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都有弱點

  霍漱清的腦子裡,此刻想著幾種可能。


  第一,曾元進只是單純地問一下,看看他對這件事有什麼意見,如同這些年的很多事一樣。自從和蘇凡結婚,成為曾元進的女婿,霍漱清倒是經常被岳父徵詢意見。當然,岳父也會和他談一些自己的觀點,兩個人的交流非常好。對於霍漱清來說,岳父也是他的導師了。


  第二,曾元進是想讓他去,因為岳父不放心曾泉,至於其他的人,也許還沒有找到合適的,現在就想讓他去。可是,這種話不是很好說出來,畢竟蘇凡的身體是那個樣子,他們兩個才鬧過分歧沒幾天,現在他們要在一起好好融合才是。這樣的情況下——怪不得覃叔叔要和他談那些,要問他想不想離開松江省,看來他們都是商量過了的。


  見岳父看著自己,霍漱清便開口了。


  「爸,您已經想好讓誰去了嗎?」他並沒有直接回答曾元進的問題,卻是這麼問道。


  曾元進對他的提問並不意外,霍漱清怎麼會聽不出來他的意思呢?


  「嗯,我想了下,我想建議你去,**自治區書記,怎麼樣?」曾元進問道。


  霍漱清望著岳父,良久不語。


  「其實,這並不是我一個人的想法。首長前幾個月就和我說,讓我看著選一個合適的人去那邊,我思前想後,找了好幾個人,首長都沒有同意。今天晚上開完會,他突然和我說,讓我問問你的想法,看你想不想去。」曾元進道。


  霍漱清沉默了。


  「最近家裡發生這麼多事,迦因的身體那個樣子,我們也都知道你捨不得離開,可是——」曾元進對霍漱清道,「這件事,Chun明也知道的。」


  霍漱清怎麼會不明白呢?覃Chun明肯定會知道的,首長既然能想到他霍漱清,那肯定是先徵詢過了曾元進和覃Chun明的意見。畢竟,那樣的重擔不能輕易交付。而現在——


  「你好好想想,想好了跟我說。」曾元進道,「和迦因也商量一下吧!」


  「迦因的身體,不能去那麼遠的地方。」霍漱清道。


  曾元進長長地嘆了口氣,道:「是啊,是這樣沒錯啊!」


  「我是黨員,服從組織安排。可是,迦因她——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霍漱清道。


  「等你做好了決定,我跟首長彙報過了,他說他還要和你談一下的,到時候決定了離開的日子,再,再和迦因說吧。她的身體不好,就先留在家裡好了,養病也陪陪孩子,把嘉漱也接過來。要是覺得京里不好,就去榕城也行,讓文文過去照看他們——」曾元進說完,卻又想起來,要是女兒去了榕城,逸飛又在那邊——


  唉,真是,剪不斷理還亂啊!


  曾元進想到的,霍漱清也想到了。


  可是,想到這些,霍漱清的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悲傷。


  這就是他的宿命嗎?


  「你好好想想,我不會強迫你。國事重要,可是,家事也不是可以置之不理的。」曾元進道,「何況,迦因還是我的女兒,我也,捨不得她受傷。」


  離開岳父的書房,霍漱清幾乎沒有注意到自己怎麼回到自己住的那個院子的。


  夜已深,冷風肆虐著。


  霍漱清站在走廊里,靜靜望著那依舊亮著燈的窗戶。


  自從當初和她住在一起開始,不管他多晚回家,她都會亮著一盞燈等著他。只要看到那盞燈,他的心裡就暖暖的。


  只要有她在,他的家就在啊!


  就像她離開的那些年,那三年裡,他在夜裡走到上清佳苑的那個房子外面,看著那黑漆漆的窗戶,那深重的黑暗,如同巨石一般壓著他的心,讓他無法呼吸。那個時候,他總是會想起她在時候開著燈等他,不管他多晚回去都會等著他,用那盞燈照亮他回家的路,溫暖他那顆孤寂的心,可是——


  那麼,等他走了以後——


  對於霍漱清來說,在和蘇凡經歷了那三年的分別,還有蘇凡中槍昏迷的大半年之後,他是再也不想和她分開了,他再也沒有辦法回到那種孤寂的痛苦之中,他再也不能承受那樣的痛苦。可是,現在——


  手扶著漆黑的廊柱,他不禁深深嘆了口氣。


  身後,一個輕輕的聲音傳了過來——


  「姐夫?」


  霍漱清的思緒被拉了回來,他回頭。


  「哦,是小雨啊!你出去喝酒了?」他問道。


  曾雨的臉上不禁一下子就紅了,忙捂住嘴說:「就喝了一點點,一點點,和朋友出去喝了一點,不多。」


  的確是不多,她也沒心情喝。


  雖說不多,可是酒味還是被霍漱清聞到了。


  「趕緊回去睡覺吧!以後別喝那麼多了,女孩總是喝酒不好。」霍漱清道。


  曾雨「哦」了一聲,看著霍漱清轉過身走了。


  事實上,霍漱清並不知道曾雨站在自己背後有多長時間,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那裡站了多久。思緒太深,完全沒有發現身後有人,即便是有酒味飄過來也絲毫沒有聞見。


