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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心無旁騖一身輕

  第八十二章 心無旁騖一身輕

  「找麻煩的人肯定有,不過已經無須恩師您親自出馬,有人今天早晨答應,去替弟子頂缸了!」劉秀笑了笑,帶著幾分感激回應。


  「頂缸?」許子威聽得滿頭霧水,帶著幾分不安低聲追問,「是三娘拿刀子逼著此人去的?還是又將此人打了個鼻青臉腫?」


  「沒有,這次真的不關三娘的事情。不過……」劉秀立刻笑著搖頭,隨即,心裏面又偷偷敲起了小鼓。


  綠帽師兄蘇著之所以願意出面去應付主事王修,是因為其被百雀樓前掛著的那一大串人頭給嚇破了膽子,以為這件事跟自己有關。而自己,到現在也沒弄清楚人到底是馬三娘殺的,還是大哥和姐夫聯手而為?


  「到底怎麼回事?你能否說清楚一些?」許子威本能察覺劉秀的話言不由衷,皺起眉頭,低聲吩咐。


  「這次真的不關三娘的事情!」劉秀咬咬牙,果斷作出結論。


  是三娘乾的也好,不是三娘乾的也罷,無論如何,都不該再把恩師牽扯進來。恩師因為思念亡女成瘋,本來已經很可憐。如果再讓他知道,他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女兒」,殺起人來如同砍瓜切菜,恐怕剛剛好轉的病情又會迅速加重,甚至就此一病不起!

  「事情最初是這樣的,昨天下午弟子貪玩,與鄧奉、嚴光、朱佑他們三個去鳳巢賞雪,半路上遇到了鄧奉的同門師兄蘇著,此人……」唯恐許子威看出端倪,不待對方繼續追問,劉秀就主動把昨天晚上直到半夜所發生的事情,都主動陳列了出來。


  關於劉秀仗義出手救了鄧禹,反被蘇著倒打一耙,然後差點又被主事王修故意冤枉的經歷,許子威昨晚已經聽馬三娘說過一次。而對此事的前因後果,他卻了解得不甚詳細。聽鄧奉挨了欺負,卻一味求全退讓,便忍不住眉頭緊皺,滿臉懷疑。待聽劉秀說鄧奉之所以對蘇著忍氣吞聲,不是背叛了朋友之義想另行攀附高枝,而是因為百花樓的頭牌紅姑貓膩,頓時又哭笑不得地連連拍案:「胡鬧,真是胡鬧。那青樓裡邊,哪裡有什麼真情?不過一個掏錢,一個賣笑而已。即便他天天把姓蘇的打個鼻青臉腫,只要貓膩還能為百花樓賺到足夠錢,就不會有誰去碰她一根汗毛!誰缺他去忍辱負重!」


  「師尊所言極是,今天早晨蘇著也這麼說!」劉秀笑了笑,點頭表示贊同。隨即,又繼續說起昨天下午王修如何想顛倒黑白,最終被陰方出面阻止的經過。順便把馬三娘也大大褒獎了一番,以免等會兒許子威因為三娘出手痛毆無賴,而又對她追加責罰。


  「那陰方倒也精明,幾句話,就把你們兄弟對陰固一家的救命之恩全抵了,他不去做生意,還真是可惜!」許子威聽得直撇嘴,對陰方的為人大加鄙夷,順帶,又低聲提醒道:「俗話說,採藥看地,擇女看家。陰固、陰方兄弟倆都不把救命之恩當回事,陰盛也是個如假包換的趨炎附勢之徒,他家的女兒,呵呵,恐怕長大之後也不是個好相與的。誰要是真的迎回家中,后宅恐怕一天也甭想安寧!」


  「師尊此言差矣!」儘管話出自老師之口,劉秀聞聽,依舊覺得如鯁在喉。辯解之言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據學生所知,陰家麗華,並不是陰固的女兒,為人也跟陰固父子大不一樣!」


  「那是,那是她年紀還小吧!」許子威老臉微微一紅,好在天色依舊變暗,才避免了被劉秀看出來。「算了,老夫不跟你爭論這些。只是隨口一說而已。那王修既然盯上了你,恐怕不會輕易罷休!」


  「的確!」劉秀巴不得許子威不要再提這個茬,趕緊順著其口風迅速補充,「昨夜弟子在靜安樓讀書,忽然看到外邊燒紅了半邊天,緊跟著,王主事就沖了進來……」


  為了避免馬三娘被懷疑,他故意含糊了起火的地點,迅速將話頭又扯到王修身上。誰料,許子威雖然終日埋頭學問,卻並非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書呆。聽劉秀只用了半句話,就將昨夜震驚長安的那場大火一帶而過,立刻就猜到了這個弟子的真實用心。擺了下手,大聲打斷,「你是懷疑三娘做的吧,不用懷疑了,老夫肯定不是她。昨晚老夫嫌她又跟人打架,罰她寫了一百張荷葉。今天早晨過來跟老夫學習新字的時候,她累得連胳膊都抬不起來了,哪裡還有力氣偷著去燒百雀樓?!」(注1)


