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空隱山中,竹屋內,竹桌旁。
一個俊逸非凡的青衣男子,右手握竹罐,左手持木勺,正輕輕著罐中的一團棕色草藥。他優雅地轉動著木勺,專註的眼神緊緊盯著這一團草藥。片刻之後,棕色草藥變成了一抹白色粉末,晶瑩剔透,如同鑽石般閃耀。他又將白色粉末輕輕倒入一個紫色小瓶內,又將瓶蓋擰緊,而後站起身,朝一個竹櫃走去。
正在這時,他突然聽到了一陣幽遠而清揚的蕭聲,便放下紫色小瓶,走出了竹屋。
竹屋外,端木蕭逸正站在湖岸旁,吹著玉蕭。
「你來了。」青衣男子的眼神深邃而清澈,聲音宏亮而空靈。
端木蕭逸慢慢走近他,淡淡一笑道:「子尋,謝謝你。」
「謝什麼?」
「你的解藥。」端木蕭逸又笑了笑。那日,當他在將軍府正堂外,偷聽到麴漠中了迷情散之毒后,便立刻想到了子尋。因為只有深諳各種奇毒,研製靈藥的他才會有這種罕見毒藥的解救之方,而正是對方給的解藥,才使麴漠恢復了清醒意識。
「漠兄怎樣了?」子尋轉過身,朝竹屋走去。
「已清醒過來。」端木蕭逸跟著對方進了屋子,見桌上擺放著各種不知名的草藥,又看了看站在竹櫃前的子尋,清透的眸子中泛起一絲憂傷,「你不想再回去?」
「她走了,回去又有何意?」對方慢慢轉過頭,目光清冷,充滿了無盡的悲傷。
壎四鞠粢萏玖頌荊也不再言語。片刻之後,他又輕聲說了一句,「端木輝已死。」
「他,死了?」對方驚訝萬分,冷若冰霜的臉微微起來。
「他想篡奪帝位,但沒成功,因此而死。」
「他終於死了!」子尋突然大笑起來,笑聲冰冷徹骨。
「我走了,你多保重。」端木蕭逸有些憂鬱地看了看對方,便走出門外,立刻消失在密林中。
子尋目送他離去后,緩緩走到桌旁,從抽屜里拿出了一個黃色畫軸。展開之後,一個絕美出塵的女子頓時顯現在面前。
女子淡淡的妝容,清新典雅的裝束,如同一朵綻放的蓮花般美的不可方物。
美人展顏淺笑,子尋卻在低頭哭泣,淚水湧現之時,一個深沉的吻也悄然落下。
另一個深沉的吻也落了下來,落在了麴漠的臉上。
他正坐於府內的涼亭中專心致志地看書,自然也沒有留意到林雪雲的出現,直到這個暖暖的吻落下之後,才抬起頭,微笑著攬住了她的細腰。
「漠,嘗嘗這碗蓮子羹,它可是我親自下廚做的哦!」林雪雲笑容滿面,將手中瓷碗遞給對方。
「哦?你親自做的?」
「嗯嗯!我費了好大勁呢,你快嘗嘗看好不好喝?」
「好。」麴漠低頭飲了一口,而後微笑著點點頭,「味美甘甜,爽滑清香。雲兒,你的廚藝還不錯!」
「真的?太好了,那你多喝點,呵呵!」林雪雲眨眨眼,心中更加高興。
夢鵡又喝了幾口,而後放下瓷碗,微微一笑道:「雲兒,說吧,何事?」
「啊?你怎麼知道我有事?」
「直覺。」
「天,你直覺超准啊!呃……我是有件事要問你來著。」林雪雲低頭嘆了一嘆。
「何事?」
「就是昨天我問你的關於子尋的事情。」
「哦。」麴漠站起身,慢慢踱到亭外的假山旁。
「漠,你就告訴我吧,他到底是什麼人啊?你和蕭逸的朋友嗎?」林雪雲也走上前去,扯了扯對方的衣袖。
「這……」對方露出了為難之色。
「你就告訴我吧,若是極重要的事,我可以發誓,絕對不會說出去!」
「雲兒,你的好奇心怎會這麼重?」麴漠無奈地搖。
「唉,我一生下來就這樣,對任何人和事都有著強烈的探知。」林雪雲甩甩頭,左手叉腰,右手摸著額頭,長長一嘆。
麴漠被她的舉動樂到了,淡淡笑道:「那好,就告訴你吧。子尋是榮飛和蕭逸的親弟弟。」
「什麼?你是說……他是皇子!」林雪雲立刻低呼一聲。她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是這個身份,還以為這個冷漠的男子就是一個隱士而已。
「是的。」
「那他不就是三皇子端木子尋了?」
「嗯。」
「可既然是皇子,為何居住在深山中啊?」
「因為一件不幸的事。」麴漠望著遠處的青山綠水,輕輕嘆了嘆。
「哦?是什麼?」
「兩年前,子尋曾有一位心愛的女子,叫歐陽芸清,她是個精通醫術,知曉天文地理的奇女子。二人真心相愛著,但當時的睿王端木輝因貪戀於芸清姑娘的美貌,竟將她抓來關於府中,並強行姦汙了她。而此時子尋正受先皇之命,與我巡查邊境軍防,對此事也就一無所知。」
「啊!這個端木輝,真不是人!」林雪雲聽到這,已是氣憤填膺。
