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
程翊到永寧宮時皇后並不在殿內，身邊的貼身女官也不在，他沒說話，殿內的宮女侍立在兩旁，他想了想，也沒問人，直接往小佛堂走去。
到了小佛堂，皇後身邊的女官守在外頭，他母後果然在這裡，程翊走進室內，室內一片寂靜，皇后跪在佛像前，手裡掛了串佛珠不斷撥動。
程翊上前撩開袍子，跪到皇後身后，半晌，皇后抬眼看向程翊，程翊伸手扶著她一同起身。
程翊陪著皇后出了小佛堂往靖卉殿走，皇后嘴硬心軟，心裡擔心皇帝，卻不願往那裡去看，心知程翊是從皇帝那裡過來，可這個兒子向來不多話，更不多言父皇母后之事，皇後知道指望他主動提起皇帝的身體狀況那是不可能的了。
皇后坐在榻上，終於主動開口：「阿翊從你父皇那裡過來？」
程翊點頭嗯了一聲，道：「母后若是擔心父皇，何不前去探望。」
皇后愣了一下，這是程翊頭一回主動勸自己過去看望皇帝，皇后抿唇搖頭，端起茶碗淺啜一口。
程翊深知母后的性子，這些得她自己想通，所以他從來不曾主動在母後面前提及父皇。
皇后同程翊絮絮叨叨的說了半日的家常，太子妃帶著兒子程文碩過來給皇后請安，程文碩是太子嫡長子，如今才四歲，舉止有禮，到了殿內便跪下給皇後行禮，見程翊也在，又給程翊磕頭行禮。
程翊對著太子妃打了招呼，招手讓程文碩過去。
程文碩向來喜歡程翊這個八叔，自然興奮的跑了過去，他平日在太子府教養約束，程翊偶爾到了太子府見著他會帶他出去騎馬打獵，男孩子都喜歡這些，哪怕他才四歲。
程文碩趴在程翊腿上，眨著大眼睛問程翊：「八叔，明兒個去騎馬嗎？」
太子妃道：「阿碩，你明兒還要念書呢。」
程文碩有些失落的低頭，到底是小孩子，即便平日家教嚴明，見到自己喜歡的八叔也會忍不住活潑起來，且小孩子特別會看臉色，他皇祖母對他頗為縱容，在皇祖母這裡，母妃允許他鬆懈片刻的。
程文碩見母親要生氣了，規規矩矩的坐在程翊腿上不敢亂動，皇后對太子妃道：「阿碩還小，不用那麼嚴苛。」
太子妃笑笑不說話，對皇后的話不以為意，四歲的孩子在普通人家是還小，可放到皇家就不小了，且他心裡明白，自古嫡子能順順利利的繼承位子的也不多，她的兒子若是不優秀，就會被側妃生的庶子超過，她是一刻也不敢放鬆對程文碩的教養。
出了永寧宮，程文碩拉著程翊的手：「八叔，咱們去看皇祖父吧。」
太子妃今日帶程文碩進宮就是來看望皇帝的，太子沒見著皇帝，她心中也有些不安，正如旁人所說，她也擔心太子的地位不穩，便想著讓兒子到皇帝面前討討喜，老人家都喜歡小孩子，皇帝對程文碩還是很喜愛的。
太子妃特地叮囑程文碩在皇祖母面前不許提及去看皇祖父的事情，太子妃嫁給太子多年，自然知曉帝后不睦的事情。
對於兒子親近程翊的事情，太子妃樂見其成。
程翊彎腰將程文碩抱在懷裡，見懷中小人兒一臉期待的看著自己，心下明了，只怕太子妃帶著他過去看望他父皇，也沒進去。
「皇祖父今日身體不好，改日八叔再帶你過去。」
「這樣啊，那就改日去看好了。」小孩子心思敏感，打小疼愛自己的祖父突然間不願見自己，心裡有些受傷。
程翊拍了下他的屁股，道：「八叔帶你出去玩。」
「真的嗎？」程文碩眼睛一亮，又有些膽怯的看向太子妃：「還是不了吧，侄兒今日功課還未做完。」
程翊看向太子妃道：「皇嫂，阿碩今日借我半日可好。」
太子妃笑著說：「去吧去吧，阿碩跟著你我也放心。」
程文碩內心歡天喜地，當著太子妃的面沒敢笑，程翊抱著他放到轎子里，笑道：「臭小子，想笑就笑吧。」
程文碩坐在轎子里挪了幾下屁股，忽而耶了一聲，又爬到程翊腿上，道：「八叔你真好，我可以不用做功課啦。」
程翊笑罵一句：「臭小子，在你母妃面前那麼拘謹，怎麼到了我面前就像撒了歡的野孩子。」
程文碩兩個小嫩手捂著嘴，咯咯的笑。
他湊頭往外看了一眼，道：「八叔，咱們今日去哪啊，是去騎大馬嗎？」
程翊道：「不騎大馬，帶你去崔叔叔府上玩。」
程文碩腦袋轉的奇快，哦了一聲：「你是要帶我去看小嬸嬸啊。」
