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路可走

  顧小楠一路快走,走到了大街上。


  人來車往,她看見路口有個報亭有冷飲在賣,便走過去買了一瓶冰可樂,咕咚咚一口氣灌下去小半瓶。


  到現在為止,調查組進入柳城市整整兩周,隔三岔五找人問詢一下,卻根本沒有什麼實質Xing的進展。而之前提供匿名信的人,似乎也停止了活動。


  姜毓仁這邊也是頭大了,他幾乎確定了幕後主使的身份,而且,連那個集團的成員,似乎也摸到了一些眉目,因為事發后,他明顯感覺到有些單位對來自於他的行政命令開始敷衍。


  畢竟,他姜毓仁不是神仙,情緒怎麼會不受外界的影響?在他感覺,調查有點拖時間的意味,從他得到的內部消息來看,調查組似乎陷入了左右為難的境地。可是,對於他來說,時間拖的越長,變數越多。


  到了第二周周末,姜毓仁父母從療養地趕回Z市,他們回來的理由很簡單,親自去見常書記,希望他可以將姜毓仁從困境中解脫出來。儘管姜啟華和常書記私交不錯,可是從姜毓仁這件事上,姜啟華看出常書記另有打算,似乎沒有幫助姜毓仁的意思。不得以,姜啟華才回來親見常書記,以便溝通。


  然而,見面的結果讓姜啟華說不出來是好還是壞。常書記答應他,姜毓仁的職務不會改變,可是,組織會對他進行黨內處分。姜啟華知道,一旦在檔案中留下處分的記錄,兒子未來的升遷之路絕對會受到影響。難道說,那些人的目的就是這樣?


  常書記的態度,從事發一直到現在,幾乎是隨了那些陷害姜毓仁的人的意願。他們看到姜毓仁被常書記拋棄,這是極好的信號。可是,沒有幾個人能夠明白常書記的用意。


  其實很簡單,常書記也是信任姜毓仁的,只不過,他知道一件事,即便現在姜毓仁不會背叛聶瑾,將來也一定會,男人總會出那樣的事。而聶瑾是他的女兒,他不會允許自己的女兒遇上這樣的事,因此,姜毓仁的清白暫且放一旁,常書記要給姜毓仁一個教訓,讓他以後夾著尾巴做人。


  現在,常書記覺得自己的目的也達到了,反正情婦這種事,查來查去都不會有個定論,與其把調查組扔在柳城惹人注意,不如收回來算了。


  然而,就在調查組接到省紀委的命令準備啟程時,又一封匿名信寄到了調查組的駐地,匿名信中詳盡清楚地描述了姜毓仁和顧小楠前往酒店過夜的記錄,並且還有人證。


  於是,本來說不清的一件事,因為這意外的出現,將姜毓仁徹底推向了絕境。


  常書記得到消息后勃然大怒,命令紀檢委徹查此事。


  而顧小楠絲毫不知姜毓仁真正大禍臨頭!

  調查組準備撤離柳城之前,負責人專門和姜毓仁見了面,說明了調查的結果。


  姜毓仁算是鬆了口氣,可是,從最後的結果來看,似乎他們早就有了答案。既然調查這樣結束了,那他接下來就該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不能讓那些陷害他的人就這樣逍遙自在。


  顧小楠得知情況后,確確實實為姜毓仁高興。儘管如此,她卻不敢和他見面,畢竟事情剛剛過去,總不能太囂張,誰知道那些人會不會殺個回馬槍呢?

  於是,她極為謹慎地給他發了條簡訊,只有三個字「太好了」。


  很快地,姜毓仁給她回復過來:一切都會好的。


  是啊,一切都會好的。顧小楠的內心如此強烈的期盼著。


  好久沒有去上課了,這學期,她可真是多災多難。平白無故的來的這升職事件,害的她請了兩次假,連起來都一個月了。為了應付這麼多的調查,她覺得自己已經要崩潰了。


  周五,她給主管教學的副院長發郵件,請求複課。下午的時候,就接到了電話通知,是院辦的教學秘書打來的,說他們已經協商完成,讓顧小楠周一去和幫她代課的老師聯繫下,查看進度。


  一切,真的似乎要走回正軌了,太好了!


