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6章 為我畫眉
魏化雨毫不在意她的指責。
他在鰩鰩坐過的大椅上坐了,把玩著那盒眉黛,輕描淡寫道:「再聖明的帝王,也得花時間寵妻不是?更何況,朕這可不是耽擱朝政,而是在積極孕育皇嗣,為皇族開枝散葉呢。」
「你……強詞奪理!」
「花宴的事,朕已經允了。你留在這兒,還要如何?」
宋蟬衣沉默地盯著他。
除了一年之中的那一日,這個男人,每每待她都如此冰冷薄情。
他會調戲旁的姑娘,
卻鮮少調戲她……
似是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她寒著臉,轉身離開了泰和宮。
女孩兒迎著暮春的風,疾速往明天宮而去。
明天宮的宮女們跪了一地,可她目不斜視,只飛快踏進寢殿。
屏退所有人後,她發脾氣般,將梳妝台上的所有胭脂水粉全部掃落在地。
雙手撐著梳妝檯面,她抬頭望向鏡面。
鏡中的少女,分明有著和魏文鰩一模一樣的容貌。
卻,
怎麼也無法博得那個男人多看一眼的資格。
難道他喜歡的,並非是這容貌嗎?
突然冒出來的想法,令少女再度崩潰。
她使勁兒搖了搖頭。
她扮成魏文鰩,不過是為了踏進他的後宮,再趁機取得他朝堂上的機密。
並非是為了讓他多看她幾眼……
少女在心底這麼強調著,那顆猶如擂鼓般亂跳的心,才緩緩平靜下來。
她在梳妝台前坐好,對著菱花鏡發獃。
良久后,她不知想起了什麼,從寬袖中取出一隻骨哨。
骨哨製作成竹節形,只有小小的四截。
她沉吟良久,忽然吹了一聲。
清脆婉轉的黃鶯聲立即響起。
而纖細玉手中的骨哨,則很快碎裂掉一截。
不過半柱香的功夫,便有身著白色羽衣的清秀男人,神出鬼沒般出現在明天宮的寢殿。
男人眉間一點硃砂,面無表情地看著宋蟬衣,「這一次喚我,所為何事?我的劍已經贈人,若要我殺高手,怕有些難度。」
「提劍殺人你會,為女人描眉,你會嗎?」
宋蟬衣盯著鏡面。
白鳥不解:「為女人描眉?」
宋蟬衣抬手,慢慢揉下臉上的人皮面具,「來吧,為我描眉。」
白鳥皺了皺眉。
在他眼裡,眼前這個女人是叱吒戰場的豪傑。
她一襲紅衣站在戰場上指揮千軍萬馬的姿態,他記憶猶新。
那時的她,美得肆意而張揚,從不施粉塗朱,更不會在乎女人的衣裙首飾。
一雙鹿皮長靴,一襲火色紅衣,再加上紅緞帶高束的馬尾……
她手持畫戟往那兒一站,活脫脫便是戰神在世。
可這樣的女豪傑,卻也有當窗畫眉的時候。
還是……
要求他為她畫。
男人眼底掠過複雜,卻仍舊依言上前,從她手中接過描眉的筆。
他握慣長劍,卻從未握慣眉筆。
他有些笨拙地抬起宋蟬衣白嫩的下頜。
暮春的陽光從鏤花窗槅外灑落進來,透過軟煙羅的繡花帳幔,溫溫柔柔地輕覆在少女的面龐上。
白鳥注視著她。
她的肌膚與尋常魏北女子的麥色不同,而是偏於白皙通透的那種。
朱紅唇瓣非常飽滿,鼻樑山根也很挺。
眼帘緊閉,漆黑的睫毛根根分明,在細碎的陽光里輕微顫抖。
兩痕劍眉不描而黛,弧度完美而鋒利,根本無需再行描畫。
白鳥看了半晌,默不作聲地棄了眉黛。
宋蟬衣立即睜眼。
漆黑中的情緒極為冰涼,她冷聲質問:「為何不畫?!」
「你的眉很好看,無需再畫。」男人說著,不知怎的卻有些生氣,於是背轉過身不再看她,「你若有其他要我做的事,可以重新說。」
他說完,卻久久不見宋蟬衣回答。
迴轉身,只見少女面無表情,正拿著把匕首,對著鏡子把那雙劍眉修成柳葉眉的形狀。
只是她鮮少做這種事,因此半邊兒眉被颳得歪歪扭扭,相當慘不忍睹。
「你在做什麼!」
白鳥皺眉,一把奪下匕首。
宋蟬衣盯向菱花鏡,「我不喜這種劍眉,我喜歡柳葉眉,就像……」
「就像大周公主那樣?」白鳥冷聲,「可那樣的眉,並不適合你。」
宋蟬衣大約心緒相當紊亂,因此懶得同他爭論,只面無表情地盯著菱花鏡。
寢殿中寂靜良久,白鳥見她沒再干出什麼出格的事兒,於是再度離開。
暮春的陽光染著些許涼意,落在奢華唯美的深宮裡。
宋蟬衣面對銅鏡,
周身毫無暖意。
……
而承恩殿內。
宋蟬衣走後,鰩鰩才從寢殿深處出來。
只見魏化雨仍舊坐在梳妝台前,也不知在想什麼。
她上前,小心翼翼往珠簾外望了眼,「她走了?」
魏化雨回過頭,伸手抓住她的手,笑問道:「怎麼,你這冒牌貨碰見正牌,怕了不成?」
「呸!」鰩鰩掙開他的手,「我會怕她?若非你不信我,我——」
話未說完,卻被魏化雨再度握住手,把她給拉進了懷裡。
魏化雨摸了摸她的眉毛,嗓音之中染上些許低沉不悅,「怎的把我給你畫的眉洗了?」
「你給我畫得那麼丑,我如何出去見人?」少女抗議。
魏化雨莫名想起那日寢殿里,陳琅盯向鰩鰩的目光。
那目光,
令他非常不舒服。
他的態度冷淡了幾分,「你的美貌,叫朕一個人欣賞就好,還想出去見什麼人?」
「可我難道一直要待在承恩殿嗎?我總得出去走走不是?最不濟,最不濟我還要去隔壁看小酒呢!」
「小酒有什麼好看的,看朕不行嗎?」
魏化雨把自己的俊臉湊到她跟前,「你看,是不是比蘇酒帥?」
鰩鰩咬牙推開他的臉,還未說話,外面傳來錦魚的聲音:
「皇上,奴婢有事求見!」
鰩鰩撇撇嘴,好嘛,告狀的人來了。
魏化雨注意到懷中姑娘的小表情,不覺輕笑,淡淡道:「進。」
錦魚快步入內,不敢直視魏化雨,只在珠簾外站定,福了一禮后,不忿道:「皇上,您帶進宮的那個姑娘好生無禮,竟然在水盆里踩踏您的衣裳!奴婢不過數落她幾句,她就各種辱罵奴婢!還說,還說這天底下她身份最尊貴,就算是皇上您,也沒有誅她九族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