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我們離婚吧。」說這句話的時候,邢嫿有點恍惚
「醒了?」
霍司承反應比她快,邊說邊坐了起來。
「嗯。」邢嫿不知道說什麼,只能表示下她聽到了的回應。
他坐在床上,又抬頭看了眼只剩一點的藥瓶,「還在燒,頭痛嗎?」
她搖了搖頭。
談不上痛,就是有點暈,那種頭暈目眩的疲乏感。
霍司承低頭看著她,「童媽說你每天都吃的很少。」
「病了沒什麼胃口。」
「病了更需要攝入營養,你不吃東西只會越來越虛弱,病情也跟著加重,會惡性循環。」他態度很平靜,像是很耐心,但也談不上多溫柔耐心。
邢嫿只能點點頭,說,「我盡量多吃點。」
他嗯了一聲,起身將椅子提到了病床上,坐了下來。
氣氛陷入了一種安靜的僵硬。
邢嫿看了他一會兒,還是主動的開了口,低聲道,「你回公司忙吧,我在醫院有醫生跟護士,你不用留在這兒浪費時間,我只是發燒。」
霍司承淡淡的道,「每天都有醫生去藍水灣給你看診,你以為這醫院的醫生比他們醫術高明?」
「……」
他們醫術是不是高明她不知道,但他待著也沒很什麼用處吧?
她頓了頓,委婉的表達,「你白天不是要上班嗎?」
「上不上我說了算。」
「……」
邢嫿靜了一會兒,還是決定不兜圈了,忍著持續了幾天的身體疲乏,盡量用清晰的聲音道,「我只是發燒暈倒了,不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你沒必要這樣,我知道我之前對你提出的要求超出了你願意接受的範疇……」
霍司承眯起眼睛,冷靜的打斷了她,「所以呢?」
邢嫿靜了靜,「你明白我的意思。」
他冷笑,「我不明白。」
邢嫿看著他,面上呈現出一種茫然,她抬起手,慢慢的撓了撓自己的腦袋,困惑的問,「你難道……想一直像之前那樣?忍著憎惡之情把我留在身邊?」
他淡淡的看她,平平的問,「如果我就是想呢?」
她睜大了眼睛,「為什麼?」
霍司承勾了勾唇角,「你不是聰明的很么,還是已經習慣了裝傻?」
過了一會兒,邢嫿才又低低的道,「你難道不知道,這樣只會兩敗俱傷?」
「隨便怎麼樣,」他還是那樣平淡的面容,「我既然想,就容不得你不要。」
她瞳孔縮了縮,聲音難聽,「難不成……我失憶前,你就是這麼想的嗎?」
他靜靜看她,有種冷涼的淡,「你失憶前表現的比現在愛我。」
邢嫿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失憶前沒有過任何想要離開他的念頭,所以也更不可能逼他選擇,他可能也就想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也不是沒有想過,她不是說她提過離婚嗎?萬一是真的呢?
「我覺得……」她緩緩的吐詞,斟酌著道,「我們一直這麼糾纏在一起,彼此都沒有重新選擇的機會……也許分開以後,時間會淡忘一切,你也沒有自己以為的這麼……捨不得。」
邢嫿有點艱難的勸著他,「有時候痛苦久了,人會迷戀痛苦本身。」
霍司承譏誚道,「你燒了五天還不肯退燒,你是愛上發燒的感覺了?」
「……」
她輕輕緩緩的道,「你知道……自從我失憶后,雖然你對我各種冷眼,嘲諷,甚至仇視憎惡我,我也一直在試圖討好你,修復我們的關係,但收效甚微,並且搞得我們兩個人都不痛快,本來就是強扭的瓜,現在已經摘下來也知道它不甜了,實在沒有理由再繼續了。」
「所以呢。」
「我們離婚吧。」說這句話的時候,邢嫿有點恍惚。
這明明是一直擺在他們之間的,最鮮明選項,之前也不是沒有提過,但說出來,仍舊讓她心口壓著沉重的窒息。
他面容平淡,唯深黑如墨淵的眸一動未動的盯著她,薄唇吐出兩個字,「我現在不想離了。」
邢嫿很無奈的嘆了口氣,又無奈的看著他,「霍司承……」
「你沒有能力改變我的決定,更沒有能力改變這個現狀,所以乖乖接受吧,你失憶後向來很識時務,我猜你應該也不會要死要活的來跟我鬧。」
「我進你不動,甚至退,我退了你就進,這樣有意思嗎?」
「你跟我說這些沒用,我已經決定了。」
邢嫿睜著眼睛,長長久久的看著他。
最終還是從他深沉得似攪不動的堅固冷硬眼神中放棄了掙扎,因為再說什麼都是徒勞,而她很累,身心都疲乏著。
她別過臉,閉上了眼。
