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真相,是如此的殘忍。
「那家會所不知道怎麼給我陰冷的感覺,我到會場想起來后,身體越來越不舒服。」
沈安諾提及,臉色驀然變得不對勁。
靳韶琛劍眉擰緊,立刻轉移話題,不再圍著追根究底了,以免又觸發她不好的回憶。
同時,他心裡分外自責,都怪他,沒事把地點定在那裡幹什麼,晦氣。
「還是先吃點東西吧。」
他把床頭擱置的保溫盒打開,裡面香氣四溢的魚湯味道,撲鼻而來,沈安諾的肚子也配合地咕咚咕咚叫了兩聲,害得她都有些尷尬。
靳韶琛的唇角不由自主翹了起來,幫她把床上的餐桌支撐了起來,將保溫盒擺到了上面,湯匙也取了出來。
意識到她的右手在扎針,左手拿湯匙不方便,靳韶琛把保溫盒拿到了手上,一勺一勺喂她喝。
沈安諾只要張嘴閉嘴就好了,她若有似無的目光投到了面前這個對她看似呵護備至的男人身上。
看著,真的是對她真心實意的,她一向警惕防備的心都因他有了鬆動。
天意弄人,在她對他不知不覺敞開心扉動了心后,才意識到這極有可能是個騙局,她的心裡百感交集,十分不是滋味。
心境的轉變,連帶的,魚湯香濃的味道,也起了變化,入嘴咽下喉嚨變得苦澀。
她一口一口逼迫自己咽了下去,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他陽奉陰違,她也要虛與委蛇應對,哪怕輸了,也要輸得有尊嚴,而不是狼狽得落荒而逃。
等到她反應過來,發現魚湯被她喝了精光,靳韶琛又打開了一層保溫盒,這裡面盛放的是香菇雞肉粥。
沈安諾這下只吃了三分之一,就搖了搖頭,「我吃飽了。」
靳韶琛見狀,也不強加為難,讓沈安諾大感意外的是他端起自己吃剩的那三分之二,也沒換下湯匙就著自己吃過的那個,吃了起來。
他的動作優雅自然,沒有半分為難。
這演技真高,不去當影帝真是可惜了。
她躺了下來,閉上眼,不打算再去注意他了,每多注意他一分,自己的心頭就跟被針扎一般疼。
保溫盒裡的香菇雞肉粥還沒吃完,靳韶琛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下,沒有去接,掐斷了,又繼續慢條斯理地勺粥。
這個被上天眷顧厚待的男人,哪怕只是日常的咀嚼跟吞咽動作,也是格外的賞心悅目,獨立能成一道雅緻的風景線。
沒多久,手機又響了起來。
沈安諾有些不耐煩地睜開眼,催促道,「你快接電話,很吵,我想睡覺了。」
靳韶琛見她不是說笑,眉宇間的疲憊揮之不去,也不敢再打擾她了,闔上保溫盒,「那你睡吧,我接了電話就回來。」
「不用了,你有事自己去忙,不用管我。」
「在我心中,沒什麼事比你更重要的。」
沈安諾表面露出赧然之色,卻在心底嗤笑一聲,當不了真。
靳韶琛出去講電話了,沈安諾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回來,通常他的通話時間都不長,除非是工作上的事情,才會持續比較長。
門被關上后,沈安諾唏噓出了一口氣。
她的視線落到了自己的包上,拿過來,找到自己的手機。
跟念白打電話的話,是比較直接,可是被抓包的機率很高,她不敢在靳韶琛隨時有可能進來的情況下頂風作案。
她下意識地決定選擇微信。
這個時間點,念白應該放學在家了。
她試探著發了一條,「念白,你在嗎?」
發完后,她看到未讀微信有兩條是來自蔣哲遠,「安諾,你現在在哪裡?」
「安諾,你的葯跟衣服還在我這,我給你送過來,你現在在哪裡?」
念白還沒回復,趁著這個空檔,她給蔣哲遠回復了下,「不用麻煩了,等我有空再去取。」
蔣哲遠幾乎是秒回的,「你晚上回來嗎?對門。」
「不回了。」
