薄的少年之美。


  我突然想起了那日在論壇上看過的一句話——「那時愛上你不是因為你有房有車,而是那天下午陽光很好,你穿了一件白襯衫」。


  那一刻,心如同被風撩了一下,說不出的心動。


  這頃刻間的怦然心動讓我自己都覺得恐怖不已,我想我一定是被顧朗結婚給刺激到提前進入更年期了,動輒就思覺失調。


  江寒疑惑地看著我,又看看自己,生怕有什麼不妥,問,怎麼了?

  我尷尬一笑,說,沒、沒怎麼。


  他伸手,指著凳子,說,坐。


  我點點頭,「五萬八」和「六萬八」依然讓我的腦袋昏昏然,但是我的目的卻清晰得很,所以依舊開門見山,說,我想和你談談離婚的事情。


  江寒彷彿早有準備,看了看我,緩緩給我倒了一杯水,說,我們倆就只有這麼一個話題嗎?


  我思路清晰地說,離婚後我們會有很多話題的。


  江寒抿嘴笑,良久,他一本正經地看著我,說,我看到小童喊你媽媽。我覺得婚姻不過是兩個人搭夥兒過日子,世界上又不止顧朗一個男人,你有必要見面就提離婚這麼傷和氣的事情嗎?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說,不如,考慮一下我?


  他的話讓我愣住了。


  第一次,他說得這麼認真直接,雖然不是示愛,當然示愛我也不信啊。


  江寒見我不說話,低頭,看著院內的花兒,說,你其實還真可以考慮考慮,我條件不錯,至少可以讓你衣食無憂地寫字,這是件你夢想的事情。不必像其他懷著文藝夢的女人那樣,既要費心力去做家務照顧孩子老公,又要狼狽地奔命生活,這樣會有多少精氣神兒進行文藝創作呢?傳統婚姻會給你這種女人帶來什麼,你年輕大概還不知曉,但聽我一句,它絕對會將你的夢想扼殺到乾乾淨淨!


  說到這裡,他起身,伸了伸胳膊,彷彿也剝落一身疲憊,轉頭,繼續說,我可以給你提供一個絕對自我的環境。你若走進傳統的婚姻,將來,幸福指數會連傳統女人都不如,至少她們不奢望,安於生活,而你們這樣的人,還是有著小夢想的……江郎才儘是悲劇,女作家嫁人也是悲劇。再說了,也沒有男人願意自己的另一半是個對著電腦熬夜的情緒不可控的工作狂。所以,婚姻里,才女是沒什麼市場優勢的……


  我聽得一愣一愣的,當然,我並不知道江寒這份理論是一個曾之於他無比重要的女人灌輸於他的,那也是一個將文字繫於夢想的女子。


  江寒可能生怕我對他有什麼非分之想,連忙補充了一句,當然,我不想離婚,只不過是嫌結婚離婚的麻煩。再說,我對婚姻也沒有什麼嗜好,我就當你是屋子裡多出的一個擺設就是,你放心,我也不需要你履行什麼婚內義務。


  一個男人視女人的愛情如遊戲很可恨!

  而最最可恨的就是,一個男人直白地告訴你,他連和你遊戲於愛情的心都沒有;他留你在身邊不過當你是一個物什!


  我感覺自己受了莫大的侮辱,仰頭,直直地看著他,說,如果我答應了你。那麼有一天,你那足夠明媚驕傲的真命公主出現了,讓你神魂顛倒、牽腸掛肚、有了甘心走進婚姻牢籠的嗜好了,請問敬愛的江先生,我怎麼辦?!


  江寒被我問愣了,突然,他來了一句,那你可就發達了!就這悲壯的遭遇,悲辛無盡啊!你完全可以寫本《紅樓夢》出來!將來你就是文學泰斗啊!


  我冷哼了一句,媽的,還人猿泰山呢!

  江寒突然就笑了,如同搖曳在枝頭的夭夭桃花,他說,哎,我的小天涯,你爆粗口了。哈哈。不過,說實在的,太好玩了。其實,我也不習慣這麼嚴肅地和你說話呢。來來,喝口水潤一潤。


  喝你媽!我要離婚!跟我離婚!離婚!離婚!我覺得自己快要歇斯底里了,一把推開他遞來的水。


  江寒說,哦,離婚啊?以前么,還可以考慮,但是經過了昨晚……說到「昨晚」兩字,他就故作曖昧地沖我拋了個媚眼,說,經過了昨晚呢,就很難了。你都喊人家小親親了,人家的初吻可都被你給掠奪去了,你這個狠心的,真不打算負責嗎?