夢鵡也是一臉怒色,又繼續道:「有一日,芸清姑娘所在的廂房突然失火,芸清姑娘不幸被燒死在烈火之中。子尋回京后立刻得知了她的死訊,他來到睿王府,欲為心愛之人報仇,可端木輝身邊高手如雲,他不能近身,更別說要殺死這個畜生了。子尋悲痛萬分,從此之後便離開京城,一直隱居於空隱山中潛心研習醫術。」
「太慘了!端木輝這個禽獸,早知道當時就應該將他凌遲的!」
「子尋若是知道端木輝已死,定會高興萬分的。」麴漠輕聲嘆了嘆。
林雪雲點點頭,又問道:「漠,這幾年你和蕭逸他們都有去看望過子尋嗎?」
「去過,自從芸清姑娘死後,他對世間之事就失了興趣,變得冷漠無比,只潛心研製著各種藥物。」
「那他沒有來過京城?」
「除參加先皇葬禮外,子尋一直都隱居于山中。」
「唉,真可憐!」林雪雲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對方那張冰冷的俊顏,似乎仍能感受到他身上納逼人的寒氣。怪不得他這麼冷漠異常,原來是失去心愛之人後的苦痛所折磨的啊!她心中不由得的一嘆,「我想子尋獨自隱居在深山裡研製藥物,不讓人打擾他,是在思念著芸清姑娘吧!」
「嗯,是的。」
「漠,他救了你我二人,我們現在就去看看他吧。」林雪雲拉住了麴漠的手。
對方點點頭,和她一起離開了後花園。
一個時辰之後,二人來到了那座雅緻的竹屋外。
端木子尋正站在湖岸爆出神地望著面前的一汪碧水。
「子尋兄。」麴漠淡然一笑,也走到了湖邊。
對方轉過身,只是默然點點頭。
「子尋,我們又見面了!」林雪雲看著他冷峻的面容,心中不由得一嘆。唉,他還是跟上次一樣,板著臉,沒有一絲表情啊!
「是你?」對方倒是有些驚訝。
「嗯,我是淳于雅雲,漠的妻子,上次多謝你的救命之恩啊,呵呵!」
「哦,不客氣。」端木子尋說得很淡然,猶如他的神色一般,這讓林雪雲覺得自己似乎是在和一個神仙說著話。
麴漠顯然已習慣他的冷淡,關切地問道:「最近可好?」
「很好。」對方仍然一臉的冷漠,清澈的眼眸也是黯淡無光。
麴漠嘆了嘆,這樣的眼神告訴他,其實對方並不好。的確,若是換做自己,心愛之人離開了這個世界,與自己陰陽相隔,他也會永遠痛苦著。
林雪雲看了看痛苦著的端木子尋,欲言又止。來這之前,麴漠便對她說過,千萬不要在子尋面前問起關於歐陽芸清的任何事情,否則對方絕對下逐客令。唉,本想勸勸他別這麼傷心,人死不能復生,要快樂地生活之類的,現在是不能說出口了。
她看著面前這兩位沉默不語的美男子,無奈地搖。
她的時候,端木子尋突然淡淡地說了一句,「端木輝死了吧。」
麴漠點頭道:「是的,蕭逸跟你說的?」
「嗯。」端木子尋看看面前二人,又淡淡說道:「你們回去吧。」
「那好,子尋兄,保重。」麴漠拉起林雪雲的手,轉身離開。
待走遠之後,林雪雲不解地問開了,「漠,他為何這麼快就讓我們走呢?」
「因為子尋不願與人多交談。」
「看來他還是痛苦著。」
「嗯。」
「那我們能否幫幫他脫離這種苦痛?」
「不能。」
「啊?為何?」林雪雲對於麴漠乾脆的回答感到很不解。
對方輕聲嘆道:「芸清一死,他的心也隨著死去,唯一能夠幫他的人就只有他自己。望時間能逐漸抹去他心頭的傷痛吧!」
林雪雲默然地點點頭。是的,失去心愛之人,真的很痛苦,可是活著的人還得繼續生活下去啊!若已逝之人在那個世界感應到自己的愛人永遠沉浸在悲痛之中,也會憂傷不已的。唉,真希望他能快樂一點!
她正低頭想著,突然撞上了走在前面的麴漠。
「怎麼不走了?」她揉揉額頭,奇怪地看了看正在環顧四周的對方。
「附近有人。」麴漠低語一聲。
「嗯?誰啊?」林雪雲睜大眼睛,朝周圍張望了一番,卻連個人影都沒見著,「漠,你,你不會出現幻覺了吧?」
「不,的確有人。」麴漠微皺眉頭,朝附近的一片密林中望去。剛才有個黑色身影在林子中一晃而過,雖然只是快速地一閃,但他卻看得清清楚楚。
林雪雲卻什麼也沒看見,喃喃自語道:「可能是附近的山民吧!」
「也許吧。」麴漠點點頭。對於這抹黑影,他感到有些奇怪,但又說不出哪裡奇怪,只好和林雪雲繼續往前走著。
遠處密林中,一個黑色身影倚靠在樹旁,一雙憂鬱的眼睛正凝望著那座雅緻的竹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