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舊故里
漆黑的夜裡,一座高峨的城門靜靜的聳立在北風之下,宛如一個身強力壯的巨人,橫卧著,阻擋著對九州心懷不軌的外族的進犯。
舊城牆上結著一層薄薄的冰晶,摸上去彷彿能將手指凍在其中,風菱吐出了一道寒氣,明明是初春,她卻覺得此地比寒冬還霜涼,她對於此刻自己在這裡有些想不明白,她記著她前一刻還在河上,為何下一瞬她卻來到了一座城牆邊。
抬頭往上望,風菱看到了城牆上掛著一面靜止的旗子,黑色底紋,紅色綉邊,這是九州的國旗,九州由天子贏而立,天子贏喜玄黑色,因而黑色乃九州最尊貴的顏色。
再往旗子右看,有一面稍微小一點的旗子,綉著一隻虎紋圖案,虎紋下有兩個小字,寫著雷澤二字,看樣子像是雷澤家的家輝,風菱望著,不由笑道:「我這是在做夢嗎?為何奉珏兄長的將軍旗會豎在城牆上?」
說著,風菱捏了捏自己的臉蛋,發現自己手重了,竟然把臉給捏出了一塊酡紅,還泛著火辣辣的疼。她一愣,自言道:「好像…不是做夢。」
話音一落,風菱看到了城牆上的大字,和先前小舟撞上的石碑一樣,只不過這一塊城牆上牌匾鐫寫著的是橫字,順著讀來,名曰「北詔城」。
風菱望著牆上的字,愣住了,良久移不開眼睛,好像聽到了一段牧笛聲,在吹奏著青雉小曲。
這一曲吹得風菱眼角莫名婆娑起來,她伸出手,摩挲著這斑駁的城門,城門老舊,門上乾涸的裂紋彷彿手指一碰就碎。
好一陣子,北風順著城門吹進了城中,風菱抬起腳步往門裡走去,她不知道這裡是哪,她又為何要進去,但心中彷彿有什麼拉扯著,拉扯她往裡走。
城中的街道空無一人,只有幾盞街頭的燈籠,映照著石板街道,整座城裡回蕩的只有風菱一人的腳步聲。
她漫無目的的走了好一會,當然雖她覺著自己是沒有目的,但是她的雙腳卻像不是她自己的,那雙腳帶著她很乾脆利索地穿過了幾條街道,很快便來到了一座荒廢的府邸。
風菱沒有抬頭看府門牌匾上的大字,徑自就從偏門繞了進去,當然若她抬頭看一看,一定能猜到這裡是誰的故居,因為府門之上寫著三個字——雷澤府。
穿過巨石屏風,迎面便是一座池塘,塘中泛黃,只是一池死水,水面上還飄著幾片枯黃的樹葉。
放眼望去,池塘周圍便是一條迴廊,曲廊環繞,曲廊外有幾條往內院去的通道,風菱走進長廊,往右側一處院落徑自而去。
這裡的布局結構和吳小俊家相似,雖然不足吳府的面積大,但是所有的房屋院落和吳府幾乎如出一轍。
無疑,這家人論爵位應當與吳家相似,不過京城官高半級,就算是官階一樣,官名一樣,京城的也要顯尊貴些,這就是雷澤家和吳家的區別。
雷澤言雖也是貴族世家,但雷澤家人丁稀少,家道微衰,且是邊關封地貴族,封地還已經消失了,因而雷澤言和吳小俊相比,貴族頭銜雖相稱,實則矮半截。
風菱沿著花崗石鋪成的小路,進到了一座偏院,此處院子兩側有兩棵枯萎的桂樹,樹旁有一方石桌,桌上還擺著一盤未下完的棋局。
這一棋局之上,落著較多的黑子和不多的白子,棋局倒是不顯膠著,風菱看著棋面,幫棋局揣度了一二,這盤棋顯然黑子佔據上風,只要稍落几子,白棋便就輸得一敗塗地,不過黑子似乎有意便讓,倒不著急取勝。
就在這時,突然一個稚童的聲音從風菱身後傳來,帶著清脆的笑意問到:「你會下棋嗎?」
風菱猛然回過神,這一處宅子明明早已荒廢為何會有人在?
她怔了怔,趕緊向身後看去,看到一個七八歲的女童,露出黑黝黝的腦袋,從她衣袖邊跑過站到了棋盤旁,趴在桌上往棋局面上看去,彷彿是在和風菱說話一般:「我和爹爹這盤棋才下了一半,爹爹就突然被天子大叔叫去了,說等他回來再下,可是我等了兩天,爹爹都還沒回來,要不你陪我下吧。」
女童背對著風菱,她看不清這小丫頭的面頰,不過她竟意外的覺得這小丫頭很真實,好像很久以前便就認識了一樣。
女童一身淡粉對襟紗織羅衫,腰系緞金白蓮腰帶,頭上髻著一縷細紗髮帶,腳足裹著淺白雲靴,身著雅緻,像是出自書香門第人家的姑娘。
風菱看著她的背影,淡淡一笑,指著棋面問到:「你是黑子,還是白子?」
「白子。」女童毫不猶豫的答道。
風菱見狀,搖了搖頭,看樣子這盤棋是小丫頭她爹有意讓著她的,怕她輸了耍賴哭鼻子,既然如此,自己自然不能壞了她爹爹的心意,於是風菱便道:「我不會下,還是等你爹爹回來陪你下完吧。」
女童聞之低下了頭,言語中很是沮喪地「哦」了一聲,但卻似乎挺懂事,便也沒有糾纏風菱。
風菱看著她耷拉著的腦袋,於心不忍,轉了話題,與她閑聊道:「你很喜歡下棋?」
「不知道。」女童晃了晃腦袋,仍舊不轉頭地望著桌面,答道,「我也不知究竟何為喜歡?可是除了下棋能與人玩,我就沒什麼可玩的了。」
風菱對女童的說辭不甚理解,在女童這個年歲,能玩的許多,九州之地雖然一些王宮大臣奉行舞文弄墨、附庸風雅,但那是大人,小童的話,百姓與貴族的距離並不遙遠。
孩童間常在一起,斗蛐、彈棋、藏鉤之類娛樂應有盡有,怎的就沒有玩法了?
於是風菱不解道:「你個小童,這年紀應當出去玩玩才是,怎麼只知躲在閨中?」
「因為我不能出門。」女童一面回答著,一面轉過了頭來,露出了白皙的小臉,粉唇如櫻花盛開,眼角微微上梢,雖年紀尚輕,但不難預見將來的模樣,清麗無染,鉛華銷盡顯天真。
她緩緩說到:「他們都說我是不祥之人,外面的人都不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