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0章 張相與謝夫人
鳳櫻櫻獃滯片刻,撲過去時爐子里已經燒得連邊角都不曾給她留下。
少女的眼淚淌得越發洶湧,一把攥住李秀緣的袖角,哽咽著想要控訴,到最後,卻只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
「這是我……我綉了兩個通宵,才綉好的……」
近看,少女眼下青黑,眼睛里俱是紅血絲。
軟帽有些歪,依稀露出凌亂的短髮。
短髮里還藏著幾根白髮。
憔悴得緊。
李秀緣盯著她的面龐,這個姑娘,不過二十歲,可如今看著,卻分明是二十六七的模樣。
可見這段時日以來,她究竟是以何種痛苦的心態,捱過來的。
劍眉緊鎖,他反握住鳳櫻櫻的細腕,不由分說地拉著她來到軟榻前。
他把她摁在榻上,伸手剝開她的衣衫。
鳳櫻櫻大驚失色,努力掙扎著抗拒,可在男人的力氣面前,終究只是徒勞。
半晌后,她終於放棄抵抗,頹敗地把臉埋進被褥。
屋中燈火明亮,李秀緣靜靜注視著她身上那些竹鞭打出來的血痕。
雖然已經上過葯,可疤痕仍舊鮮紅。
眼底暗潮湧動,隱隱醞釀著風暴。
然而他很快壓下那強烈的殺意,仍舊毫無表情,從寬袖中取出一罐藥膏,用指尖挖出來,使勁兒塗上鳳櫻櫻的傷口。
他著實不會憐香惜玉,鳳櫻櫻吃痛,忍不住又掙扎著想要擺脫開他的手,李秀緣眼底一冷,抬手就重重給了她后臀一巴掌。
鳳櫻櫻嗚咽了聲,羞恥心作祟,到底沒敢再動。
等上完葯,李秀緣又從寬袖中取了一沓銀票,一聲不吭地扔在鳳櫻櫻的床上,繼而轉身大步離開。
頗有,
嫖.客風采。
鳳櫻櫻望著滿床凌亂的銀票,心底不禁蔓延出濃濃的無力感。
她很快把銀票收拾齊整,跳下床去追李秀緣,剛打開屋門,就瞧見男人撐一把紙傘,就站在櫻花樹下。
竟是還沒走。
她不敢與他直視,垂著腦袋走過去,從銀票中抽出一張,又把剩下的遞給他,「你弄壞了那隻枕套,我得賠人家錢。剩下的銀票你拿著,我不要你的錢。」
李秀緣垂眸,面無表情地注視這個只及到他胸口的女人。
風雪的簌簌聲中,他輕啟唇瓣,冷冷撂下一句話:「給你,你就收了,別犯賤。」
鳳櫻櫻身子一震。
旋即,唇角的弧度苦澀了幾分。
她知曉這是小和尚關心人的方式,然而……
儘管他們一起走過這麼多年,可這種方式,總叫她格外難以接受。
李秀緣見她沒再堅持,於是轉身朝小院外而去。
踏出幾步,又冷冷淡淡道:「等來年,這株櫻樹開花了,我就回來了……也或許,無需等到那個時候。總之在那之前,好好收拾自己,太丑了我怕是難以接受。」
說著,似乎是覺得很彆扭,於是加快步伐離開了小院。
鳳櫻櫻目送他在風雪中遠去,搓了搓手,仰頭望向落滿雪的櫻花樹。
儘管名聲被盧金枝毀了,
儘管經歷了駭人的栽贓,
可夜色中的眼睛,仍舊澄明乾淨。
如同山中櫻花。
……
臨近年關,鎬京城一日賽一日的熱鬧。
今年的除夕夜宴將在宮外龍船上舉辦,再加上這是鰩鰩在鎬京城度過的最後一個除夕夜,因此鰩鰩格外興奮,除夕前三天整日躲在雍華宮裡挑挑揀揀,期盼著能夠以最美的模樣出現在宮宴上。
她站在落地青銅鏡前,一手拿著華貴的宮裙,一手舉著珠釵在雲髻上比劃,「杏兒、阿蟬,你們快幫我瞧瞧,這根珍珠流蘇八寶釵可配這裙子?還是匣子里那套紅寶石頭面更配?」
她身後,衣櫥大開,無數珍貴的衣裙、首飾等滿地散落,真真是珍珠如土金如鐵的富貴。
畢竟君念語如今未曾封后納妃,宮裡只有她這麼一個女人,好東西自然都送到她這兒來了。
杏兒坐在綉墩上嗑瓜子兒,面對她的問題,只是習慣性悄悄翻了個白眼。
她吐出瓜子殼兒,目光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妒羨,落在了盛放紅寶石頭面的匣子上。
她知曉這副頭面乃是邊疆進貢的,色澤上佳,乃是世間難得一尋的極品紅寶石。
皇上賞給公主的時候她也在,而且第一眼就喜歡上了。
可惜公主小氣,任她怎麼索要這紅寶石頭面,公主就是不肯給。
她想著,答道:「奴婢覺得那柄珍珠髮釵挺適合公主的,看著可愛得很。而這套紅寶石頭面偏於成熟,公主年紀小,恐怕壓不住這份艷氣。」
「是嗎?」鰩鰩懵懂。
阿蟬打開寶石匣子,取出紅寶石頭面,一一給鰩鰩裝扮上,笑道:「奴婢倒是以為,公主殿下戴這套紅寶石的首飾更加合適呢。殿下生得國色天香,什麼顏色壓不住?」
鰩鰩照了照鏡子,自個兒也覺得紅寶石的首飾更配明夜除夕的妝容衣衫。
這邊主僕三人正說著話兒,有內侍匆匆過來,稟報道:「給公主殿下請安!殿下,皇上有急事相請,說讓您往乾和宮走一遭。」
鰩鰩不以為意地放下衣衫,「真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本宮那位好皇兄,竟也有主動請我的時候……」
一般君念語讓她去乾和宮只有兩件事,要麼是罵她,要麼,就是要她幫忙把小晚卿留在宮裡。
若是前者,一般傳旨的內侍不會用「相請」兩字。
今兒顯而易見,君念語那廝是有事要求她了。
恐怕,仍舊與小晚卿有關。
小姑娘笑了聲,故意不坐暖轎,格外慢騰騰地往乾和宮而去。
此時,乾和宮內,暖殿里燃著沉香,珠簾低垂,肅穆靜雅。
一位穿著雲碧色綾羅宮裙的貴婦,正襟危坐在大椅上,正細品茶茗。
她保養得極好,雖梳著婦人髮髻,可肌膚奶白細膩,娃娃臉乖巧甜美,瞧著,竟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女模樣。
隔著花幾,身著正一品朝服的男人,手挽摺扇,大冷天的還在故作風雅地輕搖扇柄。
男人眉目如畫,蓄著及胸的黑須,便是靜坐,也令人頗覺書香氣濃,風度儒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