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6章 見秦遠
想通了此間關節，流歡心情甚好，不免在心裡腹誹自己，沒事幹嘛鑽牛角尖？
她向來是無口無心的性格，說放下了馬上就不會再想，別人或許是裝的，流歡卻是真的不在意！任何事情、任何東西到了她這裡，熱度過了也就散了，不會真的記在心上。清雲大師就很喜歡她的性格，見流歡自己想通了，不免點點頭道：「你明白就好。」
流歡努努嘴，把藥粉小心地倒了出來，一邊說著：「我啊，有的時候就是太熱心腸，瑤兒跟我說過多次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我擔心世子爺做什麼？不管以後如何，我相信他本事大，可以處理的妥帖，我和瑤兒就好好的嗑嗑瓜子解解悶，管那麼多做什麼？」
清雲大師笑了笑：「少吃些瓜子，容易上火。」
流歡搖搖頭：「這次炒的瓜子里沒有放茴香花椒，才不會上火呢！」
清雲大師好奇了：「不放香料，你能吃得下？我記得以前唐墨帶回過一隻向日葵，裡面的瓜子顆顆飽.滿，你看著喜歡，特意求了來，誰知才吃了兩下就覺得沒味道，通通丟了去。幸而是丟在了葯田裡，來年長了那麼多葵花，你都忘了？」
沒想到清雲大師居然還記得她的糗事，流歡臉紅極了，嘟囔道：「猴年馬月的事情了，您還記得……」又道，「前些日子瑤兒嘴.巴上長了小泡，唐姑姑說她辣椒吃多了，近來凡是容易上火的東西，都不許瑤兒吃了！」
清雲這才明白，難怪呢！原來是瑤兒被禁了食，她也跟著一塊兒呢！
說起來，唐府這一輩人很少，除卻早逝的唐衛楚，后入族譜的唐青梵以及流落在外的容老九，唐家就只剩下了唐墨和唐瑤瑤兩個嫡系。別的世家大族皆是兒孫滿堂，枝繁葉茂的盛況！偏偏唐家子嗣凋零。莫說是嫡系，就算是旁支的小輩也很少。
主系的唐老爺子一共就三個兒女，大兒子唐忠生了唐衛楚和唐墨；二女兒嫁進了皇宮，誕下唐青梵；三女兒，也就是大家口中常喊的唐姑姑，年紀比老大老二都小一些，待她情竇初開的時候，唐家已然沒落了不少！眼瞅著唐家血脈不濟，唐姑姑對自己狠了心，不願外嫁，只求招贅為唐家開支闊葉。
然而招贅實在大傷男人尊嚴，就算是在民風開放的楚國，上門女婿也會被人指指點點的。唐姑姑的條件是不錯，但這要求一說出來，多少男兒嚇退了腳步？
唐老爺子為此愁白了頭，不知道多少次勸說，想讓這位姑奶奶收回這個念頭。但唐姑姑豪爽道，說出去的話哪裡能收回？她偏要招婿！
沒有辦法，唐老爺子只能看著她瞎折騰。
或許是上天垂憐，在大家都以為唐姑姑招不到、或者招些歪瓜裂棗的人時，唐姑父總算出現了。
唐姑父家境貧寒，父母早亡，當初為爹娘守孝還不到三個月，家裡的房子田地就被親戚佔了去。唐姑父沒處說理，找不到門路，索性參了軍。後來幾次大戰中，唐姑父表現英勇，封了校尉。雖不是什麼大的官，人卻積極向上，很有前途。
由著家裡人都不在了，唐姑父也不是什麼畏懼流言蜚語的人，他一心喜歡唐姑姑，要不是有這條規矩，他還真沒勇氣上來提親呢！兩人見過一面就互相看對了眼，成婚多年，唐姑父對唐姑姑極好，從沒紅過一次臉，更是幫襯著唐家打理著不少事情，做的認認真真的。
唐忠以前覺得，自己有兒有女，生活別無所求，加之唐夫人身體一直不好，便沒考慮再要孩子。後來唐衛楚離去，唐夫人傷心欲絕，何況年紀漸長，更不要再提此事。
開枝散葉的事情就只能交給唐姑姑，不知為何，兩人恩愛這麼久，除了容老九、竟真的沒有孩子？要不是唐家還有一個唐青梵頂大梁，算下來正經的嫡系竟只剩下兩個女子？不可謂不令人嗟嘆。