程翊忍俊不禁：「你那麼聰明，你母妃知道嗎？」
程文碩毫不謙虛：「母妃知道，夫子說我有大才，我都會背三字經和百家姓了。
程翊呵了一聲，程文碩又道：「還有禮義經。」
程翊盯了他一眼：「哦？」禮義經不比三字經和百家姓，篇幅冗長，生僻字多，更不是三字經那種三字三字朗朗上口，句段有長有短，毫無規律，別說一個四歲的小孩子了，便是好些個科舉后做了官的，你讓他背他也未必能背的上來，無他，時間長，忘了。
程文碩低頭有些心虛，磕磕絆絆的解釋：「那個.……那個太難了，好多字我都不認識，但是我不認識的我都用圈圈代替了。」程文碩抬頭，忽而來了氣勢。
「禮，履也，下一句是什麼？」程翊問。
程文碩思索良久，臉憋得通紅，半晌憋出幾個字：「圈圈圈圈圈。」
「呵，不會的都用圈代替，真聰明。」
程文碩羞愧難當。
程翊從馬車上下來，長寧侯府的人認識他，見他懷裡還抱了個小娃娃，衣著華貴，一看就是哪家富貴的小公子。
廢話，不用看，能讓程翊抱著的就不是簡單人。
程文碩被程翊抱在懷裡，讓人盯著有些害羞，踢了踢腿：「八叔讓我下來吧，我自己走。」
「你走的太慢了。」
程文碩才四歲，腦子裡想到一個詞，叫歸心似箭，歪頭想，這個詞夫子教過，好像不是這麼用的。
若是讓程翊知道他心裡想的是什麼，又該訓他成語亂用一通，也不怪他，畢竟他還小，太子妃心急，想讓他快速成才，可這般拔苗助長，外表看起來是比一般孩子老成一點，至於內里……，嗯，苗子還是好的。
崔槿正趴在窗戶前發獃，就見程翊懷裡抱著個小孩走了進來，心道，這是哪家的娃娃，這麼勇敢，居然敢讓程翊抱。
待人走進來，看清了那娃娃的臉就不稀奇了，原來是太子家的娃娃，崔槿瞬間失了興緻，她對太子家的娃娃的印象就兩個字……木訥。
她趴著對程翊打招呼，程翊抱著程文碩過去，將人抱到窗戶上坐著，程文碩正對著崔槿坐著，扭頭看程翊。
程翊拍了一下他的頭，就像拍西瓜一樣，崔槿都覺得疼，這才覺得平日里程翊摸她的頭那可真是溫柔啊。
程文碩摸頭，程翊道：「叫人。」
程文碩辯解：「我知道叫人，我只是在思考該叫什麼，是該叫漂亮姐姐還是叫小嬸嬸。」
哎呦，這還是那個木訥的娃娃嗎？這可真是個招人疼的孩子。
崔槿心花怒放，將人摟在懷裡，道：「這娃娃嘴巴真甜。」
程翊冷颼颼的看了她一眼，崔槿接著道：「可是輩分不能亂，得叫小嬸嬸。」
崔槿從窗戶口將程文碩直接拖進去，程文碩有些重，她抱不動。
程文碩肚子抵在窗戶口擠了進去，扭頭看了眼程翊，敢怒不敢言。
崔槿捏著程文碩的臉，一想到要是不出意外，這小子可就是下下一代的帝王了，然後就忍不住使勁揉捏，畢竟這樣的機會不多。
程翊站在窗外有些看不下去了，道：「你捏他的臉做什麼？」
崔槿道：「這娃娃比我家阿同可愛多了。」
程文碩是見過崔景同的，而且在他的認知里可愛，就是胖，於是他謙虛道：「哪有哪有，小嬸嬸家的阿同最可愛。」
「這娃娃可真聰明。」
「小嬸嬸，我有名字，我叫程文碩。」
「好名字。」崔槿想都沒想便開始誇。
程文碩特別驕傲：「那當然，這是皇祖父取的名字。」
崔槿慶幸，她沒有隨便聽人家名字給人起外號的毛病。
程翊給崔槿比了個口形：「出來。」
崔槿搖頭。
程翊又比了一次，崔槿還是笑眯眯的搖頭。
程文碩不知道為什麼小嬸嬸突然搖頭，還搖了兩次。
她玩上了癮，忽然見程翊手臂動了一下，忙要關窗戶，程翊的兩隻胳膊強勢的擠進去，一抱倆，將崔槿和程文碩一起拖了出來，底下的程文碩做了人肉墊子，所以崔槿感覺還挺軟和。
程文碩本來被他八叔和小嬸嬸擠在中間，出來后就直接從中間漏到了地上，他從地上爬起來憤怒的指責他八叔：「我難道不是你的親侄子嗎？」
程翊瞥了他一眼：「你是撿來的。」
程文碩：「.……。」
崔槿：「.……。」這樣逗一個四歲的娃娃真的好嗎？
索性程文碩『老成』對於他八叔扯的鬼話也不信。
崔槿還被程翊抱在懷裡，就見程文碩指著門的方向道：「快看，你們家最可愛的阿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