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個是我愛過的人,一個是我嫁過的人。
後來,據胡冬朵告訴我,那天夜裡,我借著酒勁不僅無常地哭鬧,而且還開始唱一些奇怪的歌——五音不全間,卻見肝腸寸斷。
結果,引來更多人看熱鬧。
被擁在人群中央的胡巴面對著我毫無形象的哭鬧,更覺得自己的老臉都沒地方擱了,他哆哆嗦嗦地跟旁邊的胡冬朵說,你快那啥、啥、管管她吧!好歹跟你們公司也有過合作的一文藝女青年啊,雖說不是簽約作者,不是親孩子,也不能讓她墮落成這樣,瞧瞧弄得跟鄉村非主流似的。MB的顧朗,老子非弄死他不可!
胡冬朵當時正忙著踹唯恐天下不亂的康天橋,胡巴一說,她就立馬回過神來勸解我,天涯,你說你這是鬧哪出啊?你這是為寫小說放下身價來體驗生活?馬小卓可不會給你加稿費啊!有這些閑工夫鬧,不如回家早點把稿子完結了。
她一提我還有拖欠的稿子,我就哭得更傷心了。
李夢露就在後面吃吃地笑,看足了熱鬧的她,依然不忘記消遣我,捏著嗓子詩朗誦一樣,哎,天涯,別看我讀書少啊,可我們家辛一百好歹也是文豪。我覺得吧,你們文藝青年鬧情傷的話,起碼應該在大雨滂沱的夜裡,默默割腕自殺殉情更合適;要不就去樓頂拉一陣子小提琴,然後再跳下去,也夠凄美啊,說不定沒跌死,跌得半身不遂,而顧朗一感動,照顧你後半生呢……
胡冬朵瞪了她一眼,胡巴連忙推搡了一下李夢露,說,一個艾天涯就夠人頭大的了!你少嘰歪兩句好不好!
我並不理李夢露,不過她一提「辛一百」——我曾經的小初戀,我竟突然莫名其妙地恨起來!MB的文豪!要是當初他不為了那個富家女劉芸芸跟我分手的話,估計我還徜徉在同他那半吊子的愛情之中。本著小時候看的愛情小說里的「忠貞」二字,就是再次遇到了顧朗,我也不會陷入其中,不必這麼痛苦,我肯定安守著辛一百,一對2B文藝青年,「一三五分手、二四六和好」,吟吟詩,弄弄詞,矯情至死地過這一輩子了,更不必說半路上會遇到一個坑爹級別的冤家——江寒江大爺。
想起江寒,我的腦袋跟打了一劑杜冷丁似的,突然清醒了起來——我都自身節操不保地跟江寒「結婚」了,甚至都「搬到」他家裡去了,我還質問顧朗什麼呢?
是啊,我還能質問他什麼呢?
我還有資格質問他什麼嗎?
難道要他哭著對我說,天涯,我愛你!然後,我含著熱淚對他說,歐巴,對不起!我結婚了!要不,歐巴啊,我們一起自殺殉情吧!
這一刻,我發現自己真的很可笑,而思想在這冷靜的夜裡突然清醒得可怕,是的,我和江寒結婚了啊。
想到這裡,我的眼淚流得更歡暢了,那是一種回天無力的絕望感。
我一邊落淚,一邊冷靜下來,默默地轉身,默默地推開那群看熱鬧的人,從顧朗門前走開,走出了唐繪。
而身後那幾個活寶,也只道我是被顧朗傷透了心,卻不知我是在為和江大爺那張無力回天的「結婚證」而深深絕望。
我剛走出門口,大雨毫無預兆地傾盆而至。
胡巴和胡冬朵異口同聲地大喊道,天涯,快回來,小心淋成注水豬啊。
我心裡多懊惱啊,你們倆是多心有靈犀地擠兌我啊!你們有同情心的話應該說「落湯雞」啊。
我走在滂沱大雨里,想起了李夢露的話。
她剛才還說,我們這些文藝青年鬧情傷的話,起碼應該在大雨滂沱的夜裡,默默割腕自殺殉情更合適。
老天到底有多愛她啊,馬上就賜給我一場大雨;要是天上再掉下一把刀來的話,我二話不說立刻割腕。
一個人走在雨地里,被大雨點砸得頭疼,我真想回頭看看,怎麼這群賤人也沒一個追上來給我送傘啊。
以後誰跟我說友誼萬歲我就跟誰急。
胡冬朵跟崔九要雨傘,要來追我,胡巴攔住了她,說,讓這傻逼孩子冷靜冷靜也好。
康天橋說,對啊,你腦袋上還有傷口呢,別淋雨。
胡冬朵連聲嘆氣,說,她要是感冒了怎麼辦?
李夢露說,感冒?我怎麼覺得她一個人走得挺High呢,多情調啊。此情此景,男主角要是出現的話,看著纖細無依的女主淋雨,怎麼也得抱頭痛哭吧?肝腸那啥……不按照寸斷了,怎麼也得按厘米斷!
崔九說,都別嗶嗶了,快!快!那兒……那兒……你們瞧,那個搖搖晃晃的人……是不是老大?
這時,一個孤單的影子搖搖晃晃地出現在雨地里。
大雨傾盆之下,形單影隻。
影子之後,不遠處跟著的是一輛黑色的轎車,閃爍著隱約的霧燈,跟隨著這個絕望的影子緩緩前行,車廂內似乎有一雙獵鷹般黑色的眼眸一直注視著這個孤單而絕望的身影,小心窺視。
我的呼吸驟然不清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