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秦家這潭水太深(二更)
雲深坐在梅花閣小書房內,一摞厚厚的病歷和用藥記錄擺放在雲深面前。
雲深翻開病歷,發現這不僅僅是秦潛的病歷,更是秦潛的治療歷程。
最早的病歷,是三年前。
三年前,秦潛外出執行任務受傷,在病床上躺了半年。身體痊癒后,秦潛的左腿卻落下了毛病,以至於秦潛再也無法像正常人一樣行走。
三年來,秦潛服用了幾乎所有類型的止痛藥,醫生判斷他的身體已經有了耐藥性。建議他進行葯癮戒除。但是秦潛選擇了拒絕。
直到秦潛遇到雲深,吃了雲深配的止痛藥,秦潛的耐藥性竟然得到了減輕。
對於其中原因,秦潛守口如瓶,醫生百思不得其解。
當然,這些內容並沒有記錄在病歷上。雲深是根據病歷內容推測出來的。
因為自去年兩人相識后,秦潛的病歷明顯有了改變。耐藥性這一塊,沒再被醫生反覆提起。
雲深繼續翻著病歷。這一年來,秦潛的病情沒有起伏,不過多了一個頭暈的癥狀。醫生做了各種檢查,結論完全正常。可是秦潛頭暈的毛病卻沒有絲毫緩解。
雲深繼續往下翻,終於翻到了最近的病歷。看到病歷上的內容,雲深頓時皺起了眉頭,表情格外的凝重。
長時間處於昏迷狀態,原因不明。清醒時,思緒偶爾混亂,記憶斷層。外傷久治不愈。
內容不多,可是每一個字都讓雲深感到觸目驚心。
昏迷?思維混亂?秦潛那樣一個思維縝密的人,怎麼可能出現思維混亂的情況。
外傷久治不愈?更是扯談!什麼樣的原因,會造成外傷久治不愈,答案不言自喻。秦潛分明是中毒。
醫院裡的醫生光吃乾飯嗎?這麼明顯的事實,為什麼不儘快解決?以現代醫學的技術手段,雲深不相信,醫院就查不出秦潛到底中了什麼毒?
無能!
雲深心裡頭怒極。她最恨這種情況。
雲深深吸一口氣,儘力平息心頭的怒火。然後拿起用藥記錄翻看。
過去的用藥記錄,雲深飛快的看完。重點是這次的用藥記錄,雲深一行行,逐字逐句的看下去。
越看雲深的眉頭越是緊皺,心裡頭充滿了疑問。光看用藥記錄,醫院的醫生用藥很大膽,但是基本思路是對的。
可是為什麼沒有起到半點作用,秦潛的病情反而還加重了。
雲深百思不得其解。
雲深在小書房內走來走去,皺眉深思,卻找不到頭緒。
雲深猛地衝出去,沖秦老爺子大聲說道:「我必須見到秦潛,親自問診。」
胡方知正和秦老爺子喝茶,見雲深猛地衝出來,還一副著急上火的樣子,嘴裡的茶水差點噴出來。
胡方知趕緊放下茶杯,拿出手絹輕輕擦拭嘴角,說道:「雲大夫,有什麼話慢慢說。事情也不急在這一會。」
被胡方知提醒,雲深回過神來,她剛才太著急了。
雲深對著兩人羞澀一笑,顯得很不好意思,「剛才是我太莽撞,請見諒。」
秦老爺子擺擺手,「你也是救人心切,我們都能理解。」
秦老爺子示意雲深坐下說話,「小雲大夫,你看了秦潛的病歷和用藥記錄,有發現嗎?」
雲深點頭,「初步判斷,秦潛是中毒。具體是什麼毒,得親自檢查過才知道。」
一聽秦大少中毒,胡方知暗自倒吸一口涼氣。不安地朝秦老爺子看去。
秦老爺子微微眯起眼睛,表情淡漠地說道:「之前也有醫生判斷秦潛是中毒,但是卻無從下手。就連該用什麼葯都不知道。因為他們不知道秦潛到底中了什麼毒。」
「任何手段都沒檢測出來嗎?」雲深詫異。
秦老爺子搖搖頭,「又是抽血,又是骨髓什麼的,一天二十四小時的做檢查,到現在也沒確定是不是中毒。因為秦潛的血液樣本完全正常。」
「這不可能。」雲深驚呼。
