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支援
我們都默不出聲地跳進那深坑。我和大劉、沈頭用繩索在自己腰繞了一圈,打了個死結。鐵柱把繩頭系在他的一柄大刀的刀柄上,然後把刀埋到了泥土裡,左右都用了塊大石頭卡緊。然後我們三個進了地道,懸在空中躺著。沈頭在最下面,我在中間,我的頭頂就是大劉,大劉的手還可以夠著鐵蓋。
鐵蓋被大劉緩緩地帶上,鐵蓋外泥土打到上面的聲音非常清晰,那肯定是鐵柱在給我們掩蓋痕迹。
四周再次黑了下來,只聽見沈頭和大劉的呼吸聲。我心裡還是記掛著飛燕,空氣中似乎還有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味道。
鐵柱!鐵鏟!我一下睜開了眼睛。之前我們發現那柄鐵鏟時,飛燕質疑過鐵柱會不會是有意留下了挖掘的工具。如果這質疑是準確的話,那我們身邊很可能潛伏著一個居心叵測的傢伙,那就是鐵柱。現在我和沈頭、大劉三個人的命運都掐在鐵柱手裡,如果他真有歹意,豈不是只需要把繩子切斷,然後把鐵蓋用泥土縫死,就完成了他不可告人的罪惡目的呢?革命隊伍里壞人不少,這是中央三番五次提醒我們廣大軍民的。
意識到這一點后,新的問題也一起出現:我記得前一晚站崗的也是鐵柱,到我早上醒來時,他也沒有一點合過眼的模樣。可是剛才沈頭也是迷糊,不假思索地安排了他繼續值夜。就算形勢再緊迫,他身體再強壯,也不可能連一個盹都不用打連軸上啊。鐵柱當時表現出來的斬釘截鐵,卻好像非常樂意接受一般,這給別人,都會提上一句,要求稍微休息上一會啊!
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沈頭的安排正中鐵柱的下懷,他會利用這個機會,實現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想到這,我一把抓緊了繩索,身子就要往上爬。沈頭沒睡著,他自然是感覺到了我的動作:「小王,你怎麼了?」
「我……我……」我猶豫著要不要把我的懷疑說給他聽,但一轉念,人家都是部隊的,我一個普通群眾,敢去懷疑現役軍人,這說出去又是個大問題。於是,我吞了口唾沫:「我突然想起鐵柱同志昨晚到現在都沒合眼,想上去換他下來睡上一會。」
沈頭「哦」了一聲,看來他沒聽出我這是說謊。黑暗中只聽見他舒了口氣:「你不用為他擔心,鐵柱是不用睡覺的,他和飛燕一樣,也不是個尋常人。」
「啊!不用睡覺?」大劉的聲音從我頭頂傳了下來:「沈頭,我以前有個老戰友,打日本時候被偽軍的子彈打中過眼睛。可子彈穿過他腦袋,眼睛少了一隻,人卻沒死,打那開始,也變得不用睡覺了。你說鐵柱同志不用睡覺,難道他也頭部中過槍?」
沈頭答道:「那倒沒!鐵柱打出生就不用睡覺,跟了我十幾年了,沒見過他犯困閉眼。你們也看到了,他小子的觀察力洞悉力都比我們強很多,可能也是因為腦子沒停過的緣故,想事想得多。」
「那倒也是!」大劉居然在現在這情況下,還能「嘿嘿」的笑出聲了:「大半夜的,全世界的人都睡著了,就剩他一個人想事,自然比我們悟得多一點。」
沈頭「嗯」了一聲:「人啊!之所以會時不時產生一些美好的幻想,就是因為在夜晚做夢時能夠感受到一些本不可能的經歷,才會變得感性。鐵柱沒有做過夢,所以他的世界除了理智,也只剩下理智,這也是他比我們要敏銳的一個原因。」
沈頭的話卻沒有打消我的顧慮,我猶豫了一會,再次對沈頭說道:「沈頭,鐵柱看上去也和我年歲相仿,二十左右吧!你剛才說他跟了你十幾年,那豈不是從小就跟著你?」
「是的!那年我們隊伍在河南打游擊,跟我們走得近的一個村子被鬼子給屠了。我們趕過去時候,在死人堆里就揀出了鐵柱這孩子。當時他還是個五歲的娃娃,被嚇蒙了。我和我們政委一合計,就收養了他,跟著我們隊伍長大。打完日本打老蔣,一路上這娃娃跟著我們,也沒犯過慫。到解放后,我和我媳婦一合計,反正我們膝下無子,就當鐵柱是我們自己孩子得了。」
沈頭說完這些可能也累了:「好了!小王、大劉,咱也別說話了,抓緊這時間眯一會。我尋思著今晚應該不會有危險了,明天我們還要要緊事做,抓緊休息吧。」
我和大劉都連忙說是。我再次閉上了眼睛。沈頭的話讓我心安了一點。鐵柱是五歲開始跟著沈頭,不可能五歲之前就叛變革命,開始潛伏進革命隊伍吧!沈頭之所以這麼放心,自然有他的道理,我操啥閑心呢?
