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深深 079 污言相向
「這……這東西從哪裡來的……」香竹唬得話都說不利索了,頓時明白了藍澤發怒的根由TXT下載。藍澤沖如瑾和賀姨娘道:「你們也出去。」這才帶了秦氏走進屋裡。
如瑾恭送父母進屋,站起身來朝賀姨娘笑了一笑:「多謝姨娘幫襯。」
賀姨娘心中一凜,趕緊笑容滿面地說:「姑娘不必客氣,為太太和姑娘分憂本就是我分內之事。」
如瑾與她並肩出了院子,賀姨娘就要告辭回前頭自己房裡去,如瑾以手遮陽抬頭看了看天:「經了這麼一鬧未免讓人心中煩悶,姨娘若無要緊事,不如陪我走走散心?」
賀姨娘笑道:「只要姑娘不嫌我話多吵鬧,我自然願意得很。」
天空晴好如藍琉璃,日光穿過高大的梧桐木,點點碎金灑在地上,點綴芳草萋萋。兩人漫無目的到處亂走著,沿途仆婢紛紛退避行禮,萬分恭謹。賀姨娘就道:「姑娘方才氣勢非凡,消息傳得快,下人們都怕了。」
如瑾偏頭看她:「你未曾見過我如此模樣,是不是?」
賀姨娘不知如何作答,只笑了笑。如瑾便道:「想必你這次回來,已經發現我變了吧。」
賀姨娘略微躊躇,謹慎介面:「姑娘以前出塵若仙,如今似神,凜然難犯。」
「姨娘不必這樣小心,我別無他意。只是想讓姨娘知道,我這番轉變,也是經了一些事的無可奈何。」恰好走到西邊池塘附近,如瑾坐到亭廊扶椅上,側著身子看向對面小亭,伸手指了指,「姨娘可知道那是什麼地方?」
賀姨娘朝那邊一看,想了一想,「聽說姑娘曾在那裡落水。」
如瑾點頭:「就是那裡。並不是意外。」
賀姨娘一驚。如瑾接著道:「亭欄無端鬆脫,我落水重病,病中藥物卻被人做了手腳以致高燒遲遲不退,母親在莊子上被人匆匆召回,報信的人卻說我性命堪憂,驚得母親也差點有了危險,她素年的身子你是知道的。」
賀姨娘呼吸急促,已經想通了關竅。
「姨娘,這還不算狠的。三月三春宴四方亭里,有人安排了小廝進去,又誆騙我進亭更衣,那小廝身上還帶著男子寫給我的信箋,當日賓客家的姑娘都在亭子附近玩耍,若真出了什麼事,你該知道我會落到何種境地。虧得我事先察覺,躲過一劫,然而此後依然步步維艱,到如今我一應用具吃食都要留心,稍不注意就會為人所謀。」如瑾長長舒了口氣,「所以姨娘,我今日成了這個樣子,都是迫不得已。」
賀姨娘臉上驚疑不定,捏緊了手中香帕。兩人的丫鬟都退開在幾丈之外,屏息侍立著。當如瑾停住了口,周圍就只是一片寂靜,唯有遠處蟬鳴一聲接一聲嘶嘶作響於枝頭。
沉默良久,賀姨娘才十分小心地開口:「姑娘跟我說這些……」
她停住不言,凈瓷一樣白潤的臉上有著忐忑的神色,一雙烏潤的杏眼怔怔看著如瑾。如瑾露出一個寬慰的微笑:「姨娘不用為難,我說這些,並不是讓你悄悄透露給父親,這些事憑據無根,說與誰聽誰都是不信的。」
「那麼姑娘?」
「姨娘,你只需想,我為何不和劉姨娘說這些,為何不和董姨娘說這些?」如瑾溫和的回應她的注視,「只因為姨娘之中你心地最是純善,對我和母親並無惡意,不像她們各個心懷鬼胎,就算有些小心思,也只不過是盼著父親多關切你一點,盼著自己能在府里安然度日罷了。」
賀姨娘臉色有些紅,剛要解釋幾句,卻聽如瑾一聲低低嘆息,似是午後荷塘上的微風,還未曾拂動蓮葉半分,就被灼熱的日頭融掉了。
「姨娘,想必你也明白,想要在府里安然度日,只有父親的關切也許還不夠,沒有子嗣,你終究是不能立足深穩。就像我母親沒有兒子,這麼多年,侯夫人當得也並不牢靠。而此事,正是我今日要和你說的。」
賀姨娘這下當真是驚訝了,如瑾一個姑娘,跟人討論生育子嗣之事本就奇異,何況兩人又是庶母與嫡女的關係,她仔細看看如瑾神色,卻並未在她臉上看到任何羞赧,只是一片坦然。
「姑娘想要說什麼?」
如瑾從袖中掏出一角錦緞來,是她自從到手后就日日籠在袖子里只待時機的東西。「姨娘可認識這個?」
「這是……」賀姨娘拿過緞子看了兩眼,立時篤定道,「這很像我一件衣服的料子。」
