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我來保釋你
余心然獨坐在拘留室內,始終垂著頭,默不作聲。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余心然估算著事情的進展。警察應該已經知道她的身份,聯繫了余家。不出意外,很快她就能出去。
從天明到天黑,從天黑到天明。
余心然從一開始的篤定,變得慌張。到最後她已經絕望。
余家沒有人出現,也沒有派律師保釋她出去。學校那邊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余心然一臉茫然地看著鐵門外面。陸陸續續有人出去,又有人進來。唯一讓余心然感到好受的是,就是讓她單獨佔用一間拘留室,不用和其他人混住一起。
「余心然,有人來看你。」
余心然茫然抬起頭,是家裡人來了嗎?
腳步聲由遠及近,余心然終於看清楚了來人。
「是你?」
「是我。」
賈度一身西裝,看上去不像紈絝子,倒像是社會精英。
「為什麼你會來看我?」余心然暗自警惕,對賈度的到來,充滿了疑問。
賈度笑了笑,笑容很淺,看上去完全是在敷衍余心然。
賈度和余心然都是世家子,兩人從沒有來往過,不過同在京州,彼此都知道對方。
余家和賈家沒什麼交情,余心然同賈度更沒有來往過,余心然想不通第一個來看望她的人,竟然是不曾說過一句話的賈度。
賈度將余心然從下到上打量了一番,余心然的黑色皮鞋上全是腳印,衣服也是皺巴巴的,臉上的妝容早就花了,頭髮也顯得亂糟糟的。整個人完全沒有世家女的風範,反而顯得極為狼狽和可憐。
賈度輕蔑一笑,然後面無表情地說道:「我來保釋你。」
「你,保釋我?為什麼?」余心然猛地後退一步,她心裡更加慌亂。
「老闆要求保釋你,所以我來保釋你。」賈度沒有一句廢話。
「你老闆是誰?秦浩?」余心然厲聲質問。
賈度低頭一笑,明面上秦浩是他老闆,實際上唐妙茹才是他的老闆。
年初,唐妙茹一番運作,賈度的父親被外放到地方上任職,直接官升兩級,掌實權。
賈度很感激唐妙茹,也很怕唐妙茹。當唐妙茹招攬他的時候,賈度沒有猶豫,乾脆利落地做了唐妙茹的馬前卒。
當然,這些內情賈度不會告訴余心然。就讓余心然誤會這一切都是秦浩安排的。
「秦浩為什麼要保釋我?我家人呢?我家裡人怎麼沒來?」余心然激動地問道。
賈度聞言,笑了起來。笑容帶著一絲譏諷。
「我忘了你關在裡面,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
余心然心頭一慌,緊張地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賈度輕描淡寫地說道:「你大哥在外任職,被牽連到一樁大案中,目前已經被控制起來,正在接受調查。你大堂哥昨晚涉險酒駕,造成嚴重車禍,目前也正處於羈押中,等待調查結果。你父母為了你大哥,還有大堂哥的事情,忙的焦頭爛額,暫時沒空管你的事情,你別記恨他們。」
「怎麼會這樣?」余心然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倒在地上。
「我大堂哥有司機,怎麼可能涉嫌酒駕?」余心然沖賈度怒吼。
賈度心平氣和地說道:「你大哥昨晚沒有用司機,酒駕一事確鑿無疑。」
余心然臉色煞白,猛地衝到欄杆前,抓住賈度的衣領,問道:「是不是有人在報復我家?你告訴我,到底是誰在害我們余家?」
賈度伸手,掰開余心然的手。勒死他了,余心然的力氣這麼大,不愧是當醫生的。
賈度退後一步,離余心然遠一點,又整了整衣領,這才說道:「余大夫,你是聰明人,你應該能想到是誰在害你們余家。」
「秦潛?」
余心然見賈度沒有否認,心下瞭然,果然是秦潛。
余心然呵呵冷笑兩聲,她抱著頭,心裡頭充滿了恨意。
秦潛怎麼可以這麼狠,半點情面都不留。
難道她在秦潛心裡頭,真的如草芥一般,分文不值嗎?
