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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深深 082 遠走他鄉

  「咱們自家硬起來?」藍泯重複了一遍,用的是嘲諷的口吻,也不知是在嘲諷張氏的不知天高地厚,還是在嘲諷自己身為嫡子卻不是老大的尷尬TXT下載。如瑾詫異不已,秋水也是搖頭:「這卻不是你我能知道的緣故了,似乎父親是知道的,但涉及公務之事,他從來不會同家裡人說。」


  如瑾便想到父親和佟太守多次密議之事,「我父親近日來常去你家,似是有事,也不知是什麼事情總要麻煩佟太守。」


  秋水道:「侯爺倒是常來,聽說是在前院跟家父品茶消遣。」


  如瑾便知道,秋水是不了解底細的,想從她這裡探聽出眉目也是沒指望,若真是佟太守參與了機密之事,肯定也不會跟內宅女眷說什麼。


  午間十分壽宴大開,內院里滿滿坐了好幾大桌的客人,會心堂花廳里鑼鼓鳴響,大戲唱得熱鬧。外院那裡也開了一場戲,是藍澤和藍泯招待男賓,皆是青州和附近州縣的官宦,滿場恭賀之聲,酒罈子空了一個又一個。


  這是藍府許多年不曾有過的場景,起碼如瑾的記憶中從來沒有見過。藍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連接喝了有三四盅酒,秦氏和張氏勸著才依依不捨放了盅子。戲台上伶人賣了勁地唱念做打,每折戲末尾都有丫鬟端著笸籮往台上撒銅錢,一把一把揚起再落下,堂上就只聽見噼里啪啦連聲脆響。


  如瑾坐在廳上陪了一會,周圍越是熱鬧,她心裡就越是不安。佟秋水在她身邊,低聲相問:「你是怎麼了,家裡這樣的喜事,你卻整日心不在焉的,我看你似是不大高興。」


  「許是我杞人憂天,可這樣的虛華,只讓我感覺不踏實。」如瑾低低嘆了一聲,「不瞞你說,我父親這種功勛很是敏感危險,日後不知會怎樣,總之我是不能像別人那樣高興起來的。」


  佟秋水聽了這話有些意外,看如瑾半晌,才道:「你就為這種事擔心?左右你家還是喜事,我家呢,連我姐姐現今在哪裡都摸不準。」


  如瑾默然。佟秋水都這樣說,恐怕世上沒有人會明白她的恐懼了。難道,真的是她太過敏感,憂慮過甚?

  壽宴開到很晚,午宴連上了晚宴,一直到天色擦黑的掌燈時方才散去。如瑾在堂上陪坐了一天覺得身子都坐僵了,席面一散,送走了佟秋水就帶著丫鬟早早回房休息。


  泡了個熱水澡將疲憊趕走,換上柔軟的寢衣準備就寢,碧桃卻匆匆帶進了一個口信。


  「姑娘,外頭朋友給小三子送信,凌先生昨日已經離開青州了,讓人轉告姑娘,多謝姑娘以往幫襯。」


  如瑾愣住,從懨懨欲睡的狀態醒轉,「怎麼突然走了?」


  問完卻也有些醒覺,城裡流言傳了這麼久,前前後後好幾個月,雖是壓下去了,但終究與其名聲有累,街頭巷尾怕是總有許多異樣目光,她身在府內無甚感覺,凌慎之卻是日日要與人打交道的。


  果然碧桃說道:「凌先生沒說別的,但那送信的朋友私下跟小三子提起,會芝堂幾個月來病人少了許多,凌先生想必是不肯帶累師傅,借故出門遠遊,說是出去歷練一番。蔣先生苦留不住,恐怕他這一出去,再回來就不知會是何時了。」


  碧桃退下,如瑾看著窗前蘭桂高几的方向除了一會神。當日她從半開半合的幔帳之中抬眼,就在那裡看見他一襲青衫的背影。


  僅僅只是一個背影,寥寥幾句對談,她卻感受到他溫和而乾淨的氣質,那是整日與藥材醫書為伴的人才有的,獨特的清韻。


  那樣一個人,因了一次不經意的出診,隨後便背了不堪的污名。他被她牽連,卻還是幫著她奔走施計,替她化解了危機。雖是幫她就等於幫他自己,但此時他能遠走他鄉,當時又何嘗不能一走了之呢。說起來,他本不必給她做那些事。


