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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4章 謝昭之死(2)

  隔壁雅座。


  沈妙言垂眸,慢吞吞地拿茶蓋輕撫過茶麵。


  茶湯碧綠,蕩漾開絲絲漣漪。


  謝昭的尖叫,一聲接著一聲,穿透牆壁落入她耳中,透著聲嘶力竭的絕望。


  她吹了吹茶麵,輕輕呷了一口。


  茶湯入口苦澀。


  卻又很快在唇齒間,彌散開獨屬於茶葉的清香幽甜。


  她蓋上粉青茶蓋,淡淡評價:「好茶。」


  張祁雲瞥了眼面前那盞粗茶,搖扇道:「心境使然。」


  過了一刻鐘,隔壁女子的凄厲尖叫逐漸停歇。


  張祁雲起身,「我去趟西房,女帝且坐著吧。」


  他走後沒多久,君子佩從隔壁回來,帶著淺疤的小臉,透著大仇得報的紅光。


  沈妙言挑眉:「你把她殺了?」


  「殺了她?」君子佩冷笑,「我會這麼便宜她嗎?」


  沈妙言不置可否。


  君子佩斂去臉上多餘的神情,朝她拱手作揖,「這次我能報仇,都是沈姑娘的功勞,我欠你一個人情。」


  「很快就會有還人情的機會。」沈妙言隨手拿起一把艷麗的絹紗摺扇把玩,眼底皆是笑意。


  君子佩告辭離開后,她起身,踱步去了隔壁。


  只見謝昭肢體扭曲地躺在地上,那張艷麗的面龐上,皮肉外翻,縱橫交錯,鮮血橫流,格外瘮人。


  血液順著面頰淌進她的頭髮里,使得那枯黃的長發凝結成團,格外骯髒。


  她仰面望著朱紅橫樑,雙眼毫無焦距,身體不時抽搐抖動。


  沈妙言撩起乾淨的裙擺,在她身邊蹲下,「謝昭,你後悔嗎?」


  謝昭扯唇,輕笑了聲。


  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並沒有意識到來的人是誰,只痴痴道:「我不過是為了獲得愛,我有錯嗎?」


  「陷害謝陶,是為了得到姨父姨母的愛……陷害君子佩,是為了得到拓跋烈的愛……


  「那謝陶蠢笨無知,憑什麼佔據兵部尚書千金的身份?哼,她小時候曾救下顧欽原,可惜她當初卻是拿著我的玉佩……而顧欽原那傻子,只憑玉佩認人,至今還以為,當初救他的人是我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所有人都愛我……


  「所有人都愛我,所有人都是愛我的!」


  她嘴角流出涎水,驕傲地大喊出聲。


  沈妙言眸光複雜。


  腦海中,卻反覆迴響著謝昭的話。


  ——她小時候曾救下顧欽原,可惜她當初卻是拿著我的玉佩……


  ——而顧欽原那傻子,只憑玉佩認人,至今還以為,當初救他的人是我呢。


  過去的一切,似乎都在眼前逐漸清晰起來。


  她就說顧欽原怎麼會喜歡謝昭這種女人,原來是因為這茬。


  可憐他有眼無珠,認錯了人。


  這些年,他錯把毒蛇當做恩人,卻將真正的恩人,傷害得體無完膚。


  她唇角微翹,目光在房中逡巡了一圈,落到角落的一堆衣物上。


  她走了過去,從裡面翻出了一隻紅鯉魚玉佩。


  許是被人把玩久了,上面雕刻的「昭」字,已然逐漸模糊。


  她又走回到謝昭跟前,在她眼前晃了晃那枚玉,「你說的玉佩,可是這個?」


  「還給我!」謝昭大怒,掙扎著想要去搶。


  可殘破的軀體,連支撐她坐起來都做不到。


  沈妙言把玉佩收到懷裡。


  她把臉貼近謝昭,輕輕撫摸對方的長發,琥珀色瞳孔看起來純凈無暇:「謝昭,我手上染了不少人命,可最近卻修身養性,不願意傷人性命。


  「可是……


  「可是,你和顧欽原,都是我的眼中釘肉中刺,我恨不得你們去死呢。」


  她的聲音極盡溫柔。


  謝昭緩慢低頭。


  只見一把鑲著寶石的精緻匕首,刺穿了她的胸口。


  沈妙言緩緩拔出匕首,「這世上,真心待我的人不多,而阿陶恰是其中一個。你害死了她的寶寶,我只能叫你以命償命。你聽見外面的熱鬧聲了嗎?那是張祁雲在為她大擺流水席,宴請鎬京城的百姓足足五日……


  「謝昭,你將因為自身的罪孽,入地獄,享無邊痛楚。而阿陶,會與愛她護她的男人恩恩愛愛,白頭偕老。你將再也見不到明天的日出,可她人生的日出,才剛剛開始……」


  她面無表情,把匕首狠狠推入她的胸口。


  「啊啊啊啊啊——!!」


  謝昭渾身抖動,睚眥欲裂,凄厲痛苦地尖叫出聲。


  鮮血濺到沈妙言白嫩的臉蛋上,她卻渾然不覺。


  她把匕首抽出來,看見謝昭那張支離破碎的面龐,眼底不覺流露出一抹厭惡。


  她連捅了謝昭數刀,卻偏偏每一刀,都不在致命位置上。


  直到謝昭流盡了胸腔里的最後一滴血,瞪大眼睛離開世間,她才把謝昭翻過身,在她身上擦乾淨匕首。


  她正要離去,卻看見謝昭的背上,紋著兩朵紫白色鴛鴦茉莉。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看見這個女人的情景。


  那還是在多年前的草原上。


  兩名美貌侍女提著垂流蘇繪仕女圖燈籠,從蒼茫夜色中而來。


  她著一襲硃紅色紗裙,衣領寬大,纖細優雅的脖頸露在外面,隱約可見那雪背上,紋著兩朵紫白色鴛鴦茉莉。


  尋常辭彙已無法形容她當年的美貌,在場人在看清她時的瞬間安靜,已代表一切。


  她裊裊婷婷走到篝火前,朝君舒影屈膝行禮,聲音悅耳婉轉至極:「殿下。」


  而她在篝火邊的那支掌上舞,不知驚艷了多少人。


  一切過往,彷彿清晰地就發生在昨日。


  可歲月的確是在慢慢流逝,慢慢改變一切的。


  昔日名滿天下的美人,已然成了眼前這令人厭惡的醜陋皮囊。


  花有再紅日,人無再少年。


  沈妙言垂眸,起身離開了這裡。


  她慢吞吞走到樓下,看見樓下的花圃中,幾簇茉莉正在夜色中悄然盛放。


  她伸手摺了一枝。


  她記得從前翻過一本醫書,上面說,這種鴛鴦茉莉,乃是從同枝上生出兩朵不同顏色的花朵來,一朵白色,一朵紫色,寓意著見異思遷。


  而西洋又有說法,花朵初開為藍紫色,漸變為雪青色,最後變為白色,由於花開有先後,所以其譯名翻譯為中原語言,就是「昨天、今天、明天」的意思。


  她轉了轉手中的鴛鴦茉莉,很快洒脫地把它扔到腳下,踏了一腳,淡漠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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