「正是那件帶著香氣的亮錦褙子,往常見你穿過,我還有些印象。」如瑾緩緩道,「不久前因為查了針線房貨商的虧空,那貨商為了脫罪討好,供出了當年舊事,說是有人特意送了帶香氣的染料讓他們染錦緞,後來這錦緞便成了幾位姨娘和我母親的衣服。母親嫌香氣重未曾穿過,幾位姨娘可都是經常上身的。那香味經年不散,想必如今還有,姨娘自可悄悄找懂行的人問問看,那香氣到底是什麼。」
賀姨娘先是愣怔,轉瞬間想起如瑾方才所說的子嗣之事,頓時一驚,「姑娘你是說……是說……」
「姨娘進府年頭不短了,身體康健卻一直無由所出。」
如瑾未曾明言,賀姨娘卻全都明白了,只是還是不敢相信,臉上驚疑之色越來越深,緊緊捏著帕子,指尖都掐得泛白。
突然她蹭的一下站了起來:「姑娘且坐,恕我不能相陪了。」言罷帶人匆匆而去。
如瑾看著她走遠,緩緩靠在朱欄椅背上,對著逐漸沉下去的餘暉緩緩眯起了眼睛。
「姑娘,您把那件事跟賀姨娘說了?」碧桃近前輕聲問。
「說了。」如瑾淡淡道,「以後的事就看她如何了,她若有本事,我就省了許多力氣。她若沒本事,只當幫她一把罷了。」
碧桃深深點頭:「身邊這麼多不省心的,真是該找個幫手了,姑娘思慮極對。」
如瑾閉著眼睛沒有說話。她並不害怕敵人太多,也不怕日日與人周旋,她只是怕一些尚未清晰的事情,怕出了什麼變故以致自己有心無力。若能多一個幫手,快一些平滅身邊層出不窮的陷阱,她也許會有更多的經歷去應付其他的事……
比如,父親連日來到底在謀划什麼,要怎麼才能阻止他?
……
這一晚藍老太太的晚飯是由秦氏伺候的,飯前飯後,秦氏說了許多劉姨娘的好話,請求婆婆能夠網開一面勿再傷生。藍老太太先是無動於衷,待到後來見秦氏求得十分誠懇,這才發話說:「你房裡的事你自己決定吧,若要留她,那麼就找個地方禁足安置下來,不許她再出來見人就罷了。」
秦氏道謝退出,臨出門前老太太又緩緩說了一句:「你們妻妾的事情我不管,只是不要傷了侯爺和府里的體面。」
秦氏凜然稱是,回去后叫來如瑾說了當時情景,如瑾道:「無妨,祖母疑心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即便疑您,還是給了您體面,這就是她對您和諸位姨娘的態度了。而且,外頭流言傳得那樣厲害,您在此時處置劉姨娘,祖母未必不會聯想。」
秦氏道:「看你祖母方才的神色,我去替劉氏求情是對的,她對此事似是很滿意。」
「自然。白日鬧了那麼大的事,若是再悄悄處死劉姨娘,恐怕就不是壓事,而是更讓旁人揣測懷疑了,所以即便您不去求,恐怕祖母也會收回成命。」
秦氏想了一想,果然是這個道理,搖頭笑道:「你的腦袋到底是怎麼長的,如何能想出這些東西。」
笑了一會,卻又皺起眉頭,「瑾兒,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幫我參詳——今日在後院,劉氏急怒之間,對著你父親說出當年她滑胎的事情來,說是我做下的。你父親自然是罵她胡說,但過後會不會心中生疑……」
如瑾只是一笑:「左右又與您無關,您怕這個做什麼。過了這麼多年也不好查了,父親疑也是白疑。」
秦氏又要說話,如瑾道:「我知道您顧慮什麼,雖與您無關,但若父親起了疑心也是對您有妨礙。母親且別憂煩,現下正有一個由頭可以添這個漏子,只要父親但凡露出一點疑心,您自把這事透露給他不就成了。」
秦氏頓時也醒悟過來,「對,我倒把這個忘了。」
如瑾嘆道:「父親這麼多年被叔父哄著,講什麼兄弟情分,我看只怕是他一廂情願罷了,單從素蓮之事就可看出叔父對他情分不深,說不定還有什麼想頭。」
「兄弟離心,妯娌暗害,這哪裡還像個家。」秦氏感嘆。
「錢因雙戈喪盡古今人品,富貴人家,原本就是難有真情的地方。如今我們所求的,也只不過是母女至親幾人的安穩罷了。」
如瑾涼涼一嘆,心中卻又蒙上了一層陰影。父親頻頻出府與人商談的事情,到底會不會破壞她一心所求的安穩長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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