  想起看診那日,他溫和而精細的對於藥量和火候的叮囑,如瑾想,恐怕後來他做的那些事,也是與當日一樣,只是出於一個醫者最淳樸的憐憫和慈悲罷。


  她為當日自己硬拖他下水而感到羞愧,可惜此時人已離城走遠,她連一句「抱歉」也無有機會再說。


  繼佟秋雁之後,這又是一個被她牽累的人,又是一個她無法補償的過錯……


  對著窗前他曾經停駐的地方,如瑾輕輕嘆了一口氣。


  ……


  壽宴,祭掃,短短十天一晃便過,轉眼就到了合家上京的日子。


  這一早日頭尚未升起,天際剛有些微明的時候,襄國侯府正門大開,裡面一溜寬敞精緻的四輪馬車緩緩駛出,迎著晨曦踏上青州城裡最寬闊整潔的官路。


  前面的車已經轉過了街角,後面的卻還沒有駛出侯府大門,長長的車隊煞是威風體面,甫一走上鬧市區域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天色尚早,街面上行人不多,早起的小販和店家正在收拾攤鋪,見了這樣軒昂的一隊車馬俱都是獃獃注目,好多人張大了嘴巴使勁往前伸脖子,想看看這車隊的末尾到底在什麼地方。


  受了這樣的注視,一眾車夫也覺十分有光,掄起胳膊將馬鞭甩的啪啪作響。跟車的男女僕役衣著都是光鮮,雖是侯府里最下等的奴才,但那通身氣派也不是街面平頭百姓可以比的,別人越是注視車隊,他們越是挺胸疊肚,下巴高抬。


  如瑾陪著母親同坐一輛車,旁邊還有藍如琦。馬車駛出侯府大門的時候,如瑾掀開車簾回頭看了一眼。高大巍峨的三間朱漆正門,門頂匾上燙金大字,都是新近重新油粉過的,連門口兩枚石獅子都披了紅彩,盈盈喜氣恭送主人上京面聖。


  馬蹄聲聲,車駕離著大門越來越遠,如瑾心中突然生出一種空落落的恐懼,彷彿那扇大門以及整個家宅都要離她而去,再也無法得見似的。她緊緊地攥著車簾,差一點就要探出頭去將那門扇看個夠,秦氏攔住了她。


  「瑾兒你在做什麼?」


  如瑾猛然回神,這才省起自己的舉止太不檢點了,車窗錦簾已經被掀起半邊,對於深宅女眷來說,這是十分輕浮的行為。


  「……沒什麼,看那兩隻獅子披紅好看,一時看住了。」如瑾端起隨車小木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掩飾自己牽強的解釋。


  藍如琦坐在靠車門的角落,仍是一身淺藕荷色的素麵綾裙,像靜靜開在牆角的柔嫩小花,聞言低低的說道:「門口石獅子挂彩了么?可惜我沒能看一看。」


  秦氏笑道:「你們女兒家出門的機會少,恐怕那石獅子統共也沒見過幾次,難怪看它挂彩覺得新鮮。」


  如瑾隨著笑笑,看見藍如琦仍有些蒼白的臉色,便道:「四妹身子似乎還沒好全?這次上京路遠顛簸,人多車多又不能快走,約摸總要在路上耽擱一個月左右,不知你吃不吃得消。」


  藍如琦連忙說:「不妨事的,我不要緊。」


  秦氏就說:「你到底是什麼病呢,請了那許多大夫來也沒說出個所以然,後來自己又好了,這些日子實在事忙,我沒太多工夫照看你。等到了京里要是還不好,就找京城的大夫看看,說不定那裡名醫多能檢查出底細。」


  藍如琦低了頭,捏著衣帶子揉搓:「也沒什麼,最近感覺好多了,不用那麼麻煩。」


  秦氏嘆道:「要是往日時候,能請蔣先生來看看,說不定早就看出毛病來了,如今……」說道此處醒悟自己失言,外頭流言之事怎能說給藍如琦聽,於是住了口。


  藍如琦卻變了臉色,咬了唇,將頭更深的低了下去。


  如瑾覺得很是奇怪,不解為何提起蔣先生她會有這樣的作態,莫非她也知道流言的事情?可往日卻並沒有查出她於此有什麼牽連。想起前幾日關於董姨娘的盯查,關聯的也是另一樁,與會芝堂是沒關係的。這位庶妹到底是怎麼了。


  思量間,車身微微一晃,然後停了下來。外頭有跟車的僕人稟報:「太太姑娘稍待,前面佟太守來送行,正跟侯爺說話呢。」


  如瑾眉頭微微一皺,「哪裡都有這位太守大人,他跟咱們家最近太親近了些。」這樣頻繁而殷勤的接觸,若說他與褒賞之事沒有牽連,如瑾是絕對不信的。


  她能理解此人為女兒為家族籌謀的苦心,但是,卻無法原諒他將自己的父親扯進漩渦里。如瑾特別想知道佟太守和父親到底做了什麼,可惜她一個閨中女兒,如今根本沒有辦法參與到這些事情里去。


  車窗外有紛雜的腳步聲和低低的說話聲傳來,有隨從朝里稟報:「太太,佟二小姐來見三姑娘。」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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