一分鐘后,安靜的病房裡響起了男人的聲音,「我答應你,類似於這次讓你發燒的事情不會再發生,包括上次讓你發燒的事情,也不會再有,在我跟你的正常交往和相處中,我不會再因為過去的事情而傷害你,或者任何讓你感受到憎惡的情緒——就算我有這種心情,也會藏著忍著。」
邢嫿再次打開了眼睛,睫毛微微顫動。
他妥協了。
是她逼他妥協的,可他真的妥協了,她還是有種說不出的不真實感。
她轉過頭,啞聲道,「可是……」
霍司承聽到這兩個字就狠皺了下眉,聲音也終於從一直的平淡轉而冷色調的陰冷,「我已經如你所願了,邢嫿,你不要得寸進尺,還是說,你那天說的那些話就只是為分手跟離婚找一個借口,其實只是想逼著我,讓我來跟你離婚,現在這個結果,反倒讓你不滿意?」
「不是。」
「那你可是什麼?」
邢嫿看著他的眼睛,喃喃的道,「我只是覺得……就算你今天答應了,也總有……後悔或者放棄的那天。」
男人漆黑的瞳孔極其細微的掠過一抹怔然,但快得一瞬即逝,「你不是本事大的很,既然敢潑出勇氣逼我選逼我要你,沒那個本事維持著你已經改變的態度嗎?」
「好難啊……」她真的是發自內心跟本能的念出這三個字。
霍司承臉色驀地就沉了下去,眉眼中甚至濺出了明顯的暴戾,冷聲道,「一開始非要跟我結婚的是你,不管是失憶前還是失憶后不遺餘力纏著我不斷刷存在感的也是你,之前叫囂著逼我接受的也是你,現在還沒開頭,你就跟我說,太難了?」
他的表情越來越寒,像是覆蓋著白霜,聲音里也彷彿飄著冰渣子,又冷又刺人,「邢嫿,你真是永遠都只有這點出息卻又厲害的很,骨子裡藏著比誰都現實涼薄的心,臉上端著深情又委屈的面具。」
邢嫿真是沒想到他能突然發脾氣。
先是嚇了一跳,然後就睜大了眼睛茫然的聽著他冷漠尖銳的指責。
她怔怔的看著他,一時都沒明白他到底因為什麼而大怒。
就因為……她說了句很難?
本來就很難,她說錯了嗎?
她覺得自己為一段失敗率高達百分之九十的感情而努力,已經夠不可理喻了。
可是現在……他還覺得她現實涼薄,不夠深情?
雖然有點後知後覺,但邢嫿還是隱約感覺到了,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麼對這個問題敏感甚至反應巨大,但這回引發她發燒的「暴行」,雖然看起來是為了宋徽曦或者其他她目前未知的罪,可他心底真正介意的還是她沒在車禍剛醒來時,第一眼就愛上他——
講真,這也很不可理喻吧?
邢嫿正想說話,霍司承眼角的餘光已經瞥到床頭快要結束的點滴,他面無表情的按了下鈴,鬆手后看她一眼,「閉嘴,病怏怏的你省點力氣留著待會兒吃東西。」
「……」
她想了想,還是沒吭聲了。
護士很快的進來,將她手背的針頭拔掉,簡單的處理后又跟男人說了幾句需要注意的事項,很快從這莫名讓人覺得壓抑甚至可怖的病房中離開。
再睡也是不能的了,邢嫿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原本坐在椅子里的男人立即起身按住她的肩膀,「你幹什麼?」
「躺得太久,頭暈。」
他皺眉,「頭暈不躺著你還想去哪兒?」
邢嫿抬頭看他,「口渴。」
男人還是扶著她坐了起來,並且將枕頭調放了擺放的位置,墊在她的腰后,然後才轉身去飲水機前拿一次性杯子接了一杯溫水,折回到床邊,將杯子送到了她的嘴邊。
「……」
邢嫿弱弱的道,「我可以自己喝……」
他冷淡的道,「頭暈就容易手抖,待會兒灑一被子的水,你不嫌煩護士也煩。」
她頓了頓,還是沒回嘴,低頭就著他的手,慢慢的喝了半杯。
他臉色雖然不怎麼樣,動作倒還是稱得上溫柔。
邢嫿撓了撓自己的頭髮,「要住院嗎?」
他回答的很快,「嗯,」頓了幾秒,他又跟著問,「你不想住院?」
如果換成平常,她肯定會馬上點頭,之前車禍在醫院裡住了那麼久她就夠膩了,更別說這本身是一件多麼無聊的事情。
但……不住醫院就肯定是回藍水灣了,她也不是多麼的排斥,就是……她目前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所以一時沒有回話。
霍司承哪裡看不出她在猶豫什麼,眼底有團黑色的霧氣,這次沒多明顯的表現出來,只是兀自下了決定,「等童媽來了就辦出院手續,我帶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