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旌旗翻卷,謀略天下江山(二)
蘭山之上。
顧舊年看著昭文太子,唇邊浮現了一抹淡笑,道:「當年蘭山之上的事情,我已經完全記不得了。」
「你記不得也沒關係。」昭文太子上前了一步,伸手想要握住顧舊年的手,卻被顧舊年躲開了,昭文太子的神色不變,繼續道,「只要我還記得就好。」
顧舊年笑了一聲,抬頭看向昭文太子,一字一字的道:「無論以前是怎麼樣的,又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在一年前我醒來的時候,就是我的一次新生,和以前再無關係了。」
昭文太子溫和優雅的表情驟然就凝固了,半晌,才開口道:「無關?」
顧舊年點了一下頭。
其實顧舊年是意識到的,大概她以前是真的和昭文太子有什麼過去,但是那都已經是過去了。
從落雲宮醒來的時候,是她的新生,她第一個見到的人,就是明深。
「既然如此的話……」昭文太子溫和的嗓音忽地有些低沉了下去,然後他抬眸看向顧舊年,眸子里就泛起了一抹清冷之色。
顧舊年看到昭文太子的手已經按在了劍柄之上,於是神色一變,立即退後一步,但是顧舊年也心知就連郁博軒都不是昭文太子的對手,更何況是她了。
若是昭文太子真的想要殺了她的話,她又怎麼可能躲得過去。
只不過,就在這時,變故突生。
在昭文太子將長劍抽出的那一剎那,一道凜冽的風聲忽地就至耳邊。
顧舊年心底一緊,她不會記錯的,當時徐經武圍住皇城的時候,那個暗中用飛刀救了她的人就是這樣的手法,而那個人是華陽王!
一聲錚然劍鳴,飛刀被昭文太子用手中的長劍格擋住了。
然後華陽王這才從一邊趕來,站到了顧舊年的身邊。
果然是華陽王!
前後幾次算下來,華陽王已經救了顧舊年三次了。
「王爺!」顧舊年看到華陽王,又驚又喜,驚的是如今已經是死局,華陽王就算是趕來,也只是送死罷了,華陽王明知道這些,卻還來送死,喜的是華陽王居然已經解決了戰事,趕到了這裡。
昭文太子也將視線落在了華陽王的身上,眸子里就泛起了一抹極為複雜的神色,輕聲道:「華陽王……?想不到會在這裡遇見你。」
「你想不到的事情,還有很多。」華陽王站在顧舊年的身前,將顧舊年完全的擋在身後,看著昭文太子,視線十分的冰冷。
昭文太子臉上是優雅溫和的笑意,但是手上的動作卻是更快,剎那之間就是抬劍風起,竟然根本華陽王也絕不甘於落後,抽出隨身佩劍,便和昭文太子戰在了一處。
顧舊年看著眼前的戰鬥,心底雖然焦急,卻根本就插不上手,只見眼前是一片刀光劍影,錚然聲響,兩個人都是拼盡了全力,但是一時之間卻沒有人能佔到上風,顧舊年雖然看不出兩人到底是誰更勝一籌,但是剛才華陽王來的時候,神色之間就已經有些疲倦之意,想來是一路跋涉,狀態自然比不上昭文太子的。
在一側的郁博軒一隻手撐在樹上,另一隻手捂住胸前的傷口,但是郁博軒的視線卻落在了剛才地上被昭文太子截下的飛刀之上。
顧舊年看到郁博軒的視線,就知道了郁博軒在想什麼。
於是顧舊年立刻伸手從地上撿起了那柄飛刀,然後交在了郁博軒的手裡。
顧舊年根本就不會什麼飛刀,再者,華陽王和昭文太子纏鬥在一起,顧舊年就算是擲出去,也不知道會落在誰的身上,所以自然要交給郁博軒了。
郁博軒伸手握住飛刀,抿了抿唇,眸子里是無盡的冷意,目光一直在昭文太子的身上,尋找一個合適的時機,一擊致命!
而華陽王和昭文太子仍然在激烈的交手。
這兩個人都曾經被譽為是天下第一人,只不過他們之間隔了一輩,但是儘管如此,卻依舊戰的酣暢淋漓,一時之間,誰也奈何不了誰。
但是華陽王的臉色卻漸漸蒼白了起來。
他自己知道,他不是昭文太子的對手。
但是他不能退後,就算是要死的話,也要死在顧舊年之前。
郁博軒的眸子微微的眯了起來,然後手中的飛刀忽地脫手而出,對準了昭文太子,務求一擊致命!
