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4】無心之爭
她將小砂鍋放在洛振宇面前，陪著笑臉哄著他說：「爸爸，你猜猜這裡面到底是什麼？」
洛振宇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之前他們在樓上的書房不歡而散的畫面歷歷在目，這會兒，她又變質問而轉為討好，這樣的變化被洛振宇看在眼裡，心裡跟明鏡一樣。
但是，他卻還是面色溫和地微笑著：「什麼啊？我來看看。」
「呵呵，這可是我讓廚房專門給您做的！」
洛美薇手上還戴著隔熱手套，在洛振宇準備讓人打開之前，搶先一步將小砂鍋上的蓋子揭開，揭開的時候還很注意裡面熱蒸汽的漂移方向，蓋子一歪，云云裊裊的煙霧從背離洛振宇面頰的方向徐徐瀉出，最後她再將蓋子拿開。
儘管只是個謹小慎微的動作，卻讓洛振宇的面色上流露出一抹難以察覺的滿意。
洛美薇拾起邊上的小勺，放進去攪了攪，然後溫柔地說道：「爸爸，這是您小時候最愛吃的一道菜，您還有印象么？」
靳如歌一聽是外公小時候愛吃的一道菜，立即將腦袋抬得高高地湊過去看，發現小砂鍋里撈出來的全是白豆腐，還有粉皮跟粗粗的白蔥段，除此之外，別的什麼也沒有，不由地皺起了眉頭。
洛振宇嘴角一彎，樂呵呵地笑了幾聲，說道：「呵呵，你有心啦。」
洛美薇甜甜地回應了一句：「應該的應該的，只要你喜歡吃就好。」
靳如歌嘆了口氣：「什麼嘛，連一塊肉都沒有！這種小砂鍋，要是燉豆腐一起的話，最好加上牛肉跟平菇一起燉才好吃嘛！」
洛美薇白了女兒一眼，沒有說話，她看著老爺子嘗了一口，然後點了點頭，繼續嘗著，她的嘴角也慢慢完成了一個完美的弧度。
凌予好笑地看著靳如歌，柔聲解釋道：「不是每道菜非要有肉才好吃的。在當時那個年代，這應該是你外公小時候吃過的，最好吃的菜了。」
洛振宇忽然頓住了筷子，別有深意地看了眼凌予，然後點頭道：「是啊，我小時候條件艱苦，我媽媽給我做豆腐燉粉皮，都是不帶肉的。那時候啊，大豆跟紅薯都是自己家裡種的，豆子做豆腐，紅薯做粉皮，吃上一頓還真是不容易，上哪兒找肉啊。」
「哦哦。」靳如歌附和地頓了頓頭，接著轉向洛振宇，繼續問道：「外公，以前怎麼沒聽你說起過呢？我記得太公公不是很有錢么？」
靳如歌從小嬌生慣養，那些老一代吃過的苦，她只在教科書里跟一些電視劇里才看見過，她從來都沒有聽說過，自己家的長輩小時候，居然連肉都吃不上的。
洛振宇嘆了口氣：「我小時候，是跟著你太公公在J省的，後來才搬遷過來，慢慢做了點生意，家境才好起來的。」
洛振宇說完，凌予隨即便脫口而出道：「J省么？」
凌予心下想著，如果洛振宇的老家在J省的話，自己又是洛振宇的親生兒子，這不就是等於說，自己的祖籍是在J省？
然而，他潛意識裡的輕聲呢喃，卻換來了洛振宇的無比欣喜：「是啊，等過一兩個月，天氣涼快了，你要是感興趣，我可以帶你去看看。」
凌予聞言一愣，面色掠過促狹，漆黑的瞳孔隨即轉向了別處，卻剛好撞上了洛美薇神情不悅的雙眼。
這道菜是洛美薇挖空心思用來討好老爺子的，卻不想被凌予佔盡了風頭，老爺子這會兒居然說，要帶凌予回老家，那麼洛美薇這道菜，還不如不做，現在自己費心費力地做了他最愛吃的菜，結果卻讓凌予得了一些誇讚和好處，這不是給別人做了嫁衣么？
她不悅地看了眼凌予，沒有繼續再說什麼，悶悶地看著下人們將晚餐的菜色端了上來，然後執起面前的筷子，默不做聲地吃了起來。
明亮的水晶吊燈將餐桌上每個人各懷心事的面孔，照射的別樣生動。
洛振宇似乎根本沒有在意到她的情緒，也沒有就這道不尋常的豆腐繼續誇讚她什麼，而是笑呵呵地看著凌予，不斷向凌予介紹著J省的大好山水，什麼名勝古迹啊，什麼逸聞趣事啊，什麼特色小吃啊，他就像是個盡職盡責的導遊，孜孜不倦，而且興緻盎然。
凌予此時的處境有些尷尬，他不動聲色地吃著，也不知道他對於老爺子的滔滔不絕有沒有記在心裡，反正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再插一句話。
等到老爺子說完了，最後問了他一句：「不如就今年中秋節吧，中秋節我們一起回J省去，我也好久沒有回家鄉看看了，我們洛家在J省老家還有祠堂，還有堂系親屬呢！」
凌予咽下一口飯菜，然後略顯抱歉地看著洛振宇：「不好意思，洛伯伯，我今年中秋節剛好加班。」
洛振宇口吻有些遺憾「這樣啊，那樣的話，不能找人代班么？」
凌予為難地說道：「不大好吧，去年就是別人輪班的，今年輪崗剛好輪到我。」
「哦。」洛振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好吧，那我們再議，再議！」
這個話題終於結束了，此時凌予才有勇氣抬頭瞥了眼對面的洛美薇，就看見洛美薇正垂著腦袋吃著自己碗里的飯菜，但是，不悅的眼神早已經退卻，就連嘴角也漾起了滿意的微笑。
這頓飯吃的有些如坐針氈，他夾了個雞翅膀放進靳如歌的碗里，只覺得，自己似乎無端被捲入了一場根本不想加入的戰爭。
如今有了靳如歌，他已經不想去過問自己的生母，他害怕這其中會有什麼不為人知的事情，牽扯著，間接傷害到他跟靳如歌的感情。
既然決定了，兩個人這輩子都不結婚，就這樣相互陪伴地過下去，那麼，他已經不能給她婚姻了，就更不能讓自己尷尬的身份傷害到她。
他說過的，她才是他最在乎的人。那麼，既然如此說出來了，他便也會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