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大棒加蘿蔔
陳建臉上假裝的媚笑早已收了個乾淨，這十多秒的時間裡就變換了十幾種不同表情，眼珠子都差點滾到地上被腳踩了。
李文可沒時間去思量他內心劇烈的變化，既像是和他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道，「局裡改革是件大事，袁局長還真是為難我，讓我負責主要協助工作，改革有局辦公室開始。」
「李主任，您怎麼能幹這活呢，快給我，快給我……」回過神來的陳建急忙去搶李文手中的笤帚鏟子。
李文躲開他，掃完放好，一邊說一邊往自己的辦公桌走去，「噢，你眼珠子沒長房頂上呀？是我說錯了，是我眼珠子長房頂上了。」
陳建剛才眼珠子長在房頂上了，這一會耳朵就被驢毛塞了，對李文的磕磣是充耳不聞，彷彿就是沒有聽到，耳聾，還是徹底的那種。
這臉被打的哐哐響，可陳建愣是感覺不到是自己的臉被打了。
李文翻出辦公室王成、顧麗萍和楊蘭的檔案以及平時工作記錄，看了沒一會就失了興趣，全都表現優異，這樣的優異檔案資料看再多也沒用處。
「老王王成年齡已經小五十了，高中畢業，工作經驗豐富但思想保守已經失去了開拓精神，這樣的人留在辦公室為領導服務，當全局的掌柜顯然是不夠格了。
顧麗萍……家中有生病老人照顧，賢妻良母、孝敬公婆、敬夫教子的好女人，可辦公室工作繁重，我們必須幫助、成全她的孝心，所以她不再適合我們這裡。
楊蘭，楊木書記的好侄女，楊家的好女兒，單位的先進工作者，像她這麼好的同志我們辦公室決不能埋沒了她，所以這裡也不適合她，我作為大管家、大掌柜，決不能做埋沒人才的蠢事！」
這長長的一句話，李文說的是抑揚頓挫，有輕有重，表情豐滿，奧斯卡影帝級別的水平。
接過陳建遞過來的茶水杯，一邊吹著喝一邊說道，「陳建，你是大人才，你有大志向……」
「李主任，李主任，哎吆我的李主任，剛才我忙昏了頭，都忘了和你稟報一聲了。」
陳建兩隻手先是放在胸前緩緩搖晃，最後輕輕地接觸在李文的身上，特特么的親熱道，「你交給我的事情已經都通知好了，傢具明早之前就全部擺放在各科室，你的辦公室也會布置好，包您一百個滿意。」
「嗯？」李文放下茶杯，歪頭看他一眼，又摸了脖子，還沒等他開口說脖子酸，陳建就跑到他的辦公桌前半蹲著身體，仰臉望著他說道，「陳良山識時務，已經同意去一樓辦公了。」
李文向上抬抬手，「起來說話，看你像什麼樣子，奴才嗎？」
陳建滿臉堆笑，「哎，這還真不是在單位學的，是從小養成的習慣，我農村人，小時候家裡窮，兄弟姐妹又多，但凡家裡有點好吃的，就都要巴結著老娘才能多分點。」
陳建這話有多層意思，李文也全都聽明白了，知道對他的敲打已經絕對到位了。
像他這樣農村出來進入機關單位工作的人是非常不容易的，別看在這裡卑躬屈膝，但回到老家也是一號人物，十里八鄉的風光人物，要是被踢出辦公室，後果他是絕對無法承受的。
「辦公室的小金庫賬目有顧麗萍管著，她不在你有錢……」
陳建笑著拍拍大腿道，「什麼錢呀，用不著，我只要一說是主任您吩咐我去買的，那些商家嘴臉還不討好著湊過來，放心，一切我都會辦好的。」
李文點點頭，叮囑一聲，「高副局長的辦公室和袁局長的辦公室你別搞錯了，這很重要。」說完擺擺手讓他趕緊去辦。
陳建拿起自己的黑色人造皮坤包，道，「高副局長專門叮囑我了，一定讓他的辦公室和皇宮一樣華麗，別說袁局長的辦公室比不了，就是市長的也沒法比。」
這話陳建說的聲音有些大，故意讓外面人聽到，他也不怕被人傳到高建忠耳朵，他現在敢這麼信口開河的陷害高建忠，就已經表明了堅定立場。
剛才李文電話中叫袁局長叔叔他可是聽得清清楚楚，同時他很清楚在機關最忌諱的就是牆頭草兩邊倒，站定隊伍比什麼都重要。
「我已經和袁局長說了，要把你的級別提一提，十二級，不比咱們有些科室正科長級別低。」李文說完，趕緊擺擺手讓他走，看他哈巴狗的樣子特煩。
陳建走後，李文拿出袁局長的那個玻璃茶杯里裡外外刷洗了十多遍不說，還跑去茶水爐那邊使勁燙了好一會，然後泡上一杯茶拿著去了陳良山的資料室。
講真話，李文拿著茶杯出門就特么一個想法，大罵自己太狗腿了，要是生在革命年代保證做不了劉胡蘭。
骨氣，骨氣呢？骨氣就特么的不值錢，一入機關深似海，你不搞他，他搞你，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鬥爭無處不在，鬥爭時時刻刻。
陳良山也不是別人說的那樣炸不爛，天王老子都不怕，以前沒人豁出臉面動真格，現在來了個愣頭青二愣子李文他還真發憷了，熬了幾十年馬上到頭了要被清理出，那還不如要了他的命呢。
陳良山轉變很快，資料室的資料大多都被他裝在箱子里，「李主任今晚我也留下，幫著搬家，要不然丟了可就壞了，這裡有很多重要的合同，我一定要盯緊了，一定不能出半點的差錯。」
「陳叔，我對你了解了一下，你雖然愛下個象棋，但是你在資料室幾十年從來沒出過大錯，就憑這一點你就比所有人都合適管理這個資料室。」
說完這句話，李文拿捏十足的領導架子瞬間就垮塌，秒變嬉皮笑臉道，「我已經和局長提建議了，說你是咱們局的老同志，兢兢業業，勤儉力勉，從不多浪費局裡一點資源，所以局長答應把你的級別提高兩級，十二級科員……」
陳良山幾十年來，在全局人中根深蒂固的淡泊名利形象瞬間崩塌的無影無蹤，兩手使勁握住李文的手，眼圈泛紅，重重呼吸好一會後，緊抿一下嘴唇，舉起手，彷彿是在宣誓誓言一般，嚴肅地說，「從今之後你的一切都有我沖在前面……」
李文後仰著做個怪臉，「陳叔你還真為老不尊，我娶媳婦你要是沖在前面我肯定跟你急，還會和家裡嬸子告狀。」
陳良山激動感激的一塌糊塗，眼淚啪啪掉落，認真說道，「我不和你解釋，我話里的意思你都明白，陳叔老骨頭了什麼都不怕，在外面是幫不到你了，但在局裡絕對能夠衝鋒陷陣，就是高建忠惹你了我也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