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8章 大婚

  清秀無害的小臉,在刺骨的北風中浮現出冷漠的嘲笑。


  少女說完,錯身走向暖閣。


  君舒影打橫抱起沈妙言,蹙眉疾步朝蓮華宮而去。


  ……


  沈妙言醒來時已是深夜。


  她從龍床上坐起來,抱著只金絲軟枕,精緻的玄月眉緊緊蹙起。


  細長的指尖不停輕刮著金絲軟枕的緞面,將上面的綉線刮花了也渾然不覺。


  君舒影端著葯從外面進來,見她身著中衣傻坐著,輕聲斥道:「不知道披件衣服的?」


  說著,把葯碗放在床頭,隨手拿起掛在木施上的木槿紫暖厚大氅,給她披在了肩頭。


  他的大氅帶著清冽的蓮香,瞬間把沈妙言包裹在內。


  沈妙言捻著刺繡衣襟,只沉默不語。


  「喝葯。」君舒影在床榻邊坐了,捧著玉碗,舀起一勺藥喂到她唇邊。


  沈妙言乖乖張嘴喝了葯,忍不住悄悄瞅他。


  「看我作甚?」


  「五哥哥,議和吧。」


  君舒影舀葯的動作一頓,眸中寒光乍現。


  沈妙言一隻手搭在他的腕上,「我知曉,如今無論是大周朝堂,亦或是北幕朝堂,都有很多大臣罵我紅顏禍水,可我卻不願意把這罪名坐實。五哥哥,恩恩怨怨都是私人的,你又何必攪動天下烽火?」


  「我不甘心。」君舒影坦言,「我曾發過重誓,此生必取他性命。」


  沈妙言見他滿臉堅定,知曉自己是勸不動他了,只得輕輕嘆息,不再多言。


  眼見著已近除夕。


  北幕皇宮中張燈挂彩,十分熱鬧,以慶祝除夕佳節以及北幕立后。


  原本君舒影是要大操大辦的,但沈妙言要求一切從簡,所以這次立后大典比起上一次帝后大婚,要簡單得多。


  但即便簡單,君舒影仍然昭告天下,並且大赦天下,減免賦稅徭役,以舉國慶祝此次大典。


  除夕這日,天尚未亮,就有宮女前來蓮華宮,為沈妙言梳洗打扮。


  沈妙言尚未睡醒,半闔著睏倦的眼帘,由著她們折騰。


  等她們給她收拾打扮好已是兩個時辰之後。


  沈妙言睡飽了,睜開眼,只見自己正坐在梳妝台前。


  鏡中的姑娘身著鳳袍。


  那正紅的緞面上,刺繡著精緻的鳳穿牡丹圖案,這襲皇后禮服襯得她面如白玉,甚是好看。


  烏壓壓的髮髻上,戴著一頂貴重的純金明珠鳳冠,鳳冠前垂下十二條細珍珠面簾,更顯眼眸純凈清澈,塗著胭脂的櫻唇飽滿宛如含珠。


  她看了會兒,忽然忍不住輕笑。


  算起來,她好像嫁過好多次了。


  若論起成婚的經驗,天底下怕是沒有旁的姑娘比她更豐富。


  她胡思亂想著,很快瞧見柳依依帶著千金,興奮地進來為她添妝。


  柳依依坐在綉墩上,笑道:「沈姐姐如今成了北幕的皇後娘娘,太子殿下若是知道,定然也為你高興。」


  沈妙言笑了笑。


  北幕的皇後娘娘,這個稱呼對她而言,挺陌生的。


  她抬手摸了摸心口,這麼多日以來,她似乎都沒有再想起過鎬京城的那個男人。


  這心中整日里裝著的,是那個冰雪般的男人。


  她大約是愛上他了。


  表姐妹又說了會兒子話,外面大宮女興沖衝進來,說是吉時到了。


  柳依依親自為她蓋上喜帕,扶著她朝外而去。


  北幕的大婚習俗原是與中原不同,只是君舒影堅持要用尋常拜堂成親那一套,因此錦繡大殿的立后大典,與平常成親也沒什麼區別。


  等所有典禮結束已是入夜。


  沈妙言獨自坐在新落成的椒房殿,輕輕靠在拔步床的鏤花床架子上,雙手不安地攥著重紗裙擺。


  沒讓她等太久,君舒影已然踏了進來。


  他今夜興緻不錯,因此喝了不少酒。


  他隨手掩上殿門,目光落在床榻上。


  床上坐著的小姑娘身著大紅嫁衣,露在外面的小手白若琉璃,好看得緊。


  那喜帕底下的臉兒,定然更加好看。


  男人的唇角忍不住微微翹起。


  他抬步,慢慢走到床榻邊。


  他在沈妙言身側坐了,輕輕握住她的一隻手。


  沈妙言下意識地想要掙脫,然而那蓮心蠱卻厲害得緊,不過瞬息就令她認為身側這個男人是她的夫君,被夫君握住手,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呢?


  「妙妙。」


  那人在喚她。


  她在喜帕下眨了眨眼,「嗯?」


  君舒影有千言萬語,然而那千言萬語,都抵不過此時的激動。


  他拿起紫紅喜秤,小心翼翼揭開喜帕。


  喜帕下的小姑娘,低垂著卷翹漆黑的眼睫,小臉瑩潤如玉,一點朱唇帶著水瑩瑩的光澤感。


  她肌膚在燈火下呈現出一種瓷白的光澤通透感,比珍珠面簾還要素白瑩潤。


  叫人歡喜。


  沈妙言也在打量身側的男人。


  但見他穿正紅喜服,精緻的挑金線立領,襯得他肌膚白皙,那巴掌寬的烏色腰帶更顯他寬肩窄腰、身姿挺拔。


  一條織金正紅髮帶束起了他的長發,漆黑的發尾鬆散垂落在腰間,有琉色籠光跳躍其間。


  面龐線條猶如精雕而成,那雙內勾外翹的丹鳳眼更是勾魂攝魄,令人沉淪。


  真好看……


  她想著。


  君舒影的大掌輕輕落在她的面龐上,細膩的指尖帶著憐惜,一點點拂拭過她的面頰。


  他目光幽深,嗓音清冽:「妙妙,被岩漿吞噬的感覺,是不是很疼?」


  沈妙言點點頭。


  那種灼熱的痛感深入骨髓,她再也不想經歷第二回。


  君舒影眼眸濕潤,俯首吻了吻她白嫩的額頭。


  沈妙言嗅著他身上的蓮香,心跳得有些快。


  成親之後要做什麼,她自然是知曉的。


  只是那種事,她只和君天瀾做過,跟別人的話……


  似是看出她的羞窘,君舒影輕笑著,伸手給她解開嫁衣上的玉質盤扣。


  一粒粒精細盤扣,被男人修長的指尖,極有耐心地挑開。


  他的動作透著小心翼翼與鄭重,彷彿是在對待一件珍貴易碎的瓷器。


  很快,他替沈妙言除去了嫁衣。


  小姑娘裡面穿著簡單的素白挑銀線暗花紋襯裙,小小的腰肢攏在寬鬆的襯裙里,顯得盈盈不堪一握。


  君舒影又替她除去鳳冠,用五指替她梳順鴉青色濃密長發。


  沈妙言始終低垂眼睫,因為緊張的緣故,渾身綳得很緊,甚至忍不住地輕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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