小輩少，兄弟姊妹也不多，唐家鮮少聽聞小孩笑聲。故此，唐家對後頭入府效忠的孩子都頗為寬厚。
流歡從入唐府時便被唐姑姑稀罕的不行，就差沒有把她當親生女兒一樣養了！有著這份緣故在，流歡同唐瑤瑤乃是一同長大的情分，感情膩歪到比親姐妹都好！
兩人一直是有福同享，如今因為吃食有難同當，不知為何，清雲大師直想笑。
流歡細細對清雲大師說著：「算起來瑤兒不能吃的東西可多了呢，她禁食兩天就受不住，我們一起去求唐姑姑鬆鬆要求，唐姑姑心軟答應了，特意給我們準備了吃食。這次的瓜子就是唐姑姑親自炒的，沒有加什麼大料，反用了什麼茶葉……嗯……還有薄荷！對了，唐姑姑說這是龍井瓜子，味道清香的很呢！我過來要待好一陣子，特意帶了一大兜呢！清雲大師想嘗嘗么？」
說完，流歡惡趣味的笑了笑，她可從來沒見過高潔脫塵的清雲大師嗑瓜子呢，想來場面一定好笑！
清雲大師哪裡不懂這小丫頭的心思，哈哈一笑道：「你這丫頭，鬼點子是真的多！唐三親自給你做的瓜子，你就好好收著，不能便宜了別人。」
聽他把話題岔開，流歡點點頭，不死心地問道：「大師真的不要嘗一點么？」
「不要。」清雲大師直截了當的拒絕，又道，「葯也拾掇好了，該帶我去看看你師傅送來的藏書了吧？」
流歡才想起這事，短促地「哦」了一聲，手下的動作更快了：「您不說我都忘記了，行，我這就帶您過去！」
暮色西垂，太陽斜斜地落下，餘暉灑在家家戶戶地磚瓦上，反射出魚鱗般的薄光。從高處望去，京城渡上了一片溫潤祥和的橙色光芒，看起來舒服極了。
白無杳本要送藺思回去，誰知藺思還有其他事情，兩人在山腳下就同相互道了別。
京城的冬來得早，入了九月，吹來的風就很涼颼颼的。前兩日還莫名其妙地先下了一場大雪，更不要提無閑雅居冬梅園這樣的地方，早就被積雪累蓋，寒冷異常。
從山上往城裡走，人越發多了起來，冷冽的空氣逐漸被溫暖代替。加之今日太陽反暖，竟有些熱乎乎的感覺。
歸程一片寧靜，郊外的清香安寧漸漸轉為城中的繁華熱鬧，挑夫小販商鋪都趁著還未天黑，大力叫喊著售賣自己的商品。辛苦勞作了一天的力工們光膀子坐在碼頭邊上，三三兩兩笑著說話。有不少穿著樸素的婦人，綁著頭巾挎著籃子穿梭在大大小小的攤子前，迅速挑選著晚飯的食材。
一切都是那麼的熱鬧，充滿了生活的氣息。
白無杳拉開車窗上的帘子，隔著薄紗看著外面的場景，心裡暖暖的很是舒坦。
前些日子，她痛苦自己命薄，傷心自己與青梵無緣，又為「中了毒」的他擔憂不已。那會子整天沉浸在痛苦與憂慮里，哪裡還有閑心去考慮別的事情？現在她的心已徹底被唐青梵安撫了下來，即便知道未來不可測，多少有些希望在裡面！
心境開闊了不少，看人看事的態度又不一樣。白無杳此刻只覺得暢快得很，覺得窗外一切都讓人無比舒適。
從梅園下來，本來可以繞僻靜的巷子回侯府，她卻突然指了這條路走，無非是想吸一吸人間的煙火氣，也讓她多少感覺開心一些。
一路心情不錯，到了定國侯府，孫忠把馬車停下，利落地搬來墊腳椅讓白無杳走了下來。
白無杳含笑：「辛苦了。」
孫忠受寵若驚：「大小姐折煞奴才了。」
白無杳道：「你做事認真，道聲辛苦原是應當的。」
孫忠似乎沒想到大小姐這麼平易近人，一時紅了臉，搓著手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白無杳也不曾來料到孫忠會這麼害羞，自己一句話倒把一個七尺大漢說紅了臉，委實有些不好意思。她輕輕咳了一聲：「說起來府里最近需要人，我觀察了一陣子，覺得你很是不錯，想薦你去護衛隊伍，不必風吹日晒的辛苦拉車，你可願意？」