  「噗——!」想起馬三娘拿提筆比提刀還重的模樣,劉秀不禁啞然失笑。隨即,又為自己的小心思被恩師看破,而羞了個滿臉通紅。


  「你呀,小小年紀,哪來如此多心思?」許子威見狀,忍不住笑著數落。「又替這個操心,替那個著想,你就不怕把自己活活累死?」


  「從家鄉來長安的路上,三姐多次出手相救。弟子,弟子真的不願看到,她,她有任何閃失!」劉秀沒勇氣看許子威的眼睛,低著頭小聲補充。


  「唉,她的確不是個讓人省心的。但這次,老夫保證不是她!」許子威嘆了口氣,繼續笑著搖頭。


  正可謂,女大不中留,三娘的那點兒心事,作為成了精的老人,他豈能看不出來?可自家弟子心裡,對三娘卻只有姐弟之情,沒有男女之欲,這讓他這個做父親和老師的,又如何去從中撮合?總不能強行下令,讓劉秀必須娶自己的女兒吧?!那樣,非但三娘今後會成為整個長安城的笑柄,夫妻兩個的後半輩子,也不可能相處和睦!

  「禁止燈火之事,令靜安樓中讀書的同學都非常不滿。大家情急之下,就說了一些出格的話,王主事找不到人,就把弟子給揪了出來,勒令弟子去做探子……」劉秀被笑得心裡發虛,趕緊迅速將話頭重新引回正題。


  這回,許子威沒有再胡亂打斷。靜靜地聽他講述完了整個事情的經過,並且將綠帽師兄蘇著被百雀樓的命案嚇破了膽子,主動替他去對付王修,以及蘇著主動介紹的那些長安城裡的潛規則,也都聽了個完完整整。直到劉秀把前因後果全都說明白了,並且解釋清楚了他自己今天情緒不受控制,對朝政大加抨擊的緣由,才用手捋下鬍鬚,笑著說道:「王修那廝昨夜又是奔著你去的,沒想到,反而成了你與百雀樓大火毫無關係的證人,所以他過後氣得像瘋狗般四下亂咬,也情有可原。」


  「啊!」劉秀又是一愣,眼前許多迷霧緊跟著就迅速消散一空。「弟子,弟子真不知道什麼時候得罪了他,他,他竟然,竟然如此不顧身份,非要置弟子於死地!」


  「不是他,是王固,王麒,甚至還有其他長安兩犬!」許子威又笑了笑,輕聲點出幕後真相,「你和你哥在灞橋上讓四犬顏面盡失,如果不從你身上找回來,他們今後在長安城裡眾紈絝子弟當中,說話的分量就會小一大截!所以,當初阻礙你入學,昨天的顛倒黑白,和昨夜故意讓你成為所有在場學子的敵人,都是同一件事。而你,卻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蘇著這臭小子我知道,壞事沒少干,卻天生一幅兔子膽兒,他才不敢過分得罪長安四犬。況且即便他這次替你去頂了缸,王修也會再找別的辦法來害你,終究不肯讓你安寧!」


  「這……」劉秀聽得心中一緊,好不容易才輕鬆起來一點的心情,再度落入了低谷。


  「這什麼,莫非這點兒小麻煩你就怕了。當初想利用老夫去對付嘉新公的那股機靈勁兒,哪裡去了?!真是讀得書越多,反而越倒退!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該送你進太學!」許子威立刻笑著瞪了他一眼,大聲數落。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劉秀心裡最內疚的事情,就是當初曾經打算利用許子威去對付嘉新公劉歆(秀)。雖然後來陰差陽錯,他的計謀根本沒有來得及實施,但每次回想起來,都會因為自己當初的幼稚和衝動,而大汗淋漓。


  這次,他再度被羞了個無地自容,趕緊站起身,老老實實地求肯,「師尊,小徒這次真的無計可施了,還請師尊指點迷津!」


  「有什麼可指點的,你是老夫的弟子,他王修想動你,還不夠分量!」許夫子撇嘴冷笑,連連拍案,顧盼之間,不怒自威!「非但是他,即便四犬背後的家長聯袂而至,老夫不點頭,他們也甭想動你一根寒毛。你儘管回去,該幹什麼就幹什麼老夫倒是要看看,他王修還能折騰出什麼新花樣來!」


  注1:荷葉,王莽時期,還沒發明紙張。所以字通常都寫在竹簡和絹布上。而練字之時,則用沙盤,荷葉之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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