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章 只要他牽著她的手,她便都不怕了
已是黃昏。
素問端著飯菜進來時,就看見沈妙言睡在床榻上,眼圈紅紅,睫毛間隙隱隱還掛著淚珠。
她將飯菜放到床頭,輕輕推了推她:「小姐,起來吃飯了。」
沈妙言驚醒,望了眼窗外,見外面霞光遍天,不由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已經一天了啊……」
「嗯,主子並未派人尋小姐,想來是不打算計較了。」
「他不派人找我,才是真正的可怕。」沈妙言哭夠了,也終於鼓起點勇氣,起身下床,「到底是我惹出來的禍,我認錯便是。」
「奴婢送您過去。」
「不用,沒得連累你。」
沈妙言抿了抿小嘴,琥珀色瞳眸逐漸被堅定取代,對著青銅鏡理了理衣襟和髮髻,邁著小步離開廂房。
東流院。
夕陽緩緩沉入地平線,最後一抹柔光從沈妙言的裙擺上消失,她站在了燈火通明的東流院前。
兩名嚴肅的黑臉侍衛手執兵器守在門口,看起來與平素無異。
她小心翼翼地踏了進去。
燈籠的火光將寢屋的格子雕窗映成暖黃,清晰地倒映出那人臨窗讀書的身影。
她咬了咬唇瓣,心中又打起退堂鼓。
如果她否認是她害顧欽原,四哥會相信嗎?
若當時沒有侍衛侍女看見,其實她否認也沒有關係吧?
畢竟夜寒似乎更偏袒她一些。
只要她一口咬死不是她乾的……
然而這個想法在腦海中不過稍縱即逝,她深深呼吸,抬步跨上台階。
寢屋中的男人身著白紗中單,烏黑長發垂落在榻上,暗金雕花面具在青燈下折射出妖異的光澤,修長的手指扶著書卷,畫面美輪美奐。
可沈妙言卻嗅到了一絲肅殺之氣。
她捏著裙擺上前,聲音軟糯中帶著哭腔:「四哥,對不起……」
君天瀾從書中挪開視線,瞧見她哭紅了的眼,聲音淡淡:「錯哪兒了?」
「我不該捉弄顧欽原……我以為,他身體挺好的。四哥,是我錯了。」
真正面對君天瀾時,她忽然冷靜下來。
她知道,她得為自己犯的錯承擔後果。
她忽然撩起裙擺,在君天瀾跟前跪下,緩緩抬起頭:「若他死了,我用這條命還他就是!」
君天瀾注視著她,她的瞳眸在燈火下熠熠生輝,光彩耀目。
他知道,那是勇氣的光輝。
他等她來道歉等了一整天,而他的女孩兒,果然沒讓他失望。
他放下書卷,站起身,親手將她扶起來,鳳眸充滿了信任和包容:「我知道你還是孩子心***玩愛鬧。我亦知道你並非是想取他性命,不過是一時任性的惡作劇。只是妙妙,你如今已是個大人。我會縱容你,但大是大非,你須得學會分清。我曾教你君子之道,可還記得?」
沈妙言面對他信任的目光,帶著哭腔道:「子曰,君子坦蕩蕩,要有寬廣的胸懷,去包容別人。孟子曰,強者不畏之,弱者不欺之,從善者友之,好惡者棄之,長則尊之,幼則庇之,為民者安其居,為官者司其職,窮不失義,達不離道,此君子行事之准……」
她說到後面,哭得稀里嘩啦,整張小臉都哭紅了。
君天瀾滿意於她的回答,大掌緊緊包覆住她柔軟的小手,俯身在她額上親了親:「去前院和欽原道歉。我,陪你一起。」
沈妙言抬袖揩去滿臉的淚水:「四哥……謝謝……」
君天瀾摸了摸她的腦袋,報之以溫柔一笑。
他牽著她離開東流院,順著長廊的燈火,朝前院而去。
沈妙言低頭看了看兩人牽著的手,又仰頭望了望他冷峻的側顏,莫名的……
心安。
刀山火海也好,妖魔鬼怪也罷,只要他牽著她的手,她便都不怕了。
前院廂房,顧欽原已經醒了。
房中瀰漫著一股濃濃的苦藥味兒,侍女將空葯碗端出去,在門口碰見兩人,連忙屈膝行了個禮。
顧欽原靠坐在床頭,看見兩人進來,目光涼涼地從沈妙言身上掃過,聲音十分虛弱:「這麼晚了,表兄怎麼還不睡?」
「鬧出這樣的事,我哪裡睡得著?」君天瀾說著,望了眼沈妙言,又轉向顧欽原,「昨晚的事——」
「我都知道了。」顧欽原捂住嘴,忽然咳嗽得厲害。
好不容易紅潤些的面龐,因為這陣咳嗽,再度變得蒼白如紙。
血液順著他的指縫蜿蜒淌落,在淡青色錦被上暈染開灼目的深紅。
沈妙言咬了咬唇瓣,上前對顧欽原屈膝行禮:「昨晚是我任性,望顧先生莫要怪罪。若顧先生定要怪罪,妙言甘願受罰。」
顧欽原唇角的笑容有些冷漠,聲音嘶啞,彷彿是扯著肺部發出來的:「本公子倒想罰你,可表兄哪裡忍心讓你受罰?」
說罷,便大口喘起氣來,面部竟隱隱現出青黑色。
君天瀾見狀皺眉,正要發問,一名侍女端著熱騰騰的葯碗進來,解釋道:「王爺,白大夫說,顧先生每半個時辰都要喝一碗葯,熬過今晚,明兒就好了。」
君天瀾微微頷首:「如此便好。」
沈妙言保持著屈膝行禮的姿勢,悄悄抬眸望著顧欽原,對方雙眼微闔,顯然是有些撐不住了。
她心中百味陳雜,她不知道她的惡作劇,竟然會讓他陷入這般危險境地里。
果真是她錯了。
君天瀾示意沈妙言接過葯碗,她捧著碗來到床榻前,輕聲道:「顧先生,喝葯……」
說著,舀起一勺,送到顧欽原唇邊。
顧欽原勉強睜開眼,目光卻透過她,落在君天瀾身上。
君天瀾站在光影里:「你與她,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欽原,鎬京城局勢險惡,咱們絕不能再起內訌。」
顧欽原垂下眼睫,張口喝了那勺藥。
「顧先生,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謝謝你不生氣……」
沈妙言看他吃了葯,眼圈再度紅了,又舀起一勺,吹溫涼了送到他的唇邊。
修長漆黑的眼睫遮住了顧欽原瞳眸里的複雜,放在被子下的雙手早已按捺不住地握緊。
他對她做出過那般惡劣的事,他甚至不止一次地拆散她和表兄。
為什麼她一個姑娘,竟還可以如此大度待他?!
睫毛中閃過幾許暗光,不知是慚愧,還是內疚。
——
借用群里妹子的一句話:「君天瀾真的很愛妙言,真的很愛。就算他知道『妙妙背叛了他,傷害了他』,他還是捨不得傷害妙妙,不允許別人欺負妙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