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長夜過後是黎明 (一)
第七十五章 長夜過後是黎明 (一)
雨過天晴,一道七色彩虹宛若仙橋,橫跨碧空。宛城的小孩子都涌到大街上,跳著笑著,想象著一個個跟彩虹有關的神話人物,嘰嘰喳喳,如同過年般開心。
劉秀面無表情騎在馬上,緩綹而行。周遭的歡聲笑語,不斷傳進耳里,帶給他的,卻是鑽心的疼痛。
那些小孩子就像年幼的自己,在一旁站著聊天的,是他們的父兄,而自己的兄長,卻已經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文叔,有人跟著我們。」進入一條窄巷不久,鄧奉打馬上前,輕聲說道。
「給我打!先打了再問來頭!」劉秀眉頭輕皺,立刻做出了決定。隨即,一夾馬腹,疾馳而去。跟在他身後不遠處幾個賊頭賊腦的傢伙,連忙加快步伐追趕,卻被鄧奉賈復銚期等人堵個正著。
「你們,你們想幹什麼?」為首一人心中惶恐,色厲內荏道,「我們可是大司馬的人!」
「朱鮪來也照揍不誤!」鄧奉話音未落,其餘幾人已如虎似狼般撲了過去,飽以老拳。
面對百戰猛將,幾個跟梢的傢伙哪有還手之力。只聽乒乒乓乓一陣響,被揍得鬼哭狼嚎。眾將還覺不夠解氣,又上前將其扒光衣服扔到路邊,這才大搖大擺的離開,去找劉秀。
劉秀本打算先回府自己府邸,安頓下弟兄。然後再趕著馬車,去接回大哥的屍骸。但出了巷子后,卻又改變主意,徑直朝安國公府而去。
一路上景色如故,然而所有種種,已然物是人非。
離得越近,他心中越痛,猛然聽見前面傳來嘈雜之聲,甚覺耳熟,急忙催動坐騎,加速前進。方一來到府門口兒,殺氣立刻騰空而起。
只見嫂子和兩個侄兒,以及安國公府的下人,正被一幫凶神惡煞的披甲軍士從府中向外趕,走的稍微慢些,就是拳打腳踢,而且嘴裡不乾不淨,凈是些侮辱劉縯的髒話。
劉秀的小侄子劉興哇哇大哭,惹的旁邊一個士卒心煩不已,張口罵道,「小畜生找打!」揚手一鞭抽了過去。
空中突然亮起一道刺眼的白光,那士卒察覺之時,有股灼熱的疼痛感,從拿著鞭子的手臂,一直傳遍周身百骸,低頭再看,半條胳膊,已經掉在了地上。
「全都去死!」 劉秀、馬三娘和鄧奉等人聯袂殺至,揮舞著鋼刀,將兵丁們打得潰不成軍。
「住手,哪裡的莽夫,居然敢替反賊出頭?」一個校尉模樣的人,聞聲慌忙衝出,抬手指著劉秀,厲聲喝問。
話音未落,劉秀已欺至他的身邊,一把便將其食指抓住,用力上掰,「咔嚓」一聲,將那校尉的手指掰為成了直角。隨即又將其整個人扯了起來,狠狠丟向了遠處的牆根兒。
「啊——」 校尉慘叫重重落地,狂噴了幾口鮮血,昏迷不醒。
「大人,大人!」
「有逆賊造反!」
「快叫人,叫人!」
「快去稟告將軍!」
……
「叔父!」一片嘈雜的吵鬧聲中,兩個稚嫩的童音顯得格外清晰,劉璋、劉興,已認出了劉秀,哭著向他張開了手臂。。
「小叔,你快帶璋兒和興兒走,快走……」 劉秀的大嫂,緊跟著衝上前,焦急地向他吩咐。
「想走?晚了!」一個囂張至極的聲音隔空傳來,緊跟著,大批的兵卒蜂擁而至,將劉秀和劉縯家小團團包圍。
「劉秀,你有種,竟敢獨自回來!」為首的虯髯大漢尚不知剛才在皇宮中發生的事情,騎在馬上仰天狂笑,「說吧,你是想束手就擒,還是想負隅頑抗?」
