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8:第一個人樽
一個小時后。
「喏,到了。」婆婆指著菜市場旁邊的一幢獨立二層小樓:「現在家裡都沒人,兒子兒媳上班去了,要是他們在家的話,我還不敢去叫你們咧。」似乎覺得解釋不夠透徹,又加了一句:「他們一直以為是我精神有問題,胡說八道的。」
小樓看似已經有些年頭,二層樓的格局很老舊,小樓一側是菜市,另一側卻正好依在一條河面上,這河裡垃圾比水還多。
古時候門前有小河那叫清溪送錢,現在這一條髒兮兮的河就在大門口,咱先別說風水格局,就這味兒也真夠受。
我和老道長對視一眼,跟在嘮嘮叨叨的婆婆身後進了門。
得,小院里也是一片混亂,雞鴨滿地跑,我們進去的時候,一隻白狗正在撲小雞兒,被婆婆破口大罵的同時,順手拿起跟棍子追打了過去。
「好傢夥,家道不清那。」老道長看著這一幕雞飛狗跳的情景只搖頭。
「在咱杜家村都是這樣子的,只不過這城裡人的院子太小,所以這樣顯得更亂一些。」我忍住笑。
那邊婆婆好不容易收拾好白狗,這才向我們走來:「見笑了,這邊請。」
轉身帶著我們進入了屋內。
屋裡光線有些暗,這就是老式格局樓的弊端,這也不算什麼,可才進去就是一股子腐臭味兒,這讓我和老道長立刻警惕了起來。
「婆婆,屋裡有味兒是怎麼回事?」我故意問她,沙發上扔著些衣服,還有小孩子的玩具。
哪知婆婆卻淡淡的說:「哦,這臭味兒是門前河裡散發出來的,我們早就習慣了,來,你們跟我到后屋。」
這不對,如果是河裡的臭味兒,那應該是河面更臭才對,可現在是反過來的,是她家裡更臭,不合長理。
我們暫且沒有點破,跟著婆婆去了后屋。
后屋其實是個小飯廳,是廚房隔了一小間在那裡,門前有一條小通道,要去衛生間的話,自然得穿過這飯廳門口。
婆婆突然停住腳步,指著飯廳里不大的地面積說:「聲音就是從這裡傳上來的,自從我發現那天開始,我們一家人坐在這裡吃飯的時候,我總想著,會不會這地面突然往下陷,又或者是,這土裡突然伸出一隻手來抓著我們的腳,把我們給拖到地底下去。」
在我們的眼裡,地面很平,因為摸了水泥面兒的原因,甚至連裂縫都看不到一絲。
老道長打了句道訣問:「婆子家裡可有香紙?」
「有,那個當然有,我每天都燒。」婆婆急忙說。
「那去取些來,貧道有用處。」
婆婆答應著轉身去了,我知道,這是在支開她呢,等婆婆一走,老道長立刻拿出羅盤來,手指打著訣扣,嘴裡念念有詞,不消片刻,那羅盤上的指針指向了四方小餐桌方向。
「的確是有問題,而且這麼准立刻就找到也實屬不妙。」老道長收起羅盤。
「現在怎麼辦,關鍵是婆婆的家人好像不贊成她做這件事,而且這婆婆精神上已經綳得太緊,如果讓再她看到我們捉……。」
我說了一半的話驀地噎住。
婆婆拿著香紙來了,她是不是聽到了我們的對話聲,所以站在通道的盡頭不動了,這通道很窄小,多算了也就一米那麼寬,光線又暗,我從這頭看向她,看著她背後有屋外打進來的光,更顯得她蒼老無比,頭髮也更白了,額頭上的皺紋又深又黑。
這樣停頓了一會兒后,只聽她顫顫的問我:「明月姑娘,你說捉什麼,捉,捉鬼?」
「不是,是白蟻,婆婆,你們家有白蟻,晚上你聽到的那些怪聲音,估計就是它們亂啃東西發出來的。」
「是嗎?」婆婆這才放鬆下來向我走來:「奇怪,我從來沒有看到家裡有白蟻啊。」
「這就是它們的高明之處,他們就算生活在你家橫樑上你也看不出來。」老道長介面。
婆婆一臉困惑:「白蚊的咀嚼聲可以這麼像人說話嗎,昨天晚上我還聽到他們說,再過兩天,就可以出來了,道長,你們不會是騙我的吧?」
「不會。」老道長笑笑,突然伸手拍了她脖子後頸上一下,只輕輕一拍,婆婆便兩眼一翻昏睡了過去。
我眼明手快一把接住婆婆的身體,轉身將她背到外面沙發上睡下。
等我回去時,老道長已經飛快的移開餐桌在那塊地面上擺了個七星陣。
「丫頭,你瞧著我給你撥個鬼蒜頭。」話完老道長轉身一躍,盤腿坐到了人家四方餐桌上,只見那七星陣中間的紅線上,放著一個小小的紅色紙人兒。
盤著腿的老道長雙手打著天地訣扣,嘴裡念念有詞,代表著天扣的手指一點點往上拉。
漸漸,奇怪的一幕發生了,那個剪紙小紅人兒一點點站了起來,再一點點往空中飛了起來,只到紙人飛到半空中的時候,站在門口觀望的我突然聞到了一大股子腐臭味兒。
可是小屋裡除了我們兩人以為,我什麼也看不到,正想伸手去拿銅錢劍,『嘭』的一下,有道強大的力道突然撞到我的身上,把我撞得往後一個踉蹌,同時也看到一個黑色的身影發了瘋似的往通頭盡頭跑了出去。
此時老道長要收式還得一會兒,自然只能我上,我站穩身子,撈了銅錢劍迅速追了出去。
等我追到客廳的時候,那個黑色的身影正直直地坐在沙發上,他的一隻黑手掐在婆婆脖子上,兩烏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
我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屋門,門外小院子里陽光充足,這妖物雖然有跑的機會,可他不敢出去,才從地底下上來要是曬到陽光,那他必死無疑。
可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我順了順手裡的銅錢劍,一時有些撫措,上前一步,他便做勢緊了緊手,那意思,如果我再上前,他就掐死婆婆。
「陽有陽關,陰有陰路,不好好去投胎重新做人,為什麼來婆婆家屋下搗亂。」我憤聲問他,這人渾身像裹了一層黑煤,他放在地上的腳周圍,一灘黑色的污水緩緩流了出來。
空氣中,濃重的腥臭味兒讓我想要乾嘔。
「明月,你是杜明月嗎?」對方突然陰森森的,用平平的聲音叫出了我的名字。
此時老道長已經收式出來,我們兩同時愣住,這個從地底下鑽出來的怪人,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你是誰?」我心悸的看著他,只因為這聲音我似曾相識,但依然不相信。
他不說話,而是抬起黑色的手來,像剝椰子皮似的將自己的頭皮從後腦勺上給拉扯開,露出一張粉紅色的,嫩如嬰兒一樣的臉,笑著說:「我是七叔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