  我一聽滿頭冒煙,指著他的鼻子,說,啊呸!還初吻,你這個都當爹的人了,初夜都沒了還跟我談初吻!呸!

  江寒端坐起來,向我耳邊微微探身,很清純的模樣,討論學術一樣的口吻,擠兌我說,那你的初夜還在嗎?


  我一聽,身體靠後一閃,臉憋得跟西紅柿似的,卻無話可說,只好罵了一句:流氓!


  江寒很無辜地看著我,直搖頭,嘆氣說,是你先說初夜的啊。什麼世道啊!只准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我無地自容,只能再罵了一句:不要臉!

  江寒翹著腿,漫不經心地用手彈了彈白襯衫,說,嗯哼,你抱著我喊小親親的時候,最要臉了。


  我直接坐不住了,起身離開,留了一句,禽獸!


  江寒一副好走不送的模樣,輕輕呷一口水,說,過獎!

  我灰頭土臉地返回公寓,胡冬朵依舊很八卦地貼了上來,說,怎樣了?同意離婚了?

  我搖頭。


  胡冬朵說,意料之中啊,讓你不聽我的主意!說完,她將我拉到電腦前,說,瞧,夏桐給你「隔空示愛」呢。


  我一看,這貨正在用當初時興的微博發了一條微博:某位不自覺的作者,請不要發稿費時,視我如娘;催稿時,避我如狼——愛你更愛你的稿子的桐桐留。


  胡冬朵說,你瞧,馬小卓都轉發了:捲髮——打醬油的BOSS馬。


  我再一看,老闆娘蘇輕繁也轉了:想當年,躲稿躲得上天山;現如今,催稿催得瘦衣衫——等稿子等斷輸卵管的老闆娘留。


  我看得肝腸寸斷,我說,冬朵啊,憋不出來怎麼辦?天知道,我都快憋出前列腺了。


  胡冬朵說,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憋出前列腺來不要緊,別憋斷輸卵管就行,別搞得將來禍害了哪個男人斷子絕孫啊。


  我說,你妹啊。


  胡冬朵一提某個男人,我就想起了江寒,於是,我就想起了他今天對我的調戲,然後,我就狠狠地發了一條微博:祝某男此生——「夜夜如初夜,次次三秒哥。」


  發完之後,胡冬朵看了一眼就說,哎呀,天涯,不要將你自己完全展現給你的讀者啊,你這色情狂的模樣讓她們情何以堪啊。


  我不理她。


  晚上,一個叫「有人喊我小星星」的微博轉發了此條微博,如下:「祝某些老處女一輩子長蜘蛛網。」


  我一看,兩眼冒火。


  我知道,這貨一定是江寒。


  小人!小人!

  我被氣得滿屋子亂轉。


  胡冬朵就跟看猴子似的看著我,她說,艾天涯,你還是聽我的吧!你瞧,他每天逗你跟逗猴子似的,心裡美著呢!正得趣兒呢,怎麼可能聽你的話,離婚呢?聽我的,你就搬到他家裡住吧!魚死網破啊!我不相信近距離的「肉搏」,你還能讓他不鬧心到想跟你離婚!


  我的心思開始被胡冬朵說動。


  胡冬朵拍拍我的肩膀,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天涯,你放心地去吧!還有老娘在背後做你堅實的後盾呢!怕個毛線!你就天天在他眼前晃,晃到他心煩!女人怕纏,纏著纏著就掉入男人情網裡了;男人怕煩,煩著煩著就膩了你了。你一定能如願離婚的!

  末了,她拍著自己的胸脯說,相信我!


  無計可施、屢戰屢敗的我,竟然也覺得胡冬朵其實也挺天才的,這個方式還可能真的很不錯,於是我開始萌生了去執行胡冬朵這個方案的念頭。


  有句話怎麼說的?


  不怕狼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胡冬朵就是我那親愛的豬一樣的隊友。


  我在她的諄諄教誨之下,頭腦開始發熱,而將我徹底推向「狼窩之旅」這條不歸路的催化劑,則是胡巴那個傳說中的金主老歐,那個叫歐楊修的男人。


  因為胡冬朵對著他的照片說了一句話。


  就是這句話,徹底讓我失去了理智。


  她說,瞧瞧,就這種牛糞貨,都敢嫌棄你是已婚貨啊!


  已婚?!貨?!


  NO!


  我要離婚!


  一定要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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