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他,在她走後
靳如歌就這樣被簇擁著往前走,腳下是平整的大青石地面,路燈的光芒將她的影子拉的長長的,對比著周圍夥伴們雀躍的姿態,總覺得有那麼些格格不入。
就在女老師頓步,帶她面向一亮黃色大麵包車的邊上時,駕駛室里忽然下來一個金髮碧眼的帥哥,他原本和善的笑容在看向靳如歌的那一刻,忽然凝結住,然後藍眸中迸發出驚喜,上前一個熱情的擁抱就將她緊緊摟在懷裡。
雖然巴黎是個浪漫的國度,但是一圈人還是微微詫異了一會兒。
丹尼爾感覺到靳如歌的僵硬,隨後放開她,取出自己的錢夾,裡面有張縮印過的照片:「你還記得嗎,上次在中國,你溜冰,我給你畫的,你自己又加了幾筆。」
靳如歌聽著丹尼爾嘴裡流利的中文,看了眼照片,恍然大悟地點點頭,但是臉上並沒有出現太多驚喜。
她的心,一直牽挂著大洋彼岸另一邊的凌予:「哦,想起來了。」
丹尼爾見她平淡的表情,隱約有些失望,可是見到某同學手中靳如歌的行李箱,嘴角一咧,用法語跟他的小夥伴們說了什麼,頃刻間,大家立即起鬨了起來。
女老師看著靳如歌疑惑而無辜的眼神,笑著解釋:「上次丹尼爾去中國,畫了幅素描回來,我們都看過了,他說,那畫上的女孩子就是這麼多年來唯一讓他心動過的女孩子。」
說完,女老師想起了什麼,略微尷尬地拍了拍靳如歌的肩膀:「呵呵,這裡民風都比較開發,十幾歲有男女朋友的孩子特別多。」
在中國,十幾歲的孩子談戀愛,屬於早戀,學校跟家長兩邊壓,學生在地下。
靳如歌很快領悟了對方的意思,淺淺笑著:「沒事,我幾個月前參加過高考了,也算大人了。」
尤其現在,她還算是個未婚母親,只是年紀偏小了點。
丹尼爾笑呵呵的,在眾人的鬨笑下,大大方方拉著靳如歌的手,就把她送進了副駕駛室,然後他自己鑽進了駕駛室里。
說實話,靳如歌並不喜歡跟凌予之外的男人如此親昵,不過想到法國人浪漫熱情的思維方式,便沒再說什麼。
*
中國,B市,某醫院的高級會員病房。
醫生額外加了張床進來,左邊躺著祁夜,右邊躺著凌予。
祁夜是因為義氣,不肯說出凌予跟靳如歌當時私奔的去向,被他父親狠心揍了個半死,腳上裹著石膏,睡在那裡。
凌予則是在開完接著發布會之後,趕著回家,跑到靳如歌的房間門口,一推開門,驚訝了好幾秒沒回過神來。
房間里還瀰漫著屬於靳如歌獨有的清新香氣,只是每一個角落,都掛滿了一串串的紙鶴,數不清的紙鶴就這樣細碎地填滿了整個房間的空氣,密密麻麻的。
他心裡隱約意識到了什麼,扭頭就追問洛美薇靳如歌的去向,洛美薇不肯說,他把樓上的玻璃花房,洛振宇的書房,他的房間,把洛宅里裡外外翻了好幾遍!
最後他開始瘋狂地砸東西,管它值不值錢,管它是什麼,手裡抓到什麼砸什麼,眼裡看見什麼砸什麼!
洛美薇有些害怕,靳沫卿事先找好的幾個穩住凌予的人上前,抱著他,他跟他們打架,那些人身手都不錯,本來聽靳沫卿的話,想要讓著凌予,不傷了凌予的,結果全被凌予發瘋一般打趴下了,沒一個還能有力氣站起來的。
凌予打紅了眼,急瘋了,他目光噴火般看著洛美薇,洛美薇就嚇地自己躲到房間里把門反鎖,一天都不敢出來,不停給丈夫打電話。
再後來,她聽見外面好像沒動靜了,就悄悄打開房門看了看,發現對面房間的門半掩著,凌予一個人傻傻地披著夕陽跪在靳如歌的房間里,雙手抱住自己的腦袋,失聲痛哭著!
洛美薇傻眼了!
之前看著凌予發瘋,現在看著凌予痛哭,她真的以為凌予是受了刺激,瘋掉了,才會在後來丈夫打過來的電話里,又驚又怕的。
凌予不知道哭了多久,再起來的時候,他跑去洛振宇的書房找來一隻很高檔的大木箱子,親手將靳如歌用膠布黏在房頂的這一串串的紙鶴取下,放進去。
一邊取,一邊數,心裡想著,從上次被捉回來,沒兩天的時間,這丫頭是怎麼變出這麼多紙鶴的,不眠不休嗎?
洛美薇靜靜站在女兒房間門口看著,不知道為什麼,只覺得這一幕好心酸好心酸。
她咬了咬唇,一時間也不知道要說什麼,想了半天,才說:「那個,聽說折滿一千隻紙鶴,可以實現一個願望。」
說完,她看見凌予高大的身影停止了動作。
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洛美薇嚇得又跑回自己房間,把門緊緊反鎖起來。
凌予將那些紙鶴全部取下,心頭一顫,剛好數到了第一千隻。
他看著滿箱子的紙鶴,好心疼,這丫頭怎麼就這麼傻呢,會自己對著空氣跟老天爺打賭說不吃肉了,會相信這種根本不可能實現的願望,來不眠不休摺紙鶴,他的眼眶裡全是淚。
因為深深愛著,所以他理解,要怎樣的絕望,才能讓人傻到隨便抓著根稻草,都像是看見了希望。
他盯著那堆紙鶴髮呆,忽然想起什麼,然後它們一串串提了起來,一隻只拆開,再復原,拆開,再復原。
他明白這次靳沫卿誠心要把人藏起來,他就不可能輕易找到的,但是靳如歌能這樣不眠不休摺紙鶴,必然是有什麼心愿要完成。她會不會把心愿寫在某一隻紙盒上?
因為靳如歌之前幼稚的思想與行為,導致了凌予如今的瘋癲與幼稚,他也不吃不喝,窗外的天色亮了又暗,暗了又亮,終於在一堆紙鶴里,找到了一隻寫了字的。
他盯著那兩行字,愣了好久,忽然撲哧一笑,將它緊緊握在掌心,閉上眼。
靳沫卿趕回來的時候,凌予將那些紙鶴全都裝箱,唯獨留下了靳如歌的心愿,放進了他隨身帶著的錢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