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0章 表哥他,這是在給沈妙言撐場子
沈妙言拈著酸甜李子的手,倏然收緊。
就連原本泛著水光的盈盈眼眸,都被低垂下來的漆黑睫毛遮掩住。
連澈把她的小動作看在眼底,淡淡道:「姐姐承認了?」
說著,桃花眼底,隱隱有戾氣掠過。
那個人都把姐姐傷害成這樣,但姐姐還是不放棄喜歡他。
可笑他守護多年,最終得到的,怕也只是場姐弟情深的笑話而已。
沈妙言從手裡提著的枝椏上摘了顆泛紅的青李,放到盛著冰水的銀盆中浸泡。
青李在冰水中沉沉浮浮,與透明的冰渣混在一處,越發襯得晶瑩剔透,碧綠純凈。
她拈起李子咬了一口,認真道:「這顆李子酸酸甜甜,很好吃,我非常喜歡這種味道……」
她說著,忽然將手中的李子,扔進了盛放果核的雕花小木桶里。
她拿乾淨帕子擦拭著雙手,艷絕小臉上仍舊滿含認真,「我很喜歡這種味道,可我不會吃完它。雖然好吃,可我的牙齒受不了這種酸。」
她說著,認真地盯向連澈,「你明白嗎?」
連澈是玲瓏剔透之人,自然一點就通。
姐姐的意思是,她仍舊喜歡君天瀾,可她卻沒有辦法忍受他。
雖然喜歡,卻沒有辦法共度一生。
窗外傳來大片喧囂與吶喊,大約龍舟賽已然開場。
屋子裡瀰漫著淺淡的青蓮雅香,在這喧鬧的天地間,襯托出一方寧靜。
連澈雙手枕在腦後,目光直直落在沈妙言的眼眸中,唇角輕勾:「既然君天瀾是青李,那麼在姐姐眼中,我又算是什麼?」
沈妙言目光在圓桌上逡巡了一圈,笑著拈起一塊玫瑰牛乳酥,放進嘴裡,輕輕咬了小口。
玫瑰的濃郁與牛乳的甜香完美融合在一處,輔之以糯米的甘糍,入口即化,唇齒與舌尖正享受著一場極為驚艷的味覺盛宴。
「玫瑰牛乳酥?」
連澈含笑挑眉。
可桃花眼底,卻有遺憾稍縱即逝。
這玩意兒雖好吃,然而吃多了卻會膩。
終究不能當主食吃的。
他深深吐出一口濁氣,又問道:「那麼,君舒影呢?在姐姐心裡,君舒影又是什麼?」
沈妙言尚未回答,廊外突然想起一陣躁動。
她放下玫瑰牛乳酥,好奇地湊到門口想看個熱鬧。
連澈盯著她盤子里剩下的半塊點心,嘲諷一笑,伸手拿起來喂進了自己嘴裡。
「姐姐啊姐姐,你比誰都看得明白,所以,也比誰都活得累……值得嗎?」
沈妙言打開門,只見不少貴婦人擠在隔壁門外。
人雖多,此刻卻是鴉雀無聲。
她自然知曉這群人看見了什麼。
人群里的謝陶餘光注意到她,忙奔過來,精緻的娃娃臉上仍舊滿含驚訝:「妙妙、妙妙!厲厲厲——」
沈妙言順手摘了顆酸李子塞到她嘴裡,「我都知道了。」
很快,厲修然和君子佩的事兒,就被捅到了君天瀾跟前。
兩人也算是你情我願,君天瀾還能怎麼辦,自然只能給他們賜婚。
因著這事兒算不得多麼光彩,所以婚期有些趕,就定在了月末。
沈妙言悄悄搓了搓衣角,這也就意味著,她可能月末就要離開鎬京了。
龍舟賽結束后,儀駕開始返回皇宮。
沈妙言是與君天瀾一同乘坐那輛明黃色尊貴馬車的。
她正要扶著拂衣的手上車,顧湘湘忽然出現在旁邊,秀美的面龐上,端的是笑靨如花:「沈妹妹介不介意我與你同乘一輛車?」
沈妙言看了她一眼,面不改色地輕笑,「我是無所謂的,顧小姐自便就是。」
顧湘湘毫不客氣地跟著上了馬車。
過了會兒,君天瀾一邊同那些男眷大臣們說著話,一邊從樓里出來。
顧湘湘放下窺視的車簾,望向沈妙言,卻見她正從容不迫地剝著一顆金黃色橙子。
她的手生得白嫩纖細,精心護理的粉色指甲上細細塗著丹蔻,拿雪亮匕首剝開橙子的模樣,令人恍惚想起古人那句「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縴手破新橙」之語。
純粹作為外人來欣賞,美人破橙之景當真是賞心悅目。
可是作為情敵,就不會這麼覺得了。
顧湘湘在心底暗暗罵了句狐狸精,就挪開了視線。
君天瀾很快上車,看見顧湘湘也在這裡時,不由眯了眯鳳眸。
顧湘湘彷彿絲毫察覺不到他周身瀰漫開的冷意,認真地起身行了一禮,柔柔道:「表哥……」
那日她被君天瀾踹了一腳,可因為當時她自己本身就被嚇得痴傻,因此醒來之後,已全然忘卻了當時的景象。
在她眼裡,君天瀾仍舊是她心目中那個心懷蒼生的表哥。
雖然冷酷了一點,但不可否認,他的確是個好男人。
君天瀾對她視而不見,錯身而過在沈妙言身畔落座。
沈妙言唇角輕勾,將剛剛破好的橙子在水晶碟里擺好,招呼道:「顧小姐可也要嘗嘗這新橙?」
「多謝沈姑娘的美意。」顧湘湘在兩人對面落座,「只是我習慣了飲用下人備好的橙汁,直接叫我吃橙子,我不大習慣呢。更何況,就這麼徒手吃橙子,未免也太粗魯了些。」
她雖是顧府庶女,可顧府中只有她一個女孩兒。
所以平日里的飲食用度,都是極精細的。
她正維持著自己身為大周貴女的驕傲時,君天瀾卻拿起了一牙橙瓣,慢條斯理地咬了一口。
沈妙言低笑出聲。
顧湘湘攏在袖管中的手,忍不住微微攥起。
表哥他,這是在給沈妙言撐場子!
似是注意到她不平的目光,君天瀾淡淡道:「吃個橙子罷了,哪兒來那麼多講究?當初開國高祖起於微末貧賤,若他也如顧小姐這般追求奢侈精細,這天下,豈能打得下來?」
顧湘湘面色一陣紅一陣白,半晌都沒說話。
馬車平穩地離開城郊,朝鎬京城內駛去。
很快,儀仗隊伍駛進了鬧市區。
然而就在這時,一群人忽然不顧官兵在道路兩旁的阻攔,猛然沖了出來。
他們跪在儀仗前,不停哭喊磕頭,求君天瀾為他們做主。
前方開路的連澈勒住駿馬,冷冷盯了眼他們,淡淡對身後侍衛道:「去告訴君天瀾,這裡有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