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6章 姿容甚美

  徐思嬌周身殺意畢現:「你,在看什麼?」


  沈妙言含笑低頭,從小木桶里倒了些玫瑰花瓣進浴缶,「不過是看皇上有多疼寵娘娘罷了。」


  徐思嬌盯著她,見她神情淡然,並不像是發現了什麼秘密的模樣,懸著的心才稍稍放鬆。


  她雙手擱在浴缶邊緣,有些疲憊地闔上眼:「為本宮搓背。」


  沈妙言不慌不忙地給她搓起背,目光卻一刻也不停歇地打量起這寢屋的擺設。


  通過觀察一個房屋的布置,是可以看出房屋主人的性格的。


  這裡的布置實在太過簡單,看起來根本不像是女子的閨房,半點兒值得注意的東西都沒有。


  等沐過浴,徐思嬌有些睏倦地坐在梳妝台前,一手托腮,任由沈妙言在背後給她絞乾頭髮。


  沈妙言的目光,落在梳妝鏡前掛著的兩隻陳舊護身符上,隨口道:「你也信這些佛寺里求來的東西?」


  徐思嬌聲音清冷:「我當然不信佛。那護身符,是小時候我和姐姐去佛寺里玩時,花兩個銅板買來的。如今托你的福,姐姐已不在人世,可她和我的東西,我卻必須好好收著。」


  「你倒是頗看重這場姐妹情深。」沈妙言挑眉。


  她並不覺得這個女孩兒對君天瀾果真有什麼男女之間的喜歡,她進宮,她爭寵,大約都是為了替她姐姐報仇吧?


  可恨,又可憐。


  正在這時,嫿兒滿臉驚喜地奔進來,福身對徐思嬌行了一禮,「娘娘,大公子回來了!」


  徐思嬌一愣,忙起身,「快,扶我去見他!」


  她往外奔了兩步,忽然想起自己剛沐浴過,於是又急忙折返,在嫿兒的伺候下,匆匆更衣梳妝,連沈妙言也顧不得,急不可耐地奔了出去。


  沈妙言獨自在寢屋中,透過窗欞目送她遠去,低垂眼帘,把玩起那兩隻陳舊的護身符。


  若徐思嬌果真與徐政德有那見不得人的醜事,那麼她應當不是徐家的親生女兒。


  而她一聽見嫿兒說徐家大公子回來了,就激動成那樣,恨不得馬上出去迎接。


  這行為雖可解釋為兄妹情深,但這世上大約不會有任何一個妹妹,在與兄長見面前,會特意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所懷著的心情又是那麼急切而又小心翼翼吧?

  那分明是見歡喜之人的心態……


  她緩緩抬眸,聽聞徐政德只是西北徐家遣來的棋子,可光是這顆棋子,就複雜成了這樣。


  那麼西北徐家的水,又有多深呢?


  她鬆開那兩枚護身符,正要往外走,餘光不經意間又掃了回去。


  黃紙摺疊而成的三角形,穿著一根紅線,正是寺院里最基本的護身符樣式。


  只是……


  那符紙上,卻繪著奇怪的圖案。


  歷經歲月滄桑,這圖案早已模糊。


  可仔細看過,卻也隱隱能看出來,乃是蓮花紋……


  而這蓮花紋,沈妙言眼熟至極。


  當年大魏燕京城郊外,永安寺萬人白骨坑附近雕廊上的圖案,就是這種略帶邪氣的蓮花紋!


  沈妙言擱在護身符上的指尖,觸電似的收回。


  琥珀色瞳眸中暗光流轉,她彷彿想到什麼可怕的事情一般,迅速倒退數步,見鬼似的,立即離開了這座寢屋。


  她穿過幾道朱廊,很快在拐角處看見徐思嬌和她兄長。


  細白小手輕輕按在廊柱上,她歪了歪腦袋,只見那位公子面如冠玉,身姿修長,穿偏道袍樣式的墨色錦衣。


  微風撩起他的袍擺,隱約露出他穿的那雙靴履。


  是西北人最愛穿的中長牛皮靴履,靴口上,隱隱可見用金線綉著的繁複蓮花紋。


  和那護身符的上的蓮花紋,如出一轍。


  沈妙言正看得出神,不防那個男人冷冷望了過來。


  霜雪般的眼神,彷彿能夠凍結一切。


  「你是誰?」他開口,嗓音冰涼而低啞。


  「她就是沈妙言,殺死姐姐的那個賤人!」徐思嬌搶先喊道。


  沈妙言盯著徐家這位新歸來的公子,他正越過徐思嬌,緩步朝她走來。


  他周身的氣息,透著滿滿的壓迫。


  沈妙言下意識後退,直到纖細的脊背撞上朱紅廊柱。


  男人終於在她面前站定,居高臨下地盯著她。


  漆黑的瞳孔宛如無邊暗夜,他挑起一邊兒眉毛,彷彿是在研究一個精雕細琢的工藝品般,仔細端詳過沈妙言的面龐。


  他的眼神,令人極度不舒服。


  這種不舒服而又毛骨悚然的感覺,沈妙言只在無寂身上感受過。


  她屏息凝神,就在受不了這種壓迫而即將開口的剎那,男人忽然低笑出聲。


  他伸手挑起沈妙言的下頜,淡淡評價:「姿容甚美。」


  像是毫無感情地評價一件物品。


  沈妙言推開他的手,往旁邊退了兩步,不咸不淡道:「公子謬讚。」


  徐思嬌蹙眉,上前拉過徐湛,「湛哥哥,你誇她做什麼?!她可是殺害姐姐的兇手!」


  徐湛不以為意,抬步朝大廳而去:「走吧,去給父親祝壽。我可是給他帶了禮物的。」


  徐思嬌親親熱熱地跟上,走了幾步,又回頭瞪向沈妙言:「還不跟上?!」


  沈妙言隨這兄妹倆來到徐府正廳,只見廳中已經擠滿人,徐政德與君天瀾坐在上座,正是獻禮的環節。


  眼尖的侍女看見徐湛回來了,忙取來蒲團放在廳中。


  徐湛上前,在蒲團上跪了,拱手正色:「給父親請安!祝父親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沈妙言退到侍女們中間,裝作不經意地問道:「這徐公子不知是去了哪裡?怎的我從前沒有見過他?」


  「這你就不知道了!咱們公子深得老爺子器重,自幼就養在老爺子身邊。如今國公爺大壽,他是特意從西北趕過來的呢!」


  一名口齒伶俐的大丫鬟,搖頭晃腦地解釋。


  沈妙言點點頭:「原來如此……不知姐姐口中的老爺子,又是誰?」


  「自然是西北徐家的家主啦!咦,你誰啊?幹嘛探聽我們徐家的事?!」


  沈妙言從袖袋裡分了她一把瓜子兒,隨口道:「姐姐怎的不認識我了?我是伺候在娘娘身邊的侍女言言啊,從前,我還借過姐姐你半兩銀子呢。」


  「哦,原來是你啊……」那侍女稀里糊塗,忙打起哈哈,「我那邊還有事,先走了,先走了!還銀子的事兒下次再說吧!」


  沈妙言沒管她,好奇地望向大廳中央,只見徐湛已經起身,正接過小廝捧來的錦盒,恭敬地呈給徐政德:「這是孩兒向高人求來的丹藥,用來給父親延年益壽,再合適不過。」


  眾人好奇地伸長脖子望過去,只見那錦盒中墊著深黑色天鵝絨,居中躺著一粒朱紅丹藥,圓潤飽滿,正散發出濃郁葯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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