  他不知道身後有人,可曾雨眼裡,這個高大寬闊的背影,距離她這麼近的一個背影,是那麼的,那麼的憧憬。


  原以為他會和她多說幾句話,可是,在這個家裡,霍漱清和她說的話很少,也許是因為她很少在家裡,又或許是因為她在的時候蘇凡都在,所以他的注意力都在蘇凡的身上,根本看不見她。


  是啊,的確是那樣。他的注意力,永遠都在蘇凡的身上,他的眼裡,沒有別的人。至於江采囡,八成也不過是自作多情的傳言,只要看過他看蘇凡的眼神,就知道他是看不見別的女人的。


  也許是究竟的作用,也許是對蘇凡、對父母的怨恨,曾雨突然做了一件自己想不到的事——


  「哎呀——」她叫了一聲,在霍漱清回頭的時候她就跌倒了。


  好在霍漱清沒有走多遠,一聽見不對勁趕緊就奔了過來,兩大步就到了她的面前,一下子扶住了曾雨。


  曾雨靠在他的懷裡,嬌嬌地叫了聲「姐夫——」。


  「你是不是喝多了?」霍漱清問,他也聽見曾雨的聲音很柔,卻根本沒有在意。


  「姐夫,你送我回去,我走不動了。」曾雨道。


  大晚上的,他送曾雨回房間?


  這怎麼行?就算他們住在一個院子里,住在對門,也不能送啊!他是個大男人,曾雨還是沒結婚的小姑娘,而且,他是姐夫她是小姨子,這要是傳出去,豈不是大笑話了?


  「你等一下,我叫你姐姐來幫忙。你先在這裡坐會兒。」說著,霍漱清就趕緊扶著曾雨坐在廊下的美人靠上,掏出手機給蘇凡打了過去。


  卧室的燈亮著,蘇凡很可能沒睡覺,事實上是真的沒睡。


  蘇凡一看是霍漱清的電話,心裡一緊,趕緊接了。


  可是,還沒來得及開口,霍漱清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你趕緊出來,小雨喝多了,送她回房間。」


  蘇凡愣了下,卻立刻反應過來,道:「好,我馬上出來。」


  說完,蘇凡就掛了電話,趕緊下床,披了條披肩就跑了出來。


  只是一分鐘的工夫,蘇凡就跑到了霍漱清和曾雨面前。


  曾雨好像是醉的厲害,抓著霍漱清的胳膊,頭靠在他的身前,閉著眼睛。


  「走,我們送她回去。」霍漱清對蘇凡道。


  蘇凡便趕緊幫著霍漱清一起扶起妹妹,夫妻兩個人一面一個,扶著曾雨就往她的房間去了。


  曾雨的心,真是有種說不清的感覺。


  可是,她很肯定的是,霍漱清對她沒有感覺,要是他有一點點不懷好意,就不會給蘇凡打電話了。而且,他打電話,是不想讓任何人看見他大半夜送小姨子回房間,即便這個時間在家裡被看到的機會很小,可是,他依舊不留半點可能。


  霍漱清,太謹慎了。


  可是,這麼謹慎的霍漱清,怎麼會和江采囡惹出那些事?


  雖然心裡很是挫敗,很是嫉妒,可是,曾雨覺得,既然霍漱清和江采囡有那麼些事情,就說明他是有弱點的,只要她抓到他的弱點,她就可以攻破他的防線。是的,怎麼會沒有弱點呢?蘇凡肯定也是抓住了他的弱點,要不然蘇凡那種人,怎麼會走進他的心裡?

  任何人都有弱點,霍漱清,也不例外。


  心裡雖然這麼想,可是,曾雨的挫敗感和嫉妒心如同熊熊烈火燃燒著。


  直到蘇凡和霍漱清把她放在床上,蘇凡幫她脫掉靴子和外衣,曾雨一直沒有睜眼。


  如果不是霍漱清在這裡,按照此刻曾雨心裡的憤怒,肯定一腳就踢到蘇凡的臉上去了。


  可是——


  而霍漱清,真的走了。


  「我去外面等你。」這是霍漱清對蘇凡說的,曾雨聽得見。


  聽見他這麼說,曾雨睜開眼,嬉笑著對他說:「姐夫,謝謝你啊!」


  「以後別喝這麼多了,爸爸媽媽都睡了,你要是倒在走廊里著涼了怎麼辦?」霍漱清道。


  曾雨望著霍漱清,笑著點頭,看起來很乖。


  霍漱清便輕輕拍拍蘇凡的肩,蘇凡就說:「你先回去吧,我很快就過來了。」


  「嗯,那我在房裡等你。」霍漱清道。


  說完,他就走了出去。


  看著霍漱清離開,曾雨眼裡那股羞澀和乖巧,瞬間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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