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你就是捨不得我啊,不是嗎?」
而這個女人得不到想要的……
這個念頭掠過之後,他心底就驀然的炸開了一股陰冷的戾氣,薄唇緊抿,連著垂落在身側的手也跟著一併攥成了拳頭。
靜了許久,是真的有很長一段時間,長到邢嫿其實認為他不準備對這個問題做出什麼回應。
那也是正常的。
她反正就是躺著的姿態,在等待良久后索性閉上了眼——
既然談話破裂,那她就繼續睡。
「邢嫿,」他的聲音就像是從遙遠的外太空傳來的,「我最後再說一次,起來吃東西,我讓你吃,動手灌也要給你灌下去,自己乖乖坐起來張口吃能省掉很多麻煩,你覺得呢?」
那聲音平平,可就是自帶一股陰沉的森森。
邢嫿睜開眼,慢慢的撐著身子坐了起來,望了他好一會兒,才有些無奈有些可笑的道,「不說讓你屈尊降貴的哄我,至說聲抱歉,很困難嗎?」
「道歉?」
他低低咀嚼著這兩個字,像是嚼出了什麼味道,竟然輕輕的嗤笑了出來。
她怔住,「跟我道歉,讓你覺得很好笑嗎?」
「邢嫿,你是在逼我嗎?」他眯起眼,逆著落地窗而站,正午的光線落在他的臉上讓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能清晰的聽見他逐字變冷的聲音,「你確定你現在,有資格逼我嗎?」
邢嫿的手無意識的攥住了被子,仰著臉道,「你把我弄一身傷,你一點愧疚的心思都沒有嗎?讓你說句對不起,有這麼難嗎?」
男人的聲音是如寒冰,深寒,冷硬,「那你又什麼時候有過愧疚的心思,說過不起?」
「我……」她被什麼哽了一下,但還是很快的道,「我難道沒有過愧疚的心思,沒有說過對不起嗎?就算以前沒有,我隨時可以說,現在也可以說,我邢嫿可以為我所有不該做的事情說對不起!」
「呵……」
再簡單不過的一個字,蘊含的是任何人都聽得出來的,排山倒海的嘲諷跟譏誚。
「你的這種抱歉,比走在人潮洶湧的大街上踩了別人一腳,連對方的臉都沒看清楚匆匆扔下一句的對不起都要來的隨便跟廉價,」霍司承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頜,「你什麼都不記得,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曾經做過什麼,你道歉,你在向誰道歉,為什麼而道歉?嗯?」
「我是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不知道,但失憶是我選的嗎……」
「所以你根本就從來沒有真正覺得抱歉過!」一句低吼在她頭頂炸開,同時伴隨著的還有她下頜的劇痛,「你有什麼資格理直氣壯的來找我要對不起,有什麼資格敢把你自己擺在籌碼盤上問我要選擇,邢嫿,我對你好一點你就上趕著得寸進尺是吧,我跟上個床,你就覺得我霍司承非你不可了,是嗎?」
有好幾秒,甚至上十秒的時間裡,她的身體在男人的餘音中僵硬得不能動彈,肢體跟神經似乎都一動不動,唯有心房微微顫著。
他從來沒有這麼大聲跟她說過話。
印象里,他冷漠過也毒舌刻薄過,嘲諷蔑視她的話更是數不盡,但這是第一次,他直接沖著她吼了出來。
她知道這代表著什麼,代表這個男人的情緒波動到了他難以自控的地步。
「就當是我逼你好了,」她的眼睛並不是那種圓圓大大的,但形狀漂亮而古典,一瞬不瞬的盯著他,連睫毛都沒動一下,「可是霍司承,難道你不需要選擇嗎?」
就像電影電視劇呈現出來的效果,他的眼睛就像是白天迅速轉進入了黑夜,聲音也由低吼轉為了輕聲,「你說什麼?」
「究竟要我還是不要我,難道不需要選嗎?」
「邢嫿,」他似覺得極其的好笑,或是怒極反笑,低下頭緩緩靠近了她,近到各自的呼吸都噴洒到了彼此的皮膚上,「究竟是什麼讓你覺得,我這麼想要你?」
「你就是捨不得我啊,不是嗎?」
他看著她,眼睛濃稠得逼近墨硯,又是一聲嘲哂至極的短促低笑。
她的下頜骨越來越疼,聲音於是也越來越輕,「你捨不得我,並不想真的跟我離婚,還有,你喜歡我喜歡你,或者說,你喜歡我愛著你,如果我真的不要你了,你肯定是會生氣的,對嗎?」
他竟然沒有怒,甚至又笑了出來,「所以呢,你覺得你可以在我面前拿喬了?」
「沒有啊,如果你不是把我弄一身傷,我還是會像之前那樣哄著你討好你的,但我想我這人……可能從小到大沒少聽人咒我罵我,所以你口頭上嘲我幾句,我可以左耳進右耳出,可我又好像的確是大小姐出身,養的嬌貴,受不得這種皮肉之苦,更怕你下次又哪天心情不好,再弄我一身傷,我看著你都會害怕。」
霍司承眼眸沒有一絲漣漪的看著她,「然後呢。」
「還有什麼然後呢,我追男人不求對方一定愛上我,至少要保證我的人生安全,」她語速慢,再加上病體,更是虛輕,「我並不很想離婚,也可以一直喜歡你愛你哄你,但你要向我保證,不能再因為過去的事情,或者我失憶前的過錯拿到現在來報復我懲罰我,或者哪天怒上心頭了,心血來潮的又用仇人的眼神看我。」
「邢嫿,」這回他真是連怒都沒有了,竟然只有一種荒唐好笑,語調都平靜下來了,「你這是在要求我,哪怕你過去害死了人殺了人,我也得抹掉所有,既往不咎……你可真是敢說啊。」
他真的懷疑,寡涼又沒心沒肺如失憶前的寫邢嫿,哪怕她從無悔意,究竟夠不夠底氣把這些話念出來。
「可是你只能這樣啊,」邢嫿的下頜已經疼痛到沒有知覺了,「這樣的選擇不是我逼你做,也不是我想逼你選,是現實,事實,它擺在眼前只能如此……就像愛恨難兩全,可當它們纏到了一起,想愛的時候恨擋著,想恨的時候愛在後面拉著,結果就是既不能愛,也沒法愛,那就砍掉一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