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遲之刑

  方希悠的心,滯了下。


  夫人這是,意有所指?

  難道說,蘇凡在夫人面前告狀了?

  方希悠這麼想著,餘光瞥了蘇凡一眼。而蘇凡,看起來很鎮定!


  還,真是!


  「是的,夫人,我們,明白。」方希悠道,說著,她露出一絲優雅的笑容。


  蘇凡看向她的時候,甚至能感覺到冬日暖陽。


  只是,蘇凡什麼都沒說。


  「您說的對,夫人。漱清和阿泉可以互相協作,這也是我們整個家庭的使命。您不用擔心,我們會好好扶持他們的。」方希悠接著說。


  「那你們兩個呢?」夫人道。


  「我們?」方希悠看了眼蘇凡,然後微笑望向孫夫人。


  孫夫人淡淡一笑,道:「我剛開始就說了,你們兩個當著我的面,有什麼就說什麼,不用不好意思。你們兩個的事,我,還是知道一些的。」


  方希悠的心裡,已經是恨死蘇凡了。她是不是上學的時候就喜歡給老師打小報告啊!什麼都跟夫人說,擺明了就是在背後捅刀子,還說沒有?


  蘇凡,我們稍後再好好算賬!


  「夫人,我們兩個,沒事。」方希悠道,說著,她看向蘇凡,「迦因,你說呢?」


  蘇凡看著方希悠,又望向孫夫人。


  如果她對孫夫人說她和方希悠之間的矛盾,那就是在夫人面前出賣方希悠,畢竟方希悠一直在說她們沒事。而她要是不說,又是在欺騙孫夫人,畢竟,孫夫人能這麼說,肯定是知道了什麼的。


  蘇凡,沒有說話。


  不管是誰,她都不能欺騙。


  方希悠看著蘇凡,蘇凡的沉默,讓她很生氣。


  這種沉默,也就是間接反駁了她。


  「沒有事就最好。俗話說,家和萬事興。你們是一家人,要是你們兩個人互相猜忌,互相敵視,漱清和泉兒那邊,怎麼可能會好?」夫人道。


  猜忌,敵視,這還真是現實。


  「既然你們兩個不願意和我說,那我也不勉強你們,不說就不說。只要你們兩個別忘記你們的身份,別忘記你們要做什麼就夠了。我唯一的要求,也就這一點。如果你們兩個不能互相協助,再出什麼岔子,可別怪我今天沒有提醒你們。」孫夫人說著,視線落在眼前的兩個後輩身上。


  孫夫人的眼神是兩個人所不熟悉的凌厲,說明事情並不輕鬆。


  「這是我最後一次和你們兩個談這件事,你們,應該明白。」孫夫人道。


  「是。」蘇凡和方希悠應聲。


  孫夫人看著她們兩個,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道:「咱們這邊兒,總是不平靜。文因和夢華那邊,我去說和也沒個結果。要是你們兩個也離心離德——」孫夫人頓了下,道,「女人,是一個家裡的壓艙石,要是兩個家裡的女人開始鬥了,這兩個家,就算是想要和好,也很難。」


  蘇凡和方希悠都默不作聲。


  「同樣的,要是兩個家庭里,女人都相處的好,那這兩家,走偏的可能性也不大。」孫夫人說著,端起茶碗,喝了口茶,餘光掠過茶碗邊沿,看向蘇凡和方希悠。


  方希悠看了蘇凡一眼,望向夫人,道:「夫人,對不起,我,撒謊了。」


  孫夫人放下茶碗,看著方希悠。


  「剛才,我,撒謊了。」方希悠道,「我知道您擔心我們,可是,我不想讓您知道這些事,讓我們之間的矛盾來煩您。您已經那麼忙——對不起,是我們做的不好。」


  蘇凡看著方希悠,不知道方希悠要幹什麼。


  「你說吧!」孫夫人道。


  方希悠抿抿唇,道:「我,恨蘇凡!」


  蘇凡?


  蘇凡看向身邊的方希悠,這個稱呼,只有方希悠在討厭她的時候才會說出來,而平時,都是叫她「迦因」的。只有很討厭她,討厭到不想假裝的時候,才會這樣。


  孫夫人的面色平靜,道:「你說吧,我聽著。」


  「按說,我們家的醜事,我不該在您面前說,可是,事到如今,我要是再隱瞞,就是對您和首長的欺騙,我,不能那麼做。」方希悠說著,看向蘇凡,「阿泉他一直以來愛的只有蘇凡,他為了蘇凡和我結婚,婚後他對蘇凡念念不忘。當初,蘇凡和漱清分開的時候,那三年裡,阿泉到處找她,沒想到最後,最後——」


  蘇凡轉過頭,望向窗外。


  方希悠的每一個字,如同一把把刀一樣,割在她的身上,削掉了她的皮,刮掉了她的肉,讓她漸漸的,只剩下一副枯骸立在風中。


  她閉上眼,心,一下下抽痛著。


  這是她的報應吧!遲早會有這一天的吧!方希悠是不會放過她的,不會,放過她的!