蔣哲遠會猜到她被靳韶琛弄回到他的對門也不奇怪,沈安諾別的不能確定,但能確定的是晚上肯定要留院觀察。
她不能告訴蔣哲遠自己住院了,告訴對方,對方一定會找上門來,靳韶琛這人,跟蔣哲遠水火不容,兩人針鋒相對,蔣哲遠占不了上風。
蔣哲遠貌似又有新的微信發過來了,可沈安諾卻暫時沒再去回復也沒空去查看,因為念白的新消息進來了。
念白說,「媽媽,我在。」
「媽媽,你好久沒聯繫我了,我好想你啊,你是不是把我給忘了,跟爸爸過得樂不思蜀。」
小傢伙的文字中充滿了抱怨,沈安諾腦子裡自動自發給補上了表情包,念白嘟著嘴巴忿忿不平的小模樣肯定很可愛。
她還沒回呢,小傢伙又迫不及待進來了新的,「媽媽,你什麼時候回來啊,不能提早回來嗎?我能不能去找你啊,我讓劉師傅送我去,我保證乖乖的不惹事。」
儘管沒有看到真人,只是文字,沈安諾想象著念白的小模樣,心裡就柔軟得成了一灘水。
想到念白極有可能真的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她的心,又隱隱地激動了起來。
她一直以為自己當日看到的死胎是真的,成了多年的夢魘,從來沒想過那有可能是假的,是為了蒙蔽她的。
她不能方寸大亂,不能。
手指顫抖著輸入了一行字,「念白,我也好想你。媽媽想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誠實地回答我,好不好?」
「好,什麼問題啊,媽媽,神秘兮兮的。」
「不能告訴你爸爸,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秘密。」
「沒問題啊。」
「你有沒叔叔啊?」
「有啊。」
沈安諾看到這兩個字,眸底瞬間掀起了驚濤巨浪。
一時間,她覺得病房裡的氣流都凝滯了,甚至忘記了呼吸。
「你也認識的。」
在她手指僵硬的期間,念白的新信息又飆了過來。
「我也認識?」
沈安諾艱難地活動著血液不循環的指關節,遲疑著問。
「是啊,夜叔叔,祁叔叔,還有藺叔叔啊,他們都是爸爸的好朋友,都是我的叔叔啊。」
念白這一刻的表情一定是無辜又茫然,指不定還在鄙夷她的遲鈍。
沈安諾緊繃的脊背剎那鬆懈了下來了一半,但還沒完全放鬆。
「我指的不是他們,而是你的親叔叔,就是叫你爺爺爸爸的,叫你奶奶媽***叔叔,是你爸爸的親弟弟。」
沈安諾生怕念白又造成誤解,詳細地解釋道,她急切地想要找出真相,又忐忑真相帶來的致命打擊。
「沒有,我從來沒聽說過我還有個叔叔的,媽媽你肯定搞錯了,爺爺奶奶只生了我爸爸一個啊。」
念白措辭確定地給予了回復。
看到「沒有」兩個字,沈安諾的心境,難以描述。
她想相信念白,但還是不死心。
若是靳韶琛真的有個弟弟,還是在五年前被害死,不可能無跡可尋。
對了,夜夢,夜夢應該是知情的,她差點把夜夢給遺漏了。
李媽,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勞煩她老人家了,她是靳韶琛的心腹,指不定自己這邊跟她打聽,那邊她便把自己給出賣給了她的主人。
「沒事,沒有就沒有,不過念白這事是我們之間的秘密,你不要跟任何人透露,知道嗎?」
「知道了,媽媽。」
「媽媽,那我可以過來找你玩嗎?」
「不用過來了,我也快回去了,沒幾天了,我回去給你帶禮物。」
「那好吧,媽媽,李媽喊我吃飯了,我先下樓了。」
「嗯,好,多吃點。」
把念白打發掉了,沈安諾緊接著給夜夢發了一條微信,或許手機不在身邊,這條微信石沉大海。
她有些失望,把跟念白的通話記錄全部刪掉,連帶蔣哲遠的,也刪了,夜夢的,自然也不會留下來。
她把手機放回包里,剛躺下來,就見靳韶琛進來了。
靳韶琛的臉色有些不善,儘管他掩飾了,但沈安諾多少嗅出了味兒。