余心然猛地抬頭,雙目赤紅,死死地盯著賈度,就像是要吃人一樣。
賈度心驚,女人狠起來果然比男人還要狠。
余心然抓著欄杆,問道:「秦浩為什麼要你來保釋我?」
賈度理所當然他說道:「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余大夫,你心裡頭有多恨秦潛,我老闆深有體會。我老闆讓我保釋你,只是為了多交一個朋友。」
「秦浩想讓我做什麼?」
余心然並沒有失去理智,她還能思考。她明白無事獻殷勤,非奸必盜。
秦浩不是聖人,不會無緣無故的幫她。秦浩這麼做,必有所求。
賈度說道:「老闆要余大夫做什麼,並沒有交代。老闆只交代,讓我將余大夫保釋出來,然後親自將你送回家。」
余心然嘲諷一笑,「沒想到蠢笨如豬的秦浩,也有長進的一天。看來秦潛沒死,讓秦浩受了不少刺激。」
賈度微微垂眸,沒有接這話。
這一切都是唐妙茹安排的,他只是借用秦浩的名義。
余心然一開始就產生了誤會,那就讓她繼續誤會下去。
余心然昂著頭,擺出世家女的姿態,「你回去告訴秦浩,我願意和他做朋友。但是我不會無底線的幫他。」
「余大夫放心,你的話我會帶給老闆。」賈度輕聲說道。
余心然一臉傲然地看著賈度,「現在,把我保釋出去。另外給我準備一身乾淨的衣服,我不想這樣子走出去見人。」
「衣服已經準備好了。」
賈度從提包李拿出包裝整齊的新衣服,遞給余心然,「余大夫稍等,我這就去辦保釋手續。」
余心然換好衣服,梳洗容顏,煥然一新,跟著賈度離開了警局。
陽光照耀,余心然好似重獲新生。
可是再烈的陽光,也不能驅散她心中的仇恨和陰霾。
賈度親自開車送余心然回家,並且暗中觀察余心然的反應。
「這不是回家的路。」
余心然警惕地盯著賈度。
賈度面不改色,「這是去帝國大學的路。余大夫,你確定現在回余家?我認為你還是先回學校比較好。」
余心然在學校有個三居室套房,是她讀大學的時候父母給她買的。平日里,余心然一般都住學校,只有周末才會回余家。
余心然捏緊安全帶,咬著唇,有些猶豫。
賈度掃了她一眼,「余大夫放心,學校並不知道你的事情。我老闆第一時間就封鎖了消息。」
「真的?學校不知道我的事?」
賈度點頭,肯定地說道:「學校當然不知道。學校要是知道,不會什麼都不做,總要派個人同警局那邊溝通。」
余心然聞言,放心下來。幸好學校不知道。
其實以余心然的家世,就算學校知道了真相,只要關係做到位,對余心然的前程和學業都不會產生影響。
但是余心然要面子,她討厭被人指指點點,說三道四。
一旦被學校知道,就算不影響她的前程,也會影響她的心情。還讓她面上無光。這是余心然無法忍耐的事情。
賈度將余心然送回學校,叮囑了兩句,就開車離去。
……
議會大廈附近,有一家私密性極高的會所,名叫開元。會所的會員,只限於特定的人群,而且必須有三名以上的會員介紹,才會接納新會員。
賈度開車來到開元會所,先將車停在地下車庫,然後坐電梯上樓。
唐妙茹這會正在會所內跟著老師傅學習茶道。
服務員將賈度領到包間就出去了。
賈度見唐妙茹正在忙,沒敢開口說話,而是恭恭敬敬地站在邊上,等候唐妙茹忙完。
十幾分鐘后,唐妙茹結束了茶道學習。揮揮手,老師傅低頭走出了包間。
唐妙茹含笑看著賈度,「小賈過來坐。在我面前不用那麼拘謹。」
賈度不敢當真,非常拘謹地坐在唐妙茹面前。
唐妙茹臉上帶著如沐春風地笑容,顯得特別溫婉,優雅,大度,從容。她倒了一杯茶放在賈度面前,「喝喝我親自泡的茶。」
賈度微微躬身,「謝謝夫人。」
然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賈度不懂茶,卻也覺著這茶好喝,有茶葉的芬芳和泉水的香甜。
唐妙茹輕言細語地說道:「茶水是每天凌晨去南山山頂的獅子泉運來的。每天只有一百斤泉水,用完了就沒有。你今天有口福,喝了第一桶泉水炮製的茶水。」
「都是沾夫人的光。」賈度垂首說道,態度恭敬,還有一點畏懼。
唐妙茹從來沒有在賈度面前發過火,可是賈度卻覺著笑著的唐妙茹比發火的唐妙茹更可怕。
發火的唐妙茹,至少讓人知道為什麼發火,怒火沖誰發。笑著的唐妙茹,誰都說不清是真笑還是假笑,也說不清是不是在算計著什麼。
蛇口佛心,形容的就是唐妙茹這類人。
因此,在唐妙茹面前,賈度如何恭敬,如何謹慎小心都不為過。
唐妙茹又給賈度斟了一杯茶水。
賈度誠惶誠恐,雙手舉著杯子,顯得小心翼翼。
唐妙茹似笑非笑地看著賈度,然後隨口問道:「事情都辦好了嗎?」
賈度低頭,恭敬道:「回稟夫人,已經將余心然送回大學。」
唐妙茹一邊玩著茶道,一邊問道:「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
賈度老實地搖頭。
唐妙茹語氣清淡地說道:「欲讓其亡,必先讓其狂。余心然這個人,性格偏激,容易走極端。她忍耐了這麼多年,只換來秦潛的狠心絕情,自然記恨在心。我們只需要加一把柴火,余心然就會主動做出瘋狂地事情。」