孫忠這輩子都沒想過他有朝一日會有這樣的造化，頓時愣在了原地：「大……大小姐說什麼？奴才沒聽錯吧？」
白無杳緩緩的重複：「我說，府里需要一些護衛，我瞧你有些武功底子，人又很老實，是個值得培養的。你若是願意，明日去尋丁管家，只說是我讓你來的。要是不願意，就當我沒說過。」
孫忠立刻跪下了：「願意願意，奴才怎麼會不願意呢？這樣大的喜事，奴才多謝大小姐恩德。」
要知道孫忠乃是家生子，一輩子的奴籍，未來娶妻生子，還是同他一樣的命運！要不是得白無杳賞識，恐怕到老了都是個車夫。去了護衛隊可不一樣，他的月例能多一些不說，籍貫上也好看些！要是未來再努力些，脫離奴籍也不是不可能啊！
不過，孫忠沒有那麼多的花花腸子，他也壓根沒想那麼遠，如今孫忠只是覺得大小姐認同他實在是意外之喜，讓他感動非常罷了！
他是個老實人，不怎麼會說話，索性連連磕頭，用實際行動來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白無杳忙道：「仔細頭磕破了！快不要這樣子了。」
孫忠動作一頓，嘴裡卻還感激涕零：「多謝大小姐！」
白無杳笑了笑：「我能提拔你，說明你自己也夠努力。以後你好好習武，功夫長進了，我再派你去貼身保護澄兒明德，莫叫我失望。」
孫忠道：「是，奴才定不負大小姐所託！好好護衛三少爺四少爺安全。」
「那些都是后話，先好好練著吧，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
孫忠當然明白這個道理，鄭重其事承諾：「是！」
小插曲完畢，白無杳帶著唐墨走了進去。一入定國侯府大門，陳姨娘笑盈盈地迎了上來。
多日不見，陳姨娘越發圓潤了些。從發現身孕到現在，陳姨娘應該是有快三個多月的身孕了，怎麼看起來胖了許多，那肚子顯懷的厲害！
白無杳有些詫異，她也不是沒見過懷孕的婦人，哪裡有陳姨娘這麼胖的？
她最不耐煩見到陳姨娘，幸而陳姨娘近來也遠著自己，兩不相見便兩不相厭！好容易過了幾天安生日子，白無杳幾乎都快忘記了陳姨娘的存在，怎麼這會子倒出現了？
人家有意來，白無杳不好扭頭就走，畢竟，她掌握著府里的中饋，現在甩臉子豈不是有意落下把柄么？既來之則安之，白無杳掛上淡漠而疏離的笑容，往前走了幾步。
陳姨娘上前來，彷彿是要行禮一般，微微點了個頭：「妾身見過大小姐！本該好好向大小姐請安，不過妾身懷著身孕，胎像有些不穩，侯爺怕我窩著孩子，便免了一切行禮，大小姐不會見怪吧？」
懷個孩子，免了行禮，就上她這裡來顯擺了？白無杳覺得陳姨娘腦子怕不是有問題了吧？
「你有了我的妹妹，本就該好好歇著，今日雖出了太陽，地面還是濕滑的很，要是不小心摔著了該怎麼辦？陳姨娘年紀也不小了，怎麼不知道疼愛自己一些呢？」
白無杳每說一個字，陳姨娘臉就黑了一層。她心想：數日不見，大小姐越發厲害了些！先說她腹中是女孩，又詛咒她滑胎，還罵自己年紀大了？
這麼短短一句話，差點把陳姨娘氣出病來。她勉強收住脾氣，含笑道：「王府醫說過了，妾身腹中十有八九都是男孩，未來府中再添男孩，大小姐又有了親弟弟！以前很多事情是妾身不對，往後妾身必定好好教育兒子，務必要多聽大小姐的話！」
白無杳聽著好笑極了：「親弟弟？我母親名下只有澄兒和明德兩子，換言之，他們才是我的親弟弟！姨娘腹中的……呵……」她嗤之以鼻，「明珠才該是親姐姐，與我有什麼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