昭文太子唇角浮現一抹冷意,視線的餘光睨到了郁博軒的動作,於是一個側身,衣衫驟然翻卷了起來,繼而長劍就從華陽王的身前穿透。
那一劍快如閃電,華陽王根本就躲閃不及,他握劍的手驟然鬆開了,長劍落在了地上。
昭文太子微笑了一下,然後將長劍從華陽王的身體之中抽了出來,淋漓的鮮血從長劍之上向下流淌,昭文太子卻好整以暇的拿著從一邊那出潔白如雪的布,細細的擦拭著手中的長劍,將長劍之上的鮮血一點一點的擦拭乾凈。
「王爺!」顧舊年臉色一變,就要衝上前來。
昭文太子抬劍攔住了顧舊年,輕笑一聲:「他沒事,但你若是再上前一步的話,就不一定了。」
顧舊年聽到昭文太子的話,便站定了,但是視線一直在華陽王的身上,長劍雖然穿透了華陽王的身子,但是並沒有碰到要害,避開了心口和內臟,若是一會兒能將華陽王帶回去的話,只消稍加調養,就可以讓華陽王痊癒了。
顧舊年這才稍稍的安心,然後轉過頭看向昭文太子,眸子里依舊是無盡的冷意,道:「你想要做什麼?」
昭文太子溫和從容的笑了笑,道:「我在等人。」
顧舊年一怔。
「明深應該要來了吧。」昭文太子似笑非笑的看著顧舊年,然後一字一字,字字清晰的道,「我要當著你的面,殺了他。」
昭文太子的這一句話讓顧舊年的腦海之中忽然空白了一下,等到顧舊年反應過來的時候,卻突然聽到耳邊傳來一個低沉冰冷的聲音。
「說的不錯,既然如此,那便來吧。」
這個聲音乍一傳來,在場的幾個人面色同時一變。
除了昭文太子。
昭文太子面色溫和,轉頭看向來人,唇邊就彎起一抹似是嘲諷又似是懷念的笑意,道:「這幾年的皇位,坐的可過癮?」
明深緩步而來,將在場的形勢掃了一圈,看到了華陽王和郁博軒都已經受了重傷,眸子里的神色就十分的冷然,而顧舊年安然無事,也讓明深鬆了一口氣。
還好,他來的還算及時,並沒有錯過什麼。
那就將過去的恩怨,今日一併解決了吧!
「皇位坐的過癮,也自然是不及你暗中操縱天下局勢來的過癮了。」明深站在了顧舊年的身前,抬頭看向昭文太子,眸子十分冰冷,聲音更是猶如被深冬的冰水浸透過了一般。
上一次兩個人這麼對視著的時候,還是在東宮,也就是明深想要射殺昭文太子的時候。
那時候明深已經彎弓,弓弦如月,對準了昭文太子,而昭文太子就這麼看著明深,兩個人目光交匯的剎那,明深忽地就想起了當年惠妃和他說過的話。
所以那一箭沒有射出去。
他留了昭文太子一命。
但是事到如今,是昭文太子自尋死路。
時隔這麼長的時間,兩個人又一次的對視著。
昭文太子笑了起來,繼而,視線卻是透過明深看向了顧舊年,笑了一下,問道:「舊年,你可還記得李一川嗎?」
顧舊年一怔。
那是一直縈繞在顧舊年回憶里的人,但是顧舊年卻除了這個名字以外什麼都想不起來了,為什麼昭文太子會忽然提起此人?
「李一川,就是死在了明深的手裡。」昭文太子的聲音很輕,但是卻每一個字都落在了顧舊年的耳里,十分的清晰。
明深的身子忽然一僵。
昭文太子臉上的笑意越發濃郁了起來:「或者說,瑾川、宋辭,還有其餘的那些人,你當真都記不得了嗎?」
無數的名字在顧舊年的腦海之中回蕩,然後顧舊年才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的確,那些人都是死在了明深的手裡。
每一次接觸明深的時候,從他身上傳來的血腥氣息,那是顧舊年從顧舊年的心底傳來的,始終縈繞在顧舊年心底不肯消散的。
默然。
沉默在幾個人之間蔓延了開來。
良久。
顧舊年搖了搖頭,抬起頭看向昭文太子,道:「你現在說這些事情,還有什麼用嗎?」
不等昭文太子還要說什麼,顧舊年就繼續說下去了。
「那些人……都是你的人吧。彼此的立場截然不同,就算是為此而殺人……也根本就沒有什麼問題。」顧舊年十分冷靜的道,甚至眸子里還有些微的憐憫之意,「反倒是你,牽連了多少無辜之人,只是因為一件寒疫的事情,就多少無辜的百姓因此而死……」
昭文太子的眸子微微的眯了起來,十分危險的氣息就從他的身上散發了出來。
再然後,昭文太子就忽地動手了。
剎那之間,錚然劍鳴。
血色灑落一地。
「也應該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