賈度緊張地問道:「是要讓余心然對付秦潛嗎?」
唐妙茹輕蔑一笑,「就憑余心然,還對付不了秦潛。我要對付的是另有其人。」
「誰?」賈度緊張到手心冒汗。
「雲深。」
唐妙茹猶如毒蛇吐芯,怒吼著想要弄死雲深。
唐妙茹想弄死秦潛,這是執念,已經長達二十年。
原本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秦潛也必死無疑。結果雲深橫空出世,讓她滿盤皆輸。
此時此刻,唐妙茹恨雲深更勝於秦潛。
唐妙茹恨一個人,就想弄死這個人。
不過唐妙茹素有城府,不會輕易冒險。她會伺機而動,像個最優秀的獵手,尋找最好的時機。
沒想到余心然突然闖入唐妙茹的視線,讓唐妙茹欣喜難耐。
她在等機會,余心然就將機會送給了她。這次老天爺都在幫她。
余心然這步棋,她要好好下。一定要設計好每一步,讓余心然心甘情願地踏進她的陷阱里,為她衝鋒陷陣。
唐妙茹眉眼間帶著笑意,溫溫柔柔的,就像是一個慈愛的長輩。
賈度卻感到一陣陣寒意湧上來,手心已經開始冒汗。
賈度小心翼翼地說道:「夫人,對付雲深簡單。我就怕秦潛哪裡不會善罷甘休。」
唐妙茹輕蔑一笑,「上次你派人綁架雲深,秦潛有報復你嗎?」
那是因為秦潛身體還沒恢復,而且等著他收拾的人太多,暫時還沒騰出手來。不代表秦潛就忘了此事。
賈度不敢狡辯。他已經上了唐妙茹的賊船,已經沒有下船的機會。
賈度問道:「夫人,真的要對付雲深?」
「你怕了?」唐妙茹似笑非笑地看著賈度,「如果怕的話,就說一聲,我不勉強你。」
賈度低頭,「夫人說笑了,能替夫人做事,是我的榮幸。」
「不勉強?」唐妙茹試探著問道。
賈度連連搖頭,「不勉強。為夫人辦事,我心甘情願。」
「那就好。」
唐妙茹滿意地點點頭,「小賈,你該知道,你們賈家能夠依靠的只有我。我好,你們賈家就好。我若是不好,你們賈家也會吃不了兜著走。明白嗎?」
「明白。」賈度低頭回應。
唐妙茹笑了笑,「接下來要怎麼做,你心裡有數嗎?」
「請夫人指示。」
唐妙茹輕描淡寫地說道:「接下來你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利用媒體炒作這件事,務必鬧得沸沸揚揚。余心然忍耐了這麼多年,一朝爆發出來,必定是魚死網破的下場。我要的就是魚死網破。」
賈度聞言,心驚膽戰。唐妙茹是想讓余心然給雲深陪葬,讓兩個女人落個兩敗俱傷的下場。
賈度偷偷瞄了眼唐妙茹,又趕緊低下頭。
賈度應下,「夫人的話,我都明白。我會找人辦妥這件事。」
「記住,掩藏好自己的行蹤。不要讓人抓到把柄。只要抓不到把柄,秦潛就不敢隨便動你。」
「謝謝夫人提點。接下來幾天,我不會和余心然見面,也不會和她通電話。如果有必要,我會出國一段時間。」
唐妙茹滿意地點點頭,「小賈,你做事越來越穩重。出國這個主意不錯,我建議你今明兩天就出國。等事情塵埃落定之後再回來。」
「我聽夫人的。一會就去定機票。夫人要是沒別的吩咐,那我先下去忙。」
「去吧。好好做事,少不了你的好處。」
「謝夫人。」
賈度躬身退出了包間,目不斜視地離開會所。
坐電梯下到地下車庫,上了車,賈度扯了一把紙巾擦汗。
此刻,賈度滿頭滿臉的冷汗。
京州的秋天依舊很熱,可是賈度卻感到渾身發冷。一股涼意從腳底直竄頭頂,讓賈度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賈度在車裡坐了將近半個小時才鎮定下來,然後打電話訂機票。
訂好機票后,賈度開車直接前往機場。他已經等不及,他要馬上離開京州。
京州對他而言,就是龍潭虎穴,是生死之地。
一旦秦潛騰出手來,想起他這個小蝦米,賈度不知道前方等待自己的是什麼結果。他只確定一點,早早離開京州這個是非之地,他還有活命的機會。
會所包間內,服務員進來收拾茶具。
一邊收拾,一邊對唐妙茹說道:「夫人,賈先生已經訂了前往金磚國的機票,兩個小時后登機。」
唐妙茹聞言,嘲諷一笑,「賈度這個人,總是這麼膽小。一點風吹草動,就能將他嚇個半死。要是要讓他落到秦潛的手裡,不用秦潛嚇唬他,他會將所有的事情主動吐出來。等余心然這件事料理完了后,將賈度處理了吧。別讓他回國。」
「是,我這就去安排人處理賈度。夫人,財團的人想要見你。」
「不見。」唐妙茹皺眉,「一群瘋子,我和他們道不同不相為謀,讓他們滾遠點。告訴他們,我是秦夫人,我不會做有損秦家的事情。」
「那我就替夫人回絕他們?」
「去吧。雖然不和他們合作,不過說話的時候還是要客氣點。不和他們合作,卻也不能結仇。」
服務員盈盈一笑,「我聽夫人的。夫人,那我先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