她心底里倒是挺高興的,看到他吃癟總是一件值得歡喜的事情。
靳韶琛出去接了兩通電話,一通是高峰的,另一通是祁默的。
祁默跟藺赫提了下,有沒有跟琛哥知會過藺伯父追悼會的事情,藺赫面色陰沉,「我父親在天有靈,也不會樂意見到他的。」
藺赫一語雙關的這句話,祁默百思不得其解,還是打過來跟琛哥通了下氣,讓琛哥再想想要不要過去。
藺赫這架勢,擺明了不會給琛哥好臉色,會找不痛快的。
「我會去的。」
他並沒有跟祁默透露太多,藺伯父既然死了,那羅輝的事情,也自然不能再提了,這是藺伯父一生的污點,他生前不想提,死後就隨風而逝吧。
他跟祁默結束通話后,並沒有立刻回房,而是在走廊上站了會兒。
祁默轉達藺赫的那句話,祁默或許領悟不到,但靳韶琛立馬就聽出言下之意了。
藺赫不可能無緣無故跟祁默說這句話,那就是想要借祁默的口風,告訴自己別去參加了。
他本來想帶安諾一塊回去的,可安諾身體不好,他就不想勉強了,自己還是要過去一趟的,哪怕藺赫以及藺家的那幫人不待見自己,這個過場必須走。
靳家跟藺家交好,是從爺爺那一輩開始的,父親這一輩成了空白,自己這個小輩接上了。
「點滴快沒了。」
靳韶琛注意到,沈安諾卻沒有注意到。
他按了下按鈴,很快就有個女護士進來了,女護士偷偷看了靳韶琛兩眼,然後流露出艷羨,幫沈安諾拔掉了手上的針頭,就離開了。
沈安諾抿了抿唇,心裡輕笑,靳韶琛……這副皮囊真的是害人匪淺,迷惑了不少人,連她自己都身在其中。
別人愛上當就上當吧,她要從這個深不可測的漩渦中抽身而退,哪怕心剝離身體,也要忍下這樣非人的煎熬。
手機新微信進來的提示音,沈安諾聽到了,靳韶琛也聽到了。
沈安諾第一個想到的是夜夢給自己回復了,但她卻不敢立刻伸手去包里拿手機,可若是當作什麼也沒發生,她又覺得靳韶琛指不定會懷疑上。
於是,她琢磨了下,裝作若無其事地伸手從包里取出手機,屏幕上的新微信提示,果然是來自夜夢。
沈安諾不動聲色間調整了下氣息,身子自然地微微後仰,靠著背後綿軟的枕頭,手指點開了那條新信息。
「安諾姐,你問這個幹什麼?是有一個,叫韶白,但是這是我們圈子裡的禁忌,也是靳家的禁忌,韶白五年前意外離世了,靳家封鎖了消息,怎麼死的,我到現在還不清楚。安諾姐,如果你想待在琛哥身邊,就不要跟他提這個名字,我們所有人都不敢在他面前提,琛哥跟韶白的關係很好,韶白沒了后,我聽我哥說琛哥消沉消失了一段時間,回來後作風都變得比以前更殘酷更雷厲風行了。琛哥的兒子叫念白,我懷疑這個念白的名字其實就是為了紀念韶白而取的。」
沈安諾粗粗瀏覽,但每個字過了眼裡都沒要遺漏。
短短几秒鐘的時間,她迅速地看完了所有內容,然後刪除了這條微信,心境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她幻想過自己一旦得知真相,確定他就是五年前那個變態,自己會勃然變色,然後歇斯底里地質問他,卻沒想過她還能在他面前做到面不改色。
其實,此時的她,胸口生疼,透不過氣來。
那種鈍鈍的痛感從心臟的部位逐漸蔓延開來,到達四肢。
無形之中,眼前的這個男人頎長偉岸的身影,跟一根根細密的鐵線重疊,錯綜複雜的纏住了她疼得窒息的心。
那些鐵線像是有靈魂操控一樣,大力收緊的同時,心臟頃刻間四分五裂,迸入肌理里,鮮血隱隱的滲出來,灼穿了胃,燙傷了五臟,跟六腑。
是他,是他,真的是他。
早在看了匿名信后,她就已經猜到是他了,只是下意識去否認,想去推翻。
藺澄那冰涼含有深意的最後一眼,在暗示自己也會沒有好下場吧。
她想笑,真的很想笑,但卻克制隱忍了下來。
真相,是如此的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