  孫夫人沒有想到方希悠會說這件事。


  事實上,這件事,她早就知道了的,首長也知道。當然,依照希悠的聰明,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的。只是,當著她的面,這樣戳破這個泡沫,還真是,很意外。而且,算是希悠的精明之舉呢?還是,不穩重?


  也許,對於希悠來說,這件事讓她忍了這麼多年,也是不容易。畢竟,一個人的忍耐力是有限的。自己的丈夫不愛自己,愛著妹妹——沒有幾個女人可以忍受。


  不能忍受,可是,事情也可以有其他的渠道來改變,而希悠——


  孫夫人的表情很平靜,只是聽著方希悠說著。她的餘光,落在蘇凡的臉上,她看得出來蘇凡此刻內心的痛苦。


  能被希悠這樣說,卻還一直沒有爆發,一直這樣平靜,蘇凡,也是,不一般。


  「這件事,我本來不想和您說。我公公和文姨,也是為了這件事焦頭爛額,他們已經想辦法處理了,可結果——事到如今,阿泉為了蘇凡,連最基本的判斷都沒有了,他的腦子裡,只有蘇凡,您和首長對他的期望,一切,都比不上蘇凡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漱清怎麼想?他們兩個現在的關係是很不錯,可是,這都是表面,因為阿泉他做決定的出發點就是蘇凡,這樣的話,他們兩個可以達成一致。可漱清是個男人,時間長了,他會怎麼看待?他的尊嚴何在?逸飛的事,已經讓他飽受非議了,阿泉和蘇凡的事,誰能保證不會在將來的某一天變的和逸飛的一樣?誰能保證阿泉不會重蹈逸飛的覆轍?到時候,我們所有人的努力,都會化為泡影,所有人都會被嘲笑——」方希悠的情緒,有點激動。


  而蘇凡,依舊,靜靜坐在原處,一動不動,依舊,閉著眼睛。


  所謂的凌遲之刑,也就是如此吧!

  刀刀入骨!


  孫夫人看著方希悠和蘇凡,良久,不語。


  方希悠對蘇凡的恨,她沒想到有這麼深。


  話到這裡,方希悠也停下了。


  她頓了片刻,道:「夫人,這件事,阿泉有錯,他錯在做事沒有分寸,錯在讓兒女情長影響了大事。但是,一個巴掌拍不響,感情的事尤其如此。蘇凡明知道阿泉是她的哥哥,明知道阿泉對她有非同尋常的感情,卻還不知道避諱,時常和阿泉做出不合情理的舉動,根本不記著自己是霍漱清的妻子,是兩個孩子的母親。正是蘇凡的縱容,和對阿泉的曖昧,才讓事情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孫夫人看著方希悠,道:「你和我說這些,是想要我怎麼做?」


  是啊,怎麼做?

  方希悠看著蘇凡,對孫夫人道:「我對蘇凡即將承擔的責任表示擔憂,我對蘇凡的能力表示質疑。蘇凡,沒有能力承擔重任!她不止影響了我和阿泉的家庭,也影響了文姨和徐阿姨的關係,讓曾家和覃家處於敵對狀態。蘇凡,沒有做出任何有益於組織的舉動!」


  是的,蘇凡不配做夫人您的繼承者,她不配做霍漱清的妻子,她,更不配活著!


  可是,方希悠並沒有說出這些話。


  她相信,孫夫人會有所判斷。孫夫人是個聰明的人,是顧全大局的人。孫夫人做的,都是為了這個組織,為了國家,為了首長。而這樣的孫夫人,是不會容下蘇凡的。


  是的,孫夫人是個聰明人,她很清楚方希悠的話外音,她很清楚方希悠那些沒有說出的話。


  方希悠的野心,方希悠的能力,方希悠的目的,孫夫人怎麼會不知道?而蘇凡——


  「你,說完了?」孫夫人問方希悠。


  「是的。」方希悠道。


  對於方希悠來說,和孫夫人說這些話,也是一次賭博。如果孫夫人不能聽從她的建議,那麼,她和曾元進、羅文因的關係也就會惡化——畢竟跟孫夫人說曾家的醜聞,是很不好的——更嚴重的是,孫夫人會覺得她在故意破壞蘇凡的形象,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嫉妒。


  可是,方希悠相信,孫夫人對首長的忠誠和愛,超越了一切。對於首長來說,選擇一位有能力的繼承者當然是很重要的,可是,這位繼承者的妻子,也是不可忽視的。這個妻子,可以沒有很好的家世,可是,不能讓組織分崩離析。而蘇凡做的,和已經做了的,就是讓這個組織分崩離析的事。首長是不會看著這樣的局面出現,當然,孫夫人也不會坐視不理!

  是的,她就賭孫夫人不再信任蘇凡,不再培養蘇凡,甚至——如果首長真的屬意霍漱清接班的話,也許,會讓蘇凡和霍漱清解除夫妻關係。至於阿泉這邊,她是不會擔心的。首長需要曾家和方家的力量,只要她和曾泉不離婚,曾泉的地位就不會動搖。麻煩的就是霍漱清,如果霍漱清想要安穩接班,那就要做一個決定,和蘇凡!即便不離婚,蘇凡,也不會再被霍漱清寵愛了,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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