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凱歌齊奏暮雲平 (五)
第八十六章 凱歌齊奏暮雲平 (五)
「整隊,在我背後整隊!」 劉秀揮刀砍翻一名躲避不及的官軍步卒,順勢撥轉已經慢下來的坐騎。
一百多名義軍騎兵,迅速向他靠攏,在他身後,組成一個單薄的楔形陣列。每個人渾身上下,都紅得像剛從血泊里撈出來一般,每個人都氣喘如牛。
他們已經是劉秀的嫡系部曲當中,表現最優秀者。還有大約八十幾名弟兄,已經永遠倒在了剛才那一輪與官軍的策馬對攻當中。在殺人的技巧和經驗方面,他們跟棘陽精銳之間的差距太大了,大到根本不能用地利、勇氣和士氣來彌補。而現在,地利的優勢,也交換給了對手,他們所剩下的,只有士氣和勇氣。
「整隊,整隊!」鄧奉和朱佑各自帶著一百多名騎兵沖了過來,緊貼著劉秀的部曲組成另外兩道楔形陣列。然後,是劉稷和劉雙等舂陵子弟。
大夥彼此之間隔著兩到三尺距離,喘著粗氣重新開始加速,喘著粗氣向從山坡上衝下來的敵軍靠近,喘著粗氣,準備迎接新的一輪搏殺。沒有絲毫勝算,卻誰都不肯掉頭逃命。
「嗯——」 眼看著越來越近的義軍騎兵,岑鵬臉上的驕傲,終於變成了鄭重。這一輪,或者頂多再來一輪,他確信自己就能徹底鎖定勝局。但是,義軍將士所表現出來的戰鬥力,卻已經多少贏得了他的一部分尊重。
不同於他以往遇到的大部分起義者,無論是對面這群自尋死路的騎兵,還是山坡上那群明明沒多少戰鬥力,卻堅持留在原地不肯逃命的步卒,都已經具備的正規軍隊的雛形。而這些人從起兵造反,到現在還沒超過半個月的時間。
「趙過,你從左翼包抄!劉毅,你帶人從右路迂迴。閆奉,你帶人去整頓步卒,攻擊山坡上的那群反賊。其他人,跟我來!」 迅速調整了一下策略,岑鵬將戰馬的速度瞬間催到了最大。斬草必須除根,對手越是值得尊重,越要儘可能地斬盡殺絕。否則,萬一讓其中幾個關鍵人物漏網,說不定,就會組織起更多的反賊,一波比一波難對付,一波比一波更正規。
喊殺聲震天,流矢呼嘯。他卻對喊殺生和流矢呼嘯聲充耳不聞,用冰冷的目光,死死鎖住劉秀的身影。舂陵反賊之所以表現跟以往的其他反賊大不相同,緣由應該就是劉秀的存在。所以,今天岑某人無論如何,都必須為朝廷斬掉這個禍根。
「殺,一個不留!」眼看著彼此之前的距離越來越近,岑鵬感覺到自己的心跳猛然加速,嘴巴也渴得厲害。那是對勝利和鮮血的渴望,已經很久沒有過了。尋常賊寇,根本激發不出這種感覺,只有遇到馬武馬子張那樣級別的對手……
「啊——」猛然間感覺到一股危險,他驚叫著俯身。一支冰冷的羽箭,貼著他的兜鍪飛了過去,正中身邊親兵的太陽穴。可憐的親兵,嘴裡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悶哼,就迅速栽落於馬下,然後被自家袍澤的坐騎,瞬間踩成了肉泥。
「嗖—— 嗖——嗖——嗖——」數百支羽箭,從側面射了過來,將更多的棘陽將士,射落於地。迎面衝上前跟棘陽軍拚命的劉秀等人見到此景,果斷帶領麾下的弟兄們,調整方向,從另外一個側翼,切向官軍隊伍,宛若數把鋼刀,切向蒼鷹的翅膀。
「賊寇哪來的援軍?為何不見斥候們示警?!」多年征戰積累下的經驗,立刻告訴岑鵬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楞了楞,迅速扭頭。目光所及處,恰看到一面火焰般的戰旗。
戰旗下,有個熟悉無比的面孔,沖著他大聲發出邀請,「馬子張在此,岑鵬小兒,拿命來!」
「啊——」岑鵬又是一愣,頭皮處瞬間開始發麻。馬子張怎麼來了?他什麼時候跟劉縯勾結到了一起?難道說,劉秀等人真的就是一份誘餌?那樣的話,劉縯也太捨得下本錢!
還沒等他想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另外一支騎兵,已經撲向了正在趕去整頓步卒的閆奉。為首的武將揮動五尺長刀,所過之處,掀起重重血浪。
「勾魂貔貅,她是勾魂貔貅!」
「勾魂貔貅來了,勾魂貔貅和鐵面獬豸一起來了!他們來找將軍報仇了!」
「馬三娘,她是勾魂貔貅……」
一個恐怖的記憶,迅速在閆奉身邊的親信內心深處湧起,讓他們的嘴巴不受控制地發出陣陣驚呼。勾魂貔貅馬三娘,鐵面獬豸馬子張,七年前,岑鵬以招安為誘餌,將兄妹二人連同鳳凰山三十六好漢騙進了棘陽城,然後翻臉無情,帶領郡兵痛下殺手。
那一戰,棘陽郡兵雖然成功殺光了馬氏兄妹麾下的所有反賊骨幹,自身卻也付出了超過十倍的代價。而最終,還是讓鐵面獬豸和勾魂貔貅兄妹掙脫了羅網,逃之夭夭。今天,鐵面獬豸和勾魂貔貅帶著數千弟兄突然出現在了戰場上,試問,當初做過虧心事的人,怎麼可能不汗出如漿?
「擋住他,給我擋住他!」 所有做過虧心事的人中,表現最為不堪的,就是校尉閆奉。當年他身為棘陽城副捕頭,曾經親眼看到過馬三娘如何將自己手下的爪牙,一個接一個砍翻在地。今天噩夢重現,他根本提不起迎戰的勇氣,只想儘快朝大隊步卒的背後鑽。
而馬三娘,也早就從人群中認出了閆奉,揮刀砍飛兩名攔路者,策馬直取其本人。校尉閆奉眼看著自己逃無可逃,只好轉過身來,揮槊反刺。槊鋒離著馬三娘的胸口還有四尺遠,他卻又忽然看到對方猛地揮了下左手,緊跟著,一塊黑漆漆的鐵磚,在他眼前迅速放大,「啪……」
隨著一聲沉悶的巨響,校尉閆奉的頭盔和面門同時碎裂。而勾魂貔貅馬三娘的身影,則高速從他身邊衝過。手起刀落,砍飛一顆醜陋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