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冠美少年
「呯」!
伴隨著葯碗摔碎的聲音,風菱歇斯底里的哭泣聲也隨之而來,她緊緊抱住少年,下頜搭在少年的肩膀之上,大聲哭喊:「夫君!哥哥死了!嫂子也不在了!都是我的錯,我該怎麼辦?你去哪了?為什麼說你也死了!」
風菱的肩膀猛烈的顫抖著,不需一瞬,便哭濕了少年的衣裳,真是奇妙,先前大雪都沒能濕透少年的鵝黃色長袍,這風菱一哭,他的衣服就濕了。
不過,風菱哭泣的聲音並未持續太久,很快,她就聽到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帶著些許稚嫩從頭頂響起,斟酌著訕笑道:「風宗主與人打招呼的方式還…蠻特別的。」
這是一個少年的聲音,一個從未與風菱打過照面的少年的聲音。
風菱聞之,渾身突然僵到了冰涼,她醒了醒明台的神思,這才從貼近的身影上嗅到了一股陌生的白檀香的香味。
這人的味道和帝俊身上的味道截然不同,風菱猛地一回神,驟然將身子縮了回來,抬起頭來,認真的盯著眼前之人。
在風菱清晰的視線下,她看清了此人,眼前之人的確跟帝俊長得有幾分相似,恍惚之間的確容易認錯,他長得也十分好看,好看到宛如那在遙遠山林中珍藏的白玉,面如冠玉,眸如浩瀚銀河,髮絲如濃密的墨色綢緞,頭頂一頂淺黃的羽冠,冠后髻著一條長長的紅綢。
但是細細分辨,這人還只是一個少年郎,特別他的眼睛清澈如水,稚嫩無比,並沒有帝俊那般歷經萬年,深邃如寒潭的感覺。
他笑著看著風菱,眉眼中含著打趣的情緒。
風菱一頓,怎麼會這樣,也…也許是帝俊變了個樣子唬她呢?她忙祭動真元,仔仔細細的探了探眼前這位少年的氣息和修為,一探之下,風菱眼底滑過了一絲暗淡。
不…的確不是帝俊。是她想多了,以為自己每次受傷醒來,都會見到帝俊。以為還是十年前,自己不管受什麼樣的挫折,都有帝俊來護著她。難道他真的不在了?
又或者,就像顰娉說的,這十年來她風菱只有修為在變,其他的都一層不變,因而無法適應這時過境遷、千變萬化的局勢了。
呆愣了許久,風菱眼中的少年沒有打斷她黯然的思緒,笑了笑,就俯身將地上打翻的葯碗拾了起來,擺到了一旁,隨即從桌上端過了另一碗完好無損的葯碗,就好像他原本就準備了兩碗一樣。
少年端過了葯碗,又繼續坐回了塌旁,離風菱的距離恰到好的能抵葯給她,又不會近到她還能突然發瘋似的抱住他。
風菱緩緩的順著眼前出現的葯碗抬起頭來,再次看了一眼少年,這才回過神:「抱歉,我剛剛認錯人了。」
「看得出來。」少年仍舊長臂撐著,端著葯碗,眉眼間含著的清澈的笑意就沒有放下來過。
風菱看著少年的笑顏,有些晃神,她對於自己此刻在哪,都很迷糊,更別說對於眼前之人了,雖然這個少年看起來青雉得讓人無法防備,但是不代表風菱就真的已經到了對什麼也不質疑,不在乎的程度了。
她沒接過葯碗,上下打量著少年,問道:「你是?」
很快,少年用了幾句極其簡短的回答,將風菱問的和即將想問的問題都解答了:「你的醫師,也就是你是我的病人。大戰已經結束了,這裡是潭州郡平和縣,如今屬於僧伽羅國,你受了傷,所以沒有跟隨鎮東軍一起離開而是留在了此地養傷。」
說到這裡,少年停了下來,又道:「對了,我叫太一。」
「太一?」風菱咀嚼著這個叫太一的少年的話,他的話涵蓋的內容太多了,僧伽羅國是怎麼回事?在風菱被元屠劍戾氣撞傷之時,並沒有見到有僧伽羅國的軍隊,怎麼最後潭州郡會屬於僧伽羅國呢?而為何僧伽羅國會收留受傷的她呢?
對了!還有吳小俊怎麼樣了?御妖宗人怎麼樣了?雷澤軍又怎麼樣了?
風菱終於細細想了想她昏迷前的一切,想到了當時的危機,太多的問題擺在她的面前,她需要一個人來為她解答,而她似乎此刻只能問面前這個少年。
太一對於風菱沒接過葯碗的行為並不在意,而且看著風菱欲言又止的樣子,他似乎猜到風菱想問他,又無從問起,巧言說道:「吳俊大帥和御妖宗人都回去了,只有雷澤軍的三千殘部留了下來,風宗主有什麼問題,問他們更加妥當。另外…」
太一說著,指了指桌上放著的幾件兵器:「我想那是你的東西,從戰場上幫你撿了回來。」
風菱順著太一的指尖,看到了一把高大的長戟,一件玉石琵琶,那是雷澤言的兵器,以及顰娉的原形。
桌上奪目亮紅的長戟和晶瑩剔透的玉石琵琶,將風菱的思緒拖回了戰場,她愣愣地看著兩件已經毫無生氣的物品,從榻上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地挪到了桌旁。
風菱伸出冰涼的手指撫摸上這兩件武器,那上面的血漬不知被何人擦了乾淨,但是光是物品本身就容易催人淚下。
她顫抖的抱起了兩把法器,眼眶中含起了淚花,無色的唇瓣微張:「謝謝。」
風菱的背影背著光線,顯得暗淡,就好像是一塊石頭矗立在那裡,等待著風化。
這時,從身後傳來了太一的聲音,聽不出是冷是熱道:「不客氣。令兄的屍骸還在城郊,暫時用仙法保存住了肉身。因僧伽羅國畢竟是外人,所以下葬一事還得等你來主持。」
聽到太一的回應,風菱眼中的淚含不住了,灑落而下,從她的背影看去,能分明可見她身子正在止不住的顫抖,好像抱著兩個珍寶蜷縮在黑暗的角落。
時漏一滴一滴的落下,一時間,房中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太一這人好像能讀懂別人的心情一般,並沒有打斷她的沉默,他就好像不存在一樣,安靜得連呼吸聲也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