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朔風乍起晚來急
第六十三章 朔風乍起晚來急
「啊——」縱使劉縯心裡已經有了一些準備,依舊被驚得眼前陣陣發黑,腳步踉蹌不穩。
千里追鷹萬譚死了!只是因為捨不得將辛苦了半輩子才攢下來的百雀樓轉讓給別人,就稀里糊塗死在了獄中。他那一身精湛武藝,他積累了半輩子的人脈,他那比「舂陵小孟嘗」絲毫不弱的名頭,沒起到半點作用!
「兀那外鄉莽漢,你有幾顆腦袋,敢管咱們西城魏家的閑事?」正驚怒交加之際,耳畔卻又傳來了一聲囂張的質問。抬起頭看去,恰看到一名惡少在十餘名家丁的簇擁下,從萬府的大門走了出來,站在台階上,如石鯪俯視著螻蟻。(注1)
「大路不平有人鏟!」劉縯放下正在嘔血的老丈,長身而起,劍鞘落地,手中三尺青鋒潑出一片秋水。
一步,一劍。
五步,五人。
眨眼之間,從台階下殺到了大門口。將沿途五名衝上來攔路的家丁,挨個放翻於地!
「殺人啦,有人當街殺人啦!」剩下的七八名家丁被嚇的慘叫一聲,四散奔逃。
心中念著自家弟弟劉秀,劉縯不敢下死手,因此劍鋒所刺,要麼是大腿,要麼是肩窩,沒有一處致命。饒是如此,依舊令台階上染滿了紅。把先前俯視他的那名惡少也給嚇得魂飛天外,尖叫一聲,轉身就朝院子里逃。
「欺門趕戶的狗賊,哪裡跑!」劉縯恨此人歹毒,舉劍快步追上。雙腳剛剛邁過門檻,便看到有七八名惡奴,手舉棍棒砍刀,迎面撲將上來。
似這種為虎作倀的貨色,劉縯以前不知道放翻過多少,哪裡肯給他們包圍自己的機會?看到沖在最前方的惡奴個子稍矮,立刻收腹吸氣,雙腿拔地而起。整個人如同鷂子般,跳過此人的頭頂,隨即,劍鋒向下,信手后抽,「啪——」
那矮個子惡奴一招走空,避無可避,被劍身抽了個結結實實。整個人像肉球般,向前滾去,從大門口一路滾下了台階,兩眼一翻,當場暈厥。
第二名惡奴恰恰趕到,欺劉縯人在半空中無法轉向,揮舞個棍子朝天猛砸。好劉縯,不慌不忙,先用劍身隔了一下,隨即用左手迅速握住棍梢。借著對方回奪之勢,從天而降。提起的雙腿不偏不倚,正中此人小腹。緊跟著繞木棍為軸快速轉身,手中劍柄像鐵鎚般,砸上了第三名惡奴太陽穴。
「啊——」兩名惡奴慘叫著倒下,劉縯的雙腳也緊跟著落地,順勢下蹲,劍鋒橫抹,「嚓,嚓,噗——」
兩根木棒齊手而斷,一條胳膊也緊跟著掉在了地上。受傷的惡奴手捂斷臂,慘叫著快速後退,才跑出來三五步遠,就痛得摔倒在地,生死難料。
最後兩名惡奴到了此刻,終於明白今天真的踢上了大鐵板,果斷丟下兵器,轉身便走。劉縯恨他們欺人太甚,抬腳逐次撩起地上的木棒,「嗖——」 「嗖——」
木棒打著旋子追上去,將兩名逃命的惡奴從背後砸暈在地。
「我大哥是魏寶關,我大哥是茂德侯府的二管事!我姐姐是茂德侯的第十三房小妾!」先前俯視劉縯的那名惡少再度失去了爪牙相助,雙手抱著腦袋,邊跑邊喊。
「我管你是茂德侯還是缺德侯,謀財害命者,死!」劉縯急怒攻心,血往上撞,提著寶劍追上去,就要讓此人血濺當場。
「恩公,使不得,使不得啊!」忽然間,橫向里卻竄過來一個蒼老的身影,恰恰擋在了他的必經之路上,放聲大哭。
「你!」劉縯已經踹出去的的腿迅速回收,差點把自己閃了個跟頭。手持寶劍,對著跪在地上的老漢怒目而視。
此老漢正是先前被劉縯所救的那名老者,只見他,哭泣著向劉縯磕了頭,大聲哀告:「恩公,我家主人雖然已經被害死了,可主母和小主人卻還在,主母和小主人還在。您這一劍下去固然痛快,甄家追究起來,她們孤兒寡母可怎麼辦啊!」