秦老爺子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澀,「的確不可能。但是反覆檢查,結果都是一樣。醫生說,檢查結果正常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醫院束手無策,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孫子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去。這才命下面的人全國各地尋找醫生。沒想到小胡給我帶來了意外驚喜。
小雲大夫,你只看病歷和用藥記錄,就斷定秦潛是中毒。你對自己的判斷,有多少把握?」
雲深皺眉,說道:「還是那句話,在見到秦潛之前,我不能給出準確的回復。不過單看病歷和用藥記錄,我有八成的把握。」
「八成?這麼高?」
雲深點頭,「外傷久治不愈,正規的醫療手段都不起作用,這是典型的中毒癥狀。不過因為還伴隨著昏迷,思維混亂,記憶斷層,而且原因不明,這讓我產生了很多疑問。所以目前我只有八成把握,認定秦潛是中毒。」
秦老爺子微微頷首,眉頭緊皺。似乎有為難之處。
胡方知打手勢,讓雲深先坐下來。
雲深在位置上坐下來。
胡方知提示雲深,別著急。
秦潛的身份不一般,不僅是秦家長房嫡出的大少爺,還是特勤局局長。他的病情,誰來治,怎麼治,不是上嘴皮碰下嘴皮隨隨便便就能解決的。
雲深身為隱世門派的傳人,只要出現在秦潛的病床前看,轉眼就會被特勤局打上來歷不明的標籤。
到時候,雲深不僅不能給秦潛治病,甚至連自身安全都無法保證。
因此,雲深要想順利給秦潛治病,必須通過秦家,尤其是秦老爺子的首肯。
只要秦老爺子出面給雲深擔保,特勤局還有軍方,自然不會為難雲深。
如果沒有秦老爺子的擔保,直到秦潛病逝,雲深也不可能見到秦潛。
所以,秦潛的病不僅僅是病,還牽涉到各方勢力的博弈。
雲深明白鬍方知的意思。之前她的確太著急了一點,只想著儘快見到秦潛,為秦潛治病。卻忽略了這件事情的嚴重程度。
雲深朝秦老爺子看去。
秦老爺子的手搭在桌面上,食指輕輕地點著桌面,一下接著一下。秦老爺子這是在思考。
過了好一會,秦老爺子才睜開眼睛,眼神銳利,似刀劍,似火焰,「小雲大夫,你有把握治好秦潛嗎?」
雲深沒有急著回答這個問題。她微微垂眸,沉思片刻,最後鄭重地說道:「我有五成把握。」
「五成?挺高的。」秦老爺子突然笑了笑,笑容意味不明。
雲深卻猛地感覺到壓力撲面而來。
雲深絲毫不懼,抬起頭,迎面而上。
秦老爺子微微點頭,暗自讚許,「小雲大夫勇氣可嘉。要知道秦家可是個大泥潭,這個時候,一般人都不敢靠近秦家。小雲大夫反其道行之,而且非常急切地想要見到秦潛。我能問問為什麼嗎?聽說在石城的時候,你和秦潛有來往。莫非你們已經私定終身?」
雲深面無表情地面對秦老爺子,語氣淡漠地說道:「秦老爺子誤會了,我和秦潛並無私情。我之所以願意踏入秦家這個泥潭,為秦潛治病,一是因為秦潛曾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幫助過我,我很感激他。二是因為治病救人是我的職責。
江湖越老,膽子越小。我還沒有入江湖,膽子自然要比老江湖們大一點。老江湖們不敢做的事情我敢。而且從我本心來說,我對秦潛的病情非常好奇,很想一探究竟。至於其中的風險,暫時不作考慮。」