  雖說當了一年的老師,可是,直到現在,顧小楠才覺得自己是多麼留戀那三尺講台,那裡才是自己的天地。什麼都不比和學生們在一起自由自在,什麼都不比站在講台上授課讓她有成就感。


  生活,似乎又在她的面前展開美好畫卷。


  然而,周五上午,調查組決定離開柳城,突然接到一封匿名信,讓本來已經結束的調查再度被翻出來。


  因為這件調查是省委書記關注的,紀委書記鄭澤便在得到下屬的報告之後,立即將情況反饋給常書記。對於常書記來說,之前那捕風捉影沒有要害的謠傳很容易處理,他可以不費力氣保住姜毓仁,控制局勢的進展。而現在,事件又有了這樣突然的變故,拋開常書記對姜毓仁行為的憤怒,想要再度保護姜毓仁,常書記就要擔心自己惹禍上身了。搞不好會被他的政敵拿來攻擊他,而常書記是不會為了姜毓仁而讓自己遇上麻煩的。


  於是,姜毓仁事件的調查,到了這時,才真正切到了姜毓仁的骨髓上。


  紀委調查組通知姜毓仁,近期盡量在市內活動,不要外出。究竟為何,姜毓仁已經從調查組內部得到了消息。


  他簡直是出離憤怒了,在自己還沒有開始反擊的時候,竟然再度遭到攻擊,而且是比之前更加卑鄙下作的攻擊。


  說什麼他和顧小楠去酒店開房?還說他們在夜裡發出很大的聲音,連外面都聽得見?真是荒謬到了極點!


  接到紀委書記鄭澤指示的紀委調查組,改變之前的辦案風格,首先約談了兩個當事人。


  姜毓仁的憤怒可想而知,面對這樣荒唐的問詢,一個字都不說了。而顧小楠接到調查組電話是周五晚上的事,人家通知她周六上午去調查組駐地配合調查。


  不是已經結束了么?怎麼還要調查?難道說又出了什麼變故?

  顧小楠所有的喜悅和憧憬,被這個電話徹底打碎!

  世上竟然有這麼無恥的人!編造出這些謊言來污衊他們,到底是為了什麼?

  於是,本來是姜毓仁利用職務便利有否為其情婦顧小楠謀取好處的調查,徹底轉變內容,成了調查姜毓仁與顧小楠的不正常男女關係。


  面對那些捏造的證據,顧小楠真想衝上去把所謂的證據全都撕爛。


  忿恨、失望、委屈,種種情緒在她的心頭交織。


  還能怎麼辦?沒有人會相信她,沒有人會相信姜毓仁,面對這樣明目張胆的陷害,她還能說什麼能做什麼?唯有沉默。


  沉默,成了她僅剩的武器和權利。


  她覺得,只要自己不開口承認,就無法真的說明她和姜毓仁有男女關係。


  沉默,就是她的反抗。


  到了此時,她才明白人心有多麼險惡,才明白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有冤無處伸,再一次認識到自己如此渺小脆弱!


  於是,不管調查組問她什麼,她一言不發。和他們耗了三四個小時,到了下午才讓她離開。


  今天是個大晴天,一走出問詢室,顧小楠就被那刺目的眼光給迷得暈了眼,一下子倒了下去。


  等她睜開眼,竟是在醫院裡。


  白漆漆的房間,正對著床的牆上掛著兩幅小畫框,畫上是什麼,她也看不清。微微扭頭,便看見輸液管垂了下來,抬起手,才看見手背上扎著針。


  沒想到自己竟這麼虛弱,好好的就暈了。


  大一軍訓的時候在那大太陽底下站軍姿,不知道多想暈倒一下,然後就可以去陰涼處休息了。可她就是感覺不到暈,站多久都能站得住。每每看著有女生因為頭暈被扶到樹下喝水休息時,她心裡的羨慕之情翻姜倒海。


  當年那麼羨慕會暈倒的人,自己卻不能做到。怎麼今天就暈倒在那裡了?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間了,往窗口看去——


  他就站在那裡,背對著她望著窗外。


  就那麼快的,似乎完全沒有經過大腦思考,她的鼻頭一陣陣發酸,滾燙的熱淚從眼眶中翻湧而出。


  之前被那些人那樣的「審問」,看著那些冤枉自己的虛假證據,她都沒有哭,可是此刻為什麼就忍不住了?


  她沒有發出一絲聲音,怕他發現了為她擔心。眼眶中積滿了淚水,看不清楚前面,卻還是不忍心閉上。雖是他的背影,可她如此貪戀,生怕少看一秒鐘,這輩子就少了一秒的記憶。


  是心情的緣故嗎,他的背影讓她感覺他如此落寞。


  落寞這個詞,似乎不該用在他的身上。他不應該是被人捧著的嗎?怎麼會落寞?

  走近了他,才知他也是有著喜怒哀愁,甚至有著比普通人更多的煩惱,有著比普通人更多的麻煩。


  也許是心靈感應,他猛然間轉過身,那俊逸的臉龐就這樣毫無預兆地落入她的眼中。


  他沒有走過來,只是站在窗前靜靜地望著她。


  心裡,終究是不想讓他擔憂。不管是她自不量力也好,總是不想讓他因她分心。


  她抬起沒有扎針的那隻手,趕緊用手背擦去臉上的淚,對著他露出笑臉。


  微笑,微笑總是會給人勇氣。


  他望著她,一步步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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