想清楚這點,我靜下心來,逼著自己趕緊睡上一會。可飛燕那黑黝黝的臉龐又總是在我腦海里來來去去。迷迷糊糊的,我終於進入了夢鄉。
頭頂鐵蓋的聲音把我吵醒,一縷刺眼的陽光照射進我們藏身的地道。緊接著就聽見鐵柱的喊話聲:「沈頭,瘋子他們到了。」
沈頭在我下方「嗯」了一聲,緊接著大劉身體在往上升起,自然是鐵柱在拉他出地道。我和沈頭也一前一後被扯了上去。外面天亮不久,大通湖那邊的太陽也才剛剛升起。我揉了揉眼睛,鐵柱身後兩個穿著中山裝的中年男人出現在我視線中。
他倆沖著沈頭微微點頭,其中一個濃眉大眼,滿臉橫肉的高大漢子最先說話:「沈頭,我們昨晚就找到了你們留下的標記,天亮前和鐵柱碰上面。鐵柱說昨晚你們折騰得很晚,所以等到現在才叫醒你,鐵柱也已經把這幾天發生的事情都給我們詳細說過了。」
沈頭點了點頭,接著指著這高大漢子給我與大劉介紹道:「這位也是我下面的兵,打日本時候加入了我們隊伍,之後一直在林總下面工作,從東北跟著隊伍打到福建。不過……」沈頭扭頭對這高大漢子說道:「這兩位同志我準備帶回去,有些事情我也不想瞞他們了。」
高大漢子點了點頭。沈頭繼續對我和大劉說道:「不過他以前一直是從事秘密工作的,所以外界沒幾個人知道他的存在。你們叫他瘋子吧!也可以叫他邵同志,具體他的姓名就不方便給你們多說了。」
我和大劉都點了點頭,伸出手和他握手,簡單地介紹了一下自己。對方的手乾燥有力,他對我們客套地笑笑:「叫我瘋子吧!大夥都這麼叫。」
而他旁邊的一個矮小的中年漢子可能是等不及了,自己衝上前來握我們的手:「我也是沈頭下面的兵,你們叫我小白就是了。」
我扭頭看去,只見這自稱叫小白的漢子應該有四十好幾了吧,頭頂禿了一大片,稀稀拉拉的頭髮還留得老長,在後腦勺上扎了個把子。小小的眼睛這一會眯成一條線,嬉皮笑臉的模樣,別提有多猥瑣了。
說實話,第一次看到他時候,我對他真沒個好印象。模樣忒說不過去的一個噁心漢子了,怎麼樣都跟沈頭說的那個很神秘的部門聯繫得上。
沈頭自己也笑了,對著這小白說道:「還小白啊!你都這把年紀了,人家叫你老白都是應該。」沈頭又沖我和大劉介紹道:「你們叫他大白吧!以前是北京守圖書館的,我這需要人,把他調了過來,是個人物,以後多跟他學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