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雷澤州牧

  天子聞之,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性情捉摸不定,這會兒還摔了一茶杯。


  隨即,道:「有何說不得,如今之勢不已這樣了?朝中官員無不向著吳家,京城士族也因吳家修功行賞之策,對他感恩戴德,包括你,你也有意庇護吳家!他吳家代朕,是遲早的事!先前扶持吳家只為打壓易家,可這老傢伙趁機取勢,還當真以為朕少了他家辦不成事了?」


  老奴見狀,趕緊跪了下來,他是忠於天子的,可是天子說的沒錯,他如今也在話語間有意偏袒吳家,這天子看得明白,老奴不敢不認,只能大喊懇請天子消火:「陛下!」


  天子看了一眼老奴,又看了看跟著老奴一同跪下的殿中的宮人,滿目瘡痍,徑自嘆到:「哎,吳家、易家沒有一個省油的燈…要是雷澤政華還在,朕還有個說話的人,可惜,這傢伙寧願陪著黍實一起埋葬,也不肯跟朕走,輔佐朕治理九州。」


  說話間,一個人影浮現在了天子的眼前,一身朝服,目光炯炯有神,蜀黍州牧,雷澤政華,他的眼神是那麼的不卑不亢,誠懇剛強,他向坐在大營中的天子走來,步履矯健,跪拜道:「陛下,臣不同意易卿的主張。」


  此時,大帳營中站著幾個人,三位道骨仙風的道人,一位朝臣,乃易家當時的當家,易允的父親,此人在十二年前任郎中令,隨侍天子,他站在一旁聽到雷澤政華的跪請立即反駁道:「雷澤州牧還有何異議,這是保我九州基業的唯一辦法,連天神都親自降臨告訴我等此法,難道天神還有出錯的?」


  話音一落,三位道人也竊竊私語起來,天子聽到周圍吵吵鬧鬧的聲音,只覺得腦仁疼痛,趕緊擺了擺手:「好了!雷澤愛卿,你先說說為何不同意使用天澤大陣?」


  雷澤政華聞之,跪了三拜,認真道:「一則,北族領兵來犯,並非蓄謀已久,而是臨時起意,路遠兵乏,糧草不足,勢必不能久戰,只要我們堅守三月,他們必退;二則,臣向清水道長打聽過,這天澤大陣乃上古遺陣,有毀天滅地之能,此陣一出,我黍實二十一郡皆將淪為河澤,百姓蒼生無處可依,生靈塗炭!」


  雷澤政華說著,指了指營中一位道長,他也是持反對意見之人,與雷澤政華同不認可天子所說的天澤大陣,可是少不比多,他身旁的兩位道長皆同意使用此陣。


  這時,易允的父親再次駁回雷澤政華的說辭,道:「雷澤州牧,你不領兵,怎會知道北族三月便退,再過兩月便入冬季,我等將士與北族不同,經不起冰天雪地作戰,若我九州加安關防線被北族攻破,到那時北族長驅直入,到時候更加生靈塗炭。」


  說著,易允的父親看了看天子,又續而道:「再者說,加安關離京城之近,一旦關破,京城淪陷,如今雖我等隨天子遷都,但那裡畢竟是舊都,日後說出去京城被攻陷,丟的可是皇家顏面!」


  天子聽到易允父親的振振有詞,蹙了蹙眉,略作思量,最終還是決定按原計劃實行,在他們離開此地后,就讓三位道長領餘下的道門之人布天澤大陣,阻斷北族進攻的通路,棄黍實以北十五郡及蒙烏州以北四郡,遷都十二年後的京城。


  他只安撫般地搭了搭手,勸正要以理力爭的雷澤政華道:「好了,雷澤愛卿不必多說,朕意已決,且此乃天神之意,必不會有錯,愛卿還是趕緊回北詔,收拾收拾東西,隨朕南下吧。」


  雷澤政華見天子心意已決,只再次叩首。


  天子見狀,本以為他還要繼續諫言,微有些惱怒,正要責罵,卻不想這人居然做了一個大禮,三拜九叩,最終道:「陛下在上,臣懇請陛下容許臣與黍實百姓一同守到大澤降臨,與黍實共存亡,日後不能侍奉陛下,還請陛下不要責怪於臣,臣謝過陛下多年來的賞識之恩。」


  「當」的一聲,椅子摔落在地,天子聞之,猛地站了起來,怒目瞪著雷澤政華,難以置信他此刻的請求,這傢伙可是在自己兒時便一同陪伴左右的,如今卻在大難降至時,棄他而去。


  天子手掌有些顫抖,厲聲問到:「你說什麼?你要留在這裡等死!你可是有家室的人,家中有妻,有一兒一女,你要棄他們不顧?!去陪那些平民的孩子一起死?」


  對,天澤大陣一旦啟動,那就是毀天滅地,整個黍實都會淹沒在大水之中,縱使叫百姓都撤離,恐也不能全部撤出,且有些百姓恐不肯離鄉,要死守土地。


  那無疑,雷澤政華此舉,便是陪著他們一起死。


  雷澤政華聽到天子的問話,終於抬起頭來,那個目光,天子此生難忘,那是一道絕不後悔的目光,透著堅韌,透著倔強,透著從始而終,太倔強,倔強得讓人奪目暈眩。


  他毫不遲疑,頷首:「是。吾妻知吾心必當同生共死,吾兒如今已十六,領校尉,自當侍奉天子,有自己的職責所在,臣不操心,臣女年幼,臣自會安排妥當,她來日一定能理解為父,臣無牽挂。」


  「好,好,好。」天子連說了三個好字,卻說得很是沉重,這人就是這樣,既然如此,他便讓他走,於是道:「你莫要後悔!」


  雷澤政華再行一拜,將頭重重磕在了地上,一字一頓道:「臣不後悔,陛下保重。」


  說著,他就這樣退出了營帳,帶著那一道深刻的背影。


  話說到此刻,天星閣中。


  風菱打開了一卷竹簡,看到上面的記載,記載十二年前夏,那年黍實州來了一隊使節團,那是從北族之地出使九州的使節,他們的模樣據記載,長得怪模怪樣,但不傷人,還在北邊建立了政權。


  據記載上推測,他們應當是剛建立政權,因此游訪周邊列國,建議友誼,可不想這組使節團在經過日月山麓時突然失蹤,九州立即派人尋找,誰知九州派去尋人的隊伍也消失得無影無蹤,此事引發了北族人和九州人的互相猜忌。


  風菱看到此處,猛地想起了僧伽羅國和孤山上褚犍一事,不由驚訝地道:「青玉,你覺不覺得十二年前的事和幾個月前褚犍作亂一事太像了,若是有預謀的話,根本就像出自同一人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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