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上京城頭
夢境試煉第三晚。
天色微亮，五更的天狼山溫度有些低，低花高樹上掛滿了晨露。
一道黑色身影在樹影中穿行。
李紀抖抖被露水染濕的衣袖，覆上面罩，踏步向山下大路走去。
沿著地圖上的方向，李紀再度回到公羊郡。
那天晚上，姜延和李紀進行了一次長談。
出現在公羊郡孫府後院的那位六品上武者姜氓，正是姜延之子！
所以這也是姜氓告知李紀，江湖各派馬踏天狼山的原因。
姜延給了李紀兩個選擇，一是跟隨各位師兄弟們一同離開隱姓埋名，二是獨自下山前往公羊郡找姜氓，那裡還藏了一支忠心為青山劍派的死士，皆是五品武者。
當李紀回到孫府後院，姜氓正坐在院內的石桌旁，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姜氓帶李紀去了一間不起眼的小院，三十六位披著白色麻衣，腰間佩劍的武者整齊地立在院子正中。
「這是……」
看到面前這一幕，李紀心裡有了些猜測。
「昨日我父帶領三十六位護道人擺陣困住九禾近三個時辰，最終全部戰死。」姜氓也為自己披上白色麻衣，「我們三十七位，正是三十七位護道人的子嗣。從今日起，我們就是青山劍派新的護道人。」
「以我之命，護我之道！」
整齊的聲音在院內回蕩。
李紀向面前這三十七位神色堅毅的青年深鞠一躬，把手貼在胸前，朗聲道：「以我之命，護我之道！」
姜氓引李紀步入內屋。
「除我們三十七人外，公羊郡還有四十位死士，為了避免引起懷疑，他們都住在城外的村子里。既然父親告訴了你這些，定是把你看作青山劍派未來的希望，所以從現在開始，我們必將唯命是從。」
李紀自嘲般搖頭：「我是青山劍派的罪人，你們才是英雄，你們才是希望，如果不是我的魯莽，也不會中了九禾的圈套，造成現在這個局面。」
姜氓走上前輕拍李紀的肩膀。
「這並不是你的問題，畢竟九禾先你一步進入這個世界，又耗費多年為你設下天羅地網，若是還被你輕易逃脫，那九禾哪有資格做你的師兄？」
李紀猛然抬頭，眼神中升起震驚和警惕。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告訴你也無妨。這個世界的壽命極限是一萬年，一次極其偶然的機會，我得到了一本來自世界本源的轉生之法，如今已經維持了千萬年的壽命。由於和世界本源有了一絲聯繫，每隔萬年，也就是我剛剛轉生之後的不久，我都能感受到世界之外的意念進入。」
「這些意念分為兩種，一種是強橫無匹但刻意收斂，一種是微弱如螢火，依附在實力低微的年輕武者身上。兩種意念間隔約莫幾年到十幾年不等，後者進入后，兩種意念所各自依附的武者會給世界帶來不同程度的動蕩。」
「這個世界彷彿一個試煉場，以萬年為期，我們則是試煉中的犧牲品。」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
「所以你想如何?殺了我為這個世界報仇？」
姜氓背過身望向窗外。
「我可沒那種閒情逸緻。你們既然能進入這個世界，就說明世界之外有更廣闊的天地。我若是殺了你，把你送進來的人還不翻手之間滅殺我？」
李紀似乎聽到了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
「我活了千萬年，幾乎走遍了這個世界的每個角落，這個世界太小了，我想出去看看。我之所以把這些告訴你，是因為我希望如果未來你變得足夠強大，足夠把我從這個世界帶出去的時候，請你來一次。當然，作為報酬，我會把劍九為你完整演示，至少在你這個時期，對你的幫助應該不小。」
李紀瞭然。
這個世界好比網游里的新手村，這些原住民都是NPC，自己則是玩家，唯一不同的是，總有些高等級的玩家進來欺負小白。如今NPC發現了自己是NPC，於是目光陡然變得寬廣起來，NPC也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劍九是你創造的？」
姜氓搖頭。
「不是，但我當年與青山祖師交情頗深，是看著他一步步悟出的劍九。我活了這麼久，事物又大都相通，劍之一道我也曾走過，所以自然而然，我也會了劍九。」
思考良久，李紀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
「千萬年裡，我這種微弱意念的獲勝概率有多大？」
姜氓看出了李紀的擔憂，淡笑著安慰道：「知道為什麼我找你而不是找九禾嗎？一個布局多年，精心設計師弟的人，就算他答應把我帶出去，我也不敢和他出去。我和你說了這些，就意味著我信任你，不光是人品，還有未來。」
李紀看著一臉義正言辭的姜氓，不由得腹誹道:「估計你是怕九禾一劍把你殺了吧……」
兩人來到院內，那三十六名青年正在另一處練劍。
隨手摺下一根竹子，姜氓眼神一凝，翻手施展起劍招。
足足花費了兩日的光陰，姜氓才為李紀講解完整個劍九。
李紀頓覺劍九的諸多奧秘盡在於心，一條寬闊劍道在他眼前鋪開。
「這樣，不對，應該是這樣！」
院內，李紀正醉心於練劍，姜氓叫停了他。
「你師父雲隱和三十六位護道人的屍體，都被九禾掛在上京城牆之上曝屍。他還專門讓人抓了一群專吃屍體的鳥，放在城頭終日啃噬。」
李紀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
自從他在姜氓那裡知道，這所謂的夢境世界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世界，內心就一直有一種極強的負罪感。
因為他的原因，已經死了那麼多人！
都是活生生的人！
如今屍體還被九禾掛在城頭受辱！
為了逼自己現身，這位師兄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姜氓的心中也憋著一股子火氣，掛在城頭的三十八具屍體，其中正有一具是他這一世的親生父親！
雖說活了千萬年，但心裡依然憋屈的很。
李紀丟掉手中的竹子，向門外走去。
看著李紀沉默的背影，姜氓嘴角流露出一抹微笑。
「年輕真好。心臟好久沒有跳得這麼快了，就陪你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