秦老爺子呵呵一笑,「小雲大夫,你很誠實。這是我最欣賞的品質。明天早上九點在醫院門口等候,到時候老頭子我親自帶你們進去。」
秦老爺子端起茶杯,端茶送客。
胡方知和雲深趕緊起身。
胡方知說道:「謝謝老爺子信任雲大夫。」
「小胡,如果小雲大夫能治好秦潛的病,我要記你一功。」秦老爺子含笑說道。
胡方知連說道:「不敢。這些都是我該做的。」
秦老爺子揮揮手,「小胡不要客氣。小雲大夫,但願你不會讓我失望。」
雲深微微頷首,「我會儘力不讓您失望。」
「哈哈……有這份自信,很不錯。行了,你們都回去吧。」
秦老爺子爽朗一笑,心情似乎不錯。
雲深跟著胡方知一起退出了梅花閣。
這一次依舊是曲管家親自送他們出去。
曲管家將兩人送到大門口,對著雲深微微躬身,「雲大夫,希望你能盡全力治好大少爺。我們所有人都感激不盡。」
「曲管家放心,我既然應承了老爺子,就一定會盡全力。」
「謝謝雲大夫。」
雲深和胡方知坐上車,曲管家站在台階上目送車輛遠去。直到車輛拐彎看不見后,曲管家才轉身返回。
轎車內。
胡方知忍不住問道:「雲大夫,秦少的病,你真的有把握嗎?實在不行,現在反悔還來得及。等到明日一早,想反悔可就晚了。」
雲深搖頭,「謝謝胡州長。我雖然沒有十全的把握,但是我對自己的醫術有信心。如果連我都找不出病因,我想這世上沒幾個人能夠治好秦少。秦少只能等死。」
這麼自信?
胡方知心情反而變得沉重起來。
「如今我也不知道,當初介紹你過來究竟是對是錯。秦家這潭水太渾太深,你踏足其中,也不知道究竟是好是壞。要是因為這事害了你,我是難辭其咎。」
雲深笑了笑,「胡州長不用懊悔。就算我真的因此陷入危險中,我也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我習醫術的第一天,師父就教導我,治病救人是我們的本分。再說,情況未必會像胡州長擔心的那樣。有秦老爺子在,我不信胡家人敢亂來。」
「但願如此。雲大夫,總之,明天去了醫院后,你一定要當心。除了病情相關的,多餘的話一句別說,多餘的事情一件別做。」
胡方知還是忍不住提醒雲深,生怕雲深年輕氣盛,衝動之下做出後悔的事情。
雲深點頭,「謝謝胡州長,我會謹慎小心。」
胡方知暗嘆一聲,心情更加沉重,「明天一早,我親自送你去醫院。」
雲深疑惑地看著胡方知,「謝謝,我一個人能行。」
胡方知說道:「不用擔心,我就送你到醫院門口,看你進去后我就走。」
雲深點點頭,真心謝道:「謝謝胡州長。」
胡方知真鄭重地說道:「是我將你推薦給秦家,我自然要負責到底。這幾天我都會在京州,有任何事打電話給我。雖然京州不是漢州,在這裡我說話沒什麼分量。但是我在京州還有幾個朋友,他們都是說得上話的人。你如果有了麻煩,我會儘力幫你。」
雲深抿唇,「胡州長對這次治療,似乎沒什麼信心?」
胡方知苦笑一聲,「雲大夫,不瞞你說,我對你有信心。但是我對京州的局勢沒有太大的信心。今年年底,議會改選,現在這位首相想要謀求連任,但是阻力很大。這期間,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說到這裡,胡方知嘆了一口氣。
胡方知看著雲深,說道:「雲大夫,你是局外人,不清楚這裡面的水有多深。當然,這件事也怪我。當初我將你推薦給秦家時候,將事情想得太簡單,以為只是治病救人。等到了京州,一接觸,才發現秦少的病竟然牽涉到方方面面。可是這個時候,我們兩個都是騎虎難下。如今,這趟渾水都我們無法避開,只能盡量自保。」
