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續命(2)
女子食過乾糧,歇息了片刻,顫巍著跪在陳長安身前,喃聲道「多謝恩人救命,要不是這乾糧,怕我早在黃泉路上,奈何橋畔了!」
陳長安忙著彎下身扶起女子,說道「這點兒乾糧能救你一命,算是物盡其用,何況你我在此相遇,緣分一場,我怎能看你喪命呢。」
「恩人言輕了,雨水過盛,莊稼顆粒無收,洪澇之災接連數月不斷,這點乾糧在恩人眼中算不上什麼,可在我眼中卻勝過金銀玉帛,又怎能不感恩呢?」女子羸弱的身子不住地打顫,「恩人,如若你不嫌棄,一命之恩,我當牛做馬也要報答!」女子話語堅定,亦如她眸中神色。
陳長安張闔了下嘴,一時語塞,不知如何答來才好,女子撣了撣身上的塵土,搶過陳長安肩上的包袱,背在自己的肩頭,「恩人,就讓我和你一起上路吧!」
陳長安默聲良久,只點頭未應,女子只當他應允,兀自背著包在前走著。
一路上,二人少言,只從言語間,曉得此女名為玉菀,家人在流亡中失散,而今只剩她孤身一人,陳長安聞得玉菀所遭之事,心生憐意,便讓她伴在身旁,加以照料。
陳長安遊歷之中,降服邪祟眾多,名聲遠揚,和玉菀也日久生情,生起共結連理的打算,只可惜他和邪道的梁子就此結下。
一日一邪祟竟找尋到陳長安落腳之所,陳長安正在房中小憩,只聞得一陣腥臊的臭味,他起身見窗外倏的陰雲密布,狂風大作,近百年的老樹攔腰吹斷,一時之間,雷電交閃,響白黑雲,沙塵襲起,黃沙漫天,陳長安凝目,淡然自道「驟雨將至,邪祟作亂,生靈塗炭!」
「咔……」
玉菀推門而入,眸中懼色躍然,慌聲問道「邪祟已至,該如何是好?」
「它若是來,便降了它;它若是害人,就宰了它!」陳長安似是輕描淡寫般說著,面容之上冷意甚然,眼中寒光閃動。
玉菀靜立在身側,輕點了下頭,她同近身這男人相伴數月,怎會不知他有怎樣的能耐,以命相托也不為過,她沒做聲,如身旁的男人一樣,靜默的看著窗外。
忽的一道白閃,恍若割裂黑雲般,直劈在陳長安房前不足幾步之處,碎土炸起,他神色如常,淡漠的看著那白閃擊下升起的滾滾煙塵,冷聲道「既然已來,又何苦大費周章,要殺我就動手,濫殺無辜只會令你死的更慘!」
煙塵散去,一黑影漸顯而出,待煙塵盡散去,才見得此黑影面目,此邪祟半人半妖,人臉猙獰似凝住般,身似巨蟒,墨綠鱗皮,不時搖尾,拍打地面,哐哐作響,這邪祟冷呵一聲道「你等凡人傷我邪道術士成百,今日你磕頭認錯,本座尚能留你全屍,若是不然,本座大開殺戒,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邪祟聲音尖銳,難分雌雄之音,格外刺耳。
「可笑!」陳長安冷目一瞪,喝道,「就憑你的能耐,也不過泛泛,還自稱本座,妄自菲薄而已。」
邪祟聽得此話,心生怒氣,五官更是猙獰幾分,吼道「拿命來!」話音未落,狂風愈發猛勁,邪祟尾一拍,身形化作一道黑影,其速如離弦之箭,白閃之間,那道黑影已至陳長安面前不足一拳,倏的邪祟吐出長舌,那長舌直襲面門,舌尖之處猶如劍刃般鋒利,殺意盎然。
「長安,小心!」玉菀見狀,慌不迭的喊道。
陳長安不顯慌亂,微側一步,長舌貼發而過,割斷几絲黑髮,「竟傷了我的頭髮,那就用你的命來抵好了!」陳長安默念咒語,手中顯出一柄長劍,這柄長劍劍鋒之處幽冷之光甚然,劍光一閃,邪祟痛叫一聲,吸回長舌,只是為時過晚,地上已落一截舌尖。
「我非殺了你不可……」
邪祟喉中嗚咽出聲道,口中吐出一團黑氣,這團黑氣以極快之勢態彌散而開,將陳長安二人罩在其中。
陳長安突然劍眉一豎,面露憂色,大呼道「不好!這黑氣有毒!」
可此時那黑氣愈發濃郁,陳長安屏住呼吸,極目在暗黑之內找尋著玉菀,可連五指都難見的漆黑之中,卻難尋玉菀。忽的一陣「嗖嗖」風聲入耳,殺氣逼近,陳長安無暇再去尋玉菀,眸中寒意湧起,手更是將劍握緊了幾分。
「不取你項上人頭,難解我心頭之氣……」