「這,這,這,你這老窩囊廢,劉某剛才真的不該管你!」劉縯被問得兩眼冒火,舉著寶劍破口大罵。然而,罵歸罵,他卻知道對方說得有道理。自己一怒之下殺了姓魏的惡少,固然解恨。可過後自己的弟弟劉秀,萬譚的老婆孩子,恐怕都得被官府給抓了去,像萬譚本人一樣,死的不明不白。
一陣寒風卷著樹葉扶搖而過,吹得人心瓦涼瓦涼。迅速恢復了冷靜的劉縯,停止了對惡少的追殺,扭過頭,四下張望。
只見偌大的院子里,除了魏家的惡奴之外,只剩下里兩名女僕,兩名男僕和腳下的老漢,個個鼻青臉腫,渾身是傷。而正堂門口的台階上,則有一名全身縞素的少婦,與一名七八歲的幼兒,相擁而哭。
如此懸殊的實力對比,若是他現在轉身不顧而去,少婦母子兩個,肯定又得成為惡少的板上之肉。想到這兒,劉縯猛地吸了一口氣,繞過攔路的老漢,三步兩步追上正在試圖翻牆逃走的惡少,從背後一把拎住此人脖領子,像老鷹抓兔子般,給提了起來。
「我姐是茂德侯的愛妾,我哥是茂德侯的二管家。你惹了我,就是惹了茂德侯!」那惡少被嚇得手腳發軟,嘴巴卻依舊保持著原有硬度,像臨被殺死的鴨子般,不停地噪聒。
「閉嘴!」劉縯豎起劍身,啪啪兩下,抽得此人滿嘴冒血。「再敢啰嗦,老子殺了你為民除害!」
那惡少平素仗勢欺人,哪裡遇到過如此狠角?被嚇得身體一抽,兩行熱尿順著褲腿兒淋漓而下。
劉縯嫌他骯髒,隨手將其丟在來正堂門口,然後放下寶劍,沖著縞素少婦拱手施禮,「前面可是嫂子?此賊該如何處置,還請嫂子示下!」
「整個長安城,都沒人敢接我家的狀子,我還能如何處置於他?!」那縞素少婦終於等到了主心骨,哀哭一聲,用力搖頭。「壯士,你的好意,嫂子領了。嫂子不敢給你萬大哥報仇,只求他拿了百雀樓和這處院子之後,放我們母子離開,我就心滿意足!」
「只求放你們母子平安離開?!這個人渣,我剁了他!」劉縯原本以為,那魏姓惡少只是想搶百雀樓和萬譚的宅院,卻萬萬沒想到,惡少非但謀財害命,還打起了萬譚遺孀的注意。頓時,又被氣得兩眼發紅,伸手就去抓地上的寶劍。
「饒命,不是我要你,是,是茂德侯家二公子看上了你。我,我只是替他出來跑腿的,我只是個跑腿的!」那魏家惡少膽子雖然小,反應卻一點兒都不慢。一個翻滾,逃離劉縯的寶劍攻擊範圍,啞著嗓子大聲求饒。
「好漢爺爺饒命,我家公子只是個跑腿的!他真的只是個跑腿的!你即便把他剁成肉醬,也依舊解決不了麻煩!」先前在門外被劉縯打跑的惡奴,又返回來幾個,不敢上前救自己的主人,跪在門口大聲哀求。
「這……」劉縯高高舉起的寶劍,再度無力地落下。看看哀哭不止的萬氏母子,再看看滿臉恐慌的魏姓惡少,左右為難。
左鄰右舍聽到哭聲,知道情況出了變化。一個個悄悄將頭探過高牆,查看究竟。待看到一名壯漢在萬府女主人身前持劍而立,而先前欺門趕戶的惡少魏某及其爪牙或跪或躺,一個個如喪家之犬,頓時知道有人在替萬府出頭,一個個嘆息著,不停搖頭。
那茂德侯甄尋,官居侍中,兼京兆大尹。其父親甄豐官拜大司空,其叔父甄邯官拜大司馬。萬譚的百雀樓被甄家看上,卻不肯拱手相送,怎麼可能不人財兩空?!至於此刻院子中的壯士,甭看仗著一身好武藝,可以暫時收拾下十幾個替甄家斂財的爪牙。等會兒官兵聞訊趕來,肯定會稀里糊塗被抓進監獄中,然後迅速步了那萬譚後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