雲深沉默不語,眉頭微蹙,表情凝重。
胡方知拍拍雲深的肩膀,「雲大夫,你也別太害怕,有我在,還有秦老爺子在,我們總能保住你。」
雲深抬頭看著胡方知,「胡州長,秦家的立場,你清楚嗎?」
胡方知微蹙眉頭,不明白雲深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雲深說道:「秦少身邊各方勢力的人都有。我想知道秦家的立場,也是為了以防萬一。」
胡方知摸索著大拇指上的扳指,斟酌了一番才說道:「秦家沒有立場。」
雲深皺眉。等著胡方知給她解釋。
胡方知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如果非要說秦家有立場,那秦家的立場就是軍方立場。至於議會那邊,誰支持軍方,秦家就支持誰。誰反對軍方的策略,秦家就反對誰。
還有京州上層圈子,表面看上去一團和氣,大家彼此聯姻,互相幫襯。但是私下裡斗得很厲害。畢竟每個人每個家族都有自己的利益訴求。這次議會改選,我看著京州這風氣,只怕不太平。雲大夫,秦少身份敏感,他的病情牽涉到方方面面的勢力。他生,或者他死,不誇張的說,無論結果如何,都意味著有人會被清洗,有人會趁機上位。
現在的情況明擺著,有人想秦少死,秦少中毒就很好的說明了這一點。如果雲大夫妙手回春,救回秦少,想秦少死的人自然會對雲大夫恨之入骨。現在動不了你,不代表將來動不了你。雲大夫,你明白這裡面的風險嗎?」
雲深點頭,「謝謝胡州長告訴我這些。這裡面的風險,我已經有了初步的認識。」
胡方知見雲深面色平靜,沒有絲毫恐懼之色,就猜到了雲深的想法。
「雲大夫,你,不改初衷?」
雲深點頭,「對,我,不改初衷。我還是那句話,治病救人,醫者本分。給秦少治病,風險巨大,但是我不會退縮。」
頓了頓,雲深又說道:「我做決定,從不後悔。我這人,面對困難,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勇往直前。」
雲深的話,讓胡方知動容。
胡方知暗自點點頭,「雲大夫,你的勇氣讓我佩服。冒昧的問一句,雲大夫和秦少現在是什麼關係?」
雲深低頭,想了想,肯定地說道:「患難朋友。」
胡方知詫異,「你們不是情侶?也不是情人?」
雲深抿唇一笑,嘴角有一抹淡淡的羞澀,不過態度卻很堅定,「我們不是情侶。胡州長,在秦老爺子面前,我沒說謊。在你面前,我更沒必要撒謊。我和秦少,自始至終都不是你們想的那種關係。」
胡方知聞言,感慨道:「這年頭,像雲大夫這樣重承諾,重情義的人已經很少了。我相信,你和秦少即便只是朋友,你們的友情也一定很深厚。」
深厚嗎?
雲深想起和秦潛數次見面的情景。第一次見面,優雅,高貴,神秘。第二次見面,狼狽卻依舊優雅。第三次見面,咄咄逼人。
後來的數次見面,讓雲深對秦潛了解得更多,孤傲,冷漠,狡猾,臭不要臉,無恥,卻依舊優雅高貴。
這個男人,無論何時何地,他總是人群中的焦點。
雲深朝胡方知看去,說道:「無論如何,這一次我會救下秦少。請胡州長支持我。」
「雲大夫放心,這次是我的責任,支持你我義不容辭。」胡方知給了雲深肯定的答案。
雲深抿唇一笑,雙目亮如燦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