邪祟扭動著長尾,穿行於黑氣之內,陳長安難以下手,他微闔上眼,雙耳輕動,聚精會神細聽著長尾拖行過地面簌簌之聲,他雙目一睜,身形如弓,腳一點地,一道光影沖入濃濃黑氣。
一時之間只聽得劍劈血濺之響,黑氣褪散,風平光暖,陳長安手握長劍而立,劍刃之上血色湛然,劍下那具邪祟全身上下劍痕斑駁,足足一百九十九劍,劍劍之中要害之處。
陳長安平息湧現而出的殺意,收回長劍,轉頭尋著玉菀,他回過頭時見玉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陳長安忙走近將玉菀抱到床上,三指搭在其手腕之上,為其把脈,未幾他收回手去,眼眶泛紅。
那團黑氣來得急,玉菀又是一柔弱女子,自是躲避不得,被黑氣所傷,這黑氣吸入體內,散進五臟六腑,當下精魄尚在,卻也只能維繫一兩日。
陳長安見心愛的女人在面前死去,哪兒能甘心,背起玉菀直回青門老道那兒去,連夜趕路,水米未進,不足一日,陳長安回到師門之內,青門老道見他背上的玉菀,看到他關切的神情,不用多問,也知是何緣由,為玉菀把脈過罷,撫著鬍鬚,輕嘆道「毒已入骨,回天乏術,就算貧道也無能為力。」
「師傅,徒兒求你救救玉菀,徒兒願終生追隨師傅門下,修習道術!」陳長安跟隨青門老道多年,怎會不知他的能耐,不過是此法太過兇險,他不願輕易施展罷了。
青門老道搖頭,說道「命數如此,又何必強求?」
陳長安跪身在地,回道「玉菀要是不遇到我,也不會有此一劫,事皆因我而起,也該由我來解。」
青門老道見陳長安執拗,也不忍見徒兒受這般煎熬,嘆息道「道術中有一門秘術可續命一時,只可惜這門秘術施展之時稍有不慎,易被道法反噬,續命不成,反折損了布陣之人的陽壽!」
「徒兒不怕,還請師傅快快教予徒兒。」陳長安不假思索,催聲道。
青門老道只看著陳長安,目光似是看盡了世間紅塵,豁達淡然,他輕點了下頭,從卧房中取出一本古書,遞予陳長安,叮囑道「切記,續命只可續一時,不可續一世,切莫沉浸此中。」話罷,青門老道不再多言一語,徑直回卧房中。
陳長安立即翻開古書,這古書秘術之中記載「續命」之法不只是道門秘術,更是禁術,為了玉菀,他哪兒管什麼禁術,仔細翻閱著。
「人死之時皆要停屍三日才可入土,只因人死三魂七魄未全脫離,仍存一魂一魄,生者希冀於逝者那兩魂六魄歸入體內,才停屍三日。若要為人續命,則需集齊七人魂魄,在晝夜交替極陰之時施以道術,方能為人續命。」
古書文字只記載於此,再翻去只墨跡斑駁,字跡模糊。陳長安合上古書,暗忖著這續命之法這般簡單,剛死之人的一魂一魄收來又輕而易舉,心中竊喜,玉菀有救了,他安頓好玉菀,連忙就近找著剛死之人。
不足一日,陳長安帶著七人的一魂一魄歸回,正值日落之時,他在大殿之內擺好陣法,將玉菀置於陣法正中,將那七人的一魂一魄放出,那七魂七魄脫離肉身,在大殿之上飄蕩不定,陳長安盤腿而坐,雙目微闔,口中叨念道咒。
剎那之間,那七魂七魄哀嚎聲迴響於大殿之中,陳長安雙眼一睜,大喝一聲,那七魂七魄齊齊向玉菀衝去,玉菀身體一顫,七魂七魄皆沖入體內。
陳長安見續命已成,站起身走近玉菀,輕喚著她,幾聲過罷,玉菀闔動下眼,緩緩張開,輕聲問道「我這是在哪兒?」
「這是在我師傅這裡,一切都好了,沒事兒了!」陳長安眼含笑意回道。
玉菀撲進陳長安的懷裡,兀自的哭著,「我以為我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
陳長安緊緊的抱著玉菀,沒有說話,他心知這次續命只能為玉菀續一兩年的命,多則兩年過後她仍會死,他怎會捨得看著心愛的女人死去,他心裡想著為玉菀續更長的命,最好是一輩子,好讓兩人能終生相伴,白頭偕老。
陳長安和玉菀兩人在一起度過了些時日,韶光易逝,更為是這般的愉悅歲月,不留神之間,一兩載已過,陳長安見玉菀日益虛弱,又萌生起續命的念頭,只是這次遠不及上次那般順利,雖早備齊七魂七魄,不成想卻在那傍晚布陣施法之時出了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