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鶴蚌相爭
少年的髮帶和他一身清雅貴氣的打扮不同,是奪目的紅色,顯得格外扎眼。
他薄唇微微抿著,彷彿帶著笑意,站在足足有三個人還高的獅子背上,俯瞰著腳下的兵士。
未等雙方回過神來,少年附近的幾名不長眼的北軍似乎殺紅了眼,一聲高笑:「哼哼!你說停止就停止?」
話音一落,少年沒有說話,只聽到一聲獅吼,他座下的九頭獅子的九個頭突然發出同樣的吼聲,隨著驚天動地的吼聲,獅子身旁的數丈冰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見底的深淵,漆黑寒冷。
而那先前叫囂的數名北軍全全墜入了深淵,連多餘的話都沒有留下。
在吳小俊一旁的黃二見狀,揉了揉眼睛,彷彿大夢初醒一般,兀自念道:「九幽地獄?乾爹?」
吳小俊微微一愣:「你說什麼?那少年是你乾爹?」
說話間,在吳小俊的視線下,那剛變成深淵的地面在收納了數名北軍之後,又變回了先前的冰層,好像一切只是一場夢似的,眨眼之間。
可是在場所有人都知道,這不是夢,而是實實際際發生了的事,就剛才的一瞬,他們的確看到了深淵之下的九幽地獄。
這時,黃二指著那隻九頭獅子道:「不…九頭獅子…是我乾爹,九靈元聖!他老人家怎麼來了?他…」
黃二的話音還未落,就聽九頭獅子背上的少年再次開口了,他清澈的眼眸看著前方,好像視線落到了對面北軍副帥的帥台上:「我說停戰,不是在與兩位大帥做商量或者打招呼,也許我說的不夠明白,那我重新說一遍。」
冰層之上安靜得可以聽到風聲呼嘯而過,少年的話講得很輕,但是任何一個明白人都聽得出這話帶著濃濃的威脅:「請雙方休兵,若哪一方不願意停戰,僧伽羅國會配合另一方結束這場戰役。」
話到此處,只要側耳傾聽就可以聽到遠方軍隊行進的聲音,他們被僧伽羅國的軍隊全面包圍了。
而這時,天上出現了數十道金光,幾座金蓮落到了少年的身旁,只聽一聲:「阿彌陀佛,我乃僧伽羅國青蔵禪師,代表僧伽羅國對兩方將士致以最崇高的敬意,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佛慈悲,不願看著兩方血流成河、此地生靈塗炭,特來做兩方的和平之使。」
這一聲出現后,便見金蓮之上走出一個身披金色袈裟的僧人,手中杵著一根金色的法杖,兩邊眉毛長得拖到了肩膀上,他笑眯眯的走到了少年的前方,向台上的北軍副帥揖了一個佛家的禮儀,又向不遠處的吳小俊再做了同樣的禮。
僧人旁邊還有三個紅色僧衣的法王,十六個裸露上身、從臉到身都是金色的羅漢,各個看起來靈氣滿缽,絕非泛泛之輩。
這位自稱青蔵禪師的僧人眉目和善,但是從他的眼睛中卻能看到精明二字。
的確,他很精明,精明到不動聲色的佔領了除安鹿縣之外的所有潭州郡的縣城領地。
就在北族聯軍和鎮東軍展開猛烈廝殺的時候,僧伽羅國的二十萬大軍僅用了幾天時間,悄無聲息地攻佔了潭州郡,而如今也將不費一兵一卒地把這個潭州郡最重要的安鹿縣收入囊中。
鶴蚌相爭,漁翁得利,如此淺顯的道理,在吳小俊和北軍副帥的心中浮現出來,他們明白了,這塊土地將是僧伽羅國的了。
此刻,從四面圍來的僧伽羅國的軍隊出現在了戰場,共三十個方陣,有條不紊的徐徐前進,當然他們只是在邊緣徘徊,沒有攻擊哪一方面軍的打算。
僧伽羅國的金色旗幟冉冉升起,在曲江邊上,可以看到那飄飛的大旗,彷彿遮蓋了所有色彩,再看看僧伽羅國的士兵,無論是裝備還是士氣都顯得那麼高人一籌。
這一點不難理解,因為無論北族還是九州,這十年來都在亂戰之中,而僧伽羅國除了和他們兩邊進行著港口貿易之外,沒有出動過一次軍隊,沒有任何損耗,他們的國力和戰力不用細算,也知道他們如日中天。
再看看如今,僧伽羅國佔領了孟國、九州、北族三家必爭之地,它一瞬成為了最大的贏家,這一步棋是下得多麼的精妙絕倫,甚至連吃了暗虧的北族都不能用卑鄙來形容它。
因為這就是戰略,戰局從來都是瞬息萬變,而想要取得勝利就看誰能在變化的局勢中抓住時機。
為將者,統兵、陷陣、征討、封疆爾,為帥者,知天時、明地利、懂人生、料事如神熟讀兵法,統帥萬軍,遊戲自如。
僧伽羅國就是那遊戲自如的一方,如此,這潭州郡自然是它的。
此時,曲江之上飄起了大雪,北族聯軍率先退兵了,在副帥的指揮下,北族聯軍以損失了十萬兵,慘勝的結果離開了曲江戰場。
易白虹這一次沒有再阻止副帥的決定,他必然不敢久留,因為他此刻手中已失去了最能保命的利器,一把劍飛回了冥河手中,而另一把被剛剛僧伽羅國和尚使出的怪光給刷走了,此時不走,他可不能保證自己還能安然退出戰場。
於是,隨著衰弱退離的北軍,易白虹匆忙的離開了。
在北族聯軍撤退之後,孟軍也悄然離開了曲江退回了孟國,這一役,他們是最不知究竟獲得了什麼,又失去了什麼的一組軍隊,望著越來越遠的江面,徐思龍心中五味雜陳。
大雪仍然在不斷的落著,此時剛入冬,按理說不應該會下雪,但是大雪就好像在哭訴這場戰役的悲涼一般,紛紛揚揚的灑落下來。
興許一夜的冬雪,能覆蓋住江上滿地的血腥。
吳小俊的肩頭落下了雪花,他的眼中溢滿了快要湧出的淚花,看著一地的屍首,胸口好像被人生生割開了口子,傳來了撕心裂肺的疼痛,這一戰,雷澤軍損失八層的將士,鎮東軍損失了近七層的將士,他們無疑是敗得最慘的。
雪花落到了血泊中,點綴得如此哀婉凄涼,吳小俊蹲下準備扶起奄奄一息的風菱離開,正在這時,那個淺黃長袍的少年走了過來,語調沉靜道:「把她交給我,她傷得太重,根本不能舟車勞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