「你是李秩的走狗?」劉秀依稀記得見過此人,卻想不出他的名字。
「你記性倒不錯,爺爺想當年……」
虯髯大漢正要吹噓下去,忽覺眼前一花,劉秀已經竄到他跟前。單手握住其腳踝,奮力一扯,如扯死豬般,將虯髯大漢扯到了半空當中。
「咴——!」
「轟——!」
戰馬悲鳴著逃走,虯髯大漢落下,跟先前的校尉,做了一對滾地葫蘆。
「抓住反賊劉秀!」周圍士卒看到這一幕,紛紛作勢要衝上前,替大漢報仇。鄧奉、馬三娘和賈復等人,正愁沒理由出手,立刻冷笑著轉身迎戰,頃刻間,將這夥人殺得哭爹喊娘。
「劉秀,本官是奉了陛下的御旨前來抄家,你敢抗旨不尊?」 一名將領打扮的傢伙,策馬衝到,甩著手上亮黃色的絹布,大喝叫囂。」
「那又怎樣?!」劉秀見此人自己找死,立刻策馬迎了上去。那將領被嚇了一大跳,撥轉坐騎,果斷逃命。還沒等逃出二十步遠,有個身著黑衣的明朗女子,策馬如飛而至,抬手就是一鞭,「啪——」,將其抽了個滿臉開花。
「你敢辱我?你辱我就是羞辱陛下!」 那將領好歹也上過戰場,豈肯受一個女子的欺壓,立刻扯開嗓子,大聲威脅。
「啪!」黑衣女子毫不猶豫地再度揮鞭,抽爛了他另外一半面孔。然後繼續追著他,狂抽不止。
「啊,啊,啊,你,你敢……」 那將領開始還不停地搬出劉玄的聖旨來做威脅,轉眼間,就被抽得滿臉是血,雙手抱著腦袋,落荒而逃。
「小妹!窮寇莫追!」 劉秀靠近黑衣女子,抬手拉住了此人的戰馬韁繩。
「三哥!」 黑衣女子丟下馬鞭,痛哭失聲。「你怎麼才回來,怎麼才回來啊?你……」
「小妹!」 劉秀心中,宛若刀割。卻只能咬牙忍淚,低聲回應,「三哥,三哥太傻,只,只想著早日打進長安。沒,沒想到後面捅過來的黑刀。」
「伯姬,不要怪三叔。他,他早就勸過你大哥。你大哥,你大哥卻不肯聽!」 劉秀的大嫂哭著走上前,拉住黑衣女子的胳膊,大聲辯解。
來的黑衣女子,正是劉家小妹伯姬。早在數月之前,就嫁給了李秩的堂弟李通,成了李家媳婦。只見她,身穿一身黑色的孝服,兩隻眼睛,也哭成了爛桃。翻身先跳下馬背,然後一手拉住一個侄兒,踉蹌著走向院內,「大嫂,三哥,咱們回家,咱們回家。次元也來了,他說,只要他有三寸氣在,就絕不會眼睜睜看著大哥被人冤枉!」
「次元?」劉秀楞了楞,眼淚戛然而止。
李通儀錶堂堂,學識淵博,深受劉玄喜歡和信賴。故而上次返回宛城之後,他就被留在朝中,沒有再跟著劉秀前往昆陽。所以,劉秀潛意識裡,一直認為李通和李秩,已經狼狽為奸。卻沒想到,李秩居然不避嫌疑,主動要替大哥喊冤。
「剛才弟兄們鬧事,也是次元暗中鼓動。見你平安從皇宮出來,就趕緊散了,免得那個忘恩負義的傢伙,忌憚你影響力太大!」 劉伯姬低下頭,用很小的聲音快速補充。
「啊?」 劉秀又楞了楞,這才明白,為何在自己最需要時刻,哥哥的舊部,來得如此及時。而當自己轉危為安,那些人又不經任何勸說,就迅速偃旗息鼓,。
「我來時,次元讓我給你帶一句話。」 劉伯姬迅速向四周看了看,然後聲音壓得更低,「劉玄多疑,謝躬朱鮪奸詐,與他們為伴,一切當反其道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