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一夜而已

  「好。」他應了一聲,緩緩鬆開她,然後閉上眼睛,那之後,他是否睡著了她並不知道,只是就那般的靜坐著,聽著他沉穩的呼吸,直到天亮。


  一個動作,她維持了一夜,不曾睡去,也不想睡去。


  只有一夜。


  一夜而已。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堅持著什麼。


  有些可笑,卻又偏要去堅持。


  天亮了,淡白的光線從窗帘的縫隙中灑進來,千晴直了直身體,動了動僵直了的脖子,然後站了起來,她是該做些什麼了,做好了,也就是她該離開的時候了,原來,不止是楚夢儀要讓她離開,沙逸軒也亦是。


  沙逸軒還睡著,輕合的眼睫毛看起來是那麼的長,那張臉上寫著俊逸,寫著帥氣,果然是三十歲的女人豆腐渣,三十歲的男人卻是其人生最美好的年華。


  病房裡的空調不高不低,卻一定要蓋被子才不至於會冷,千晴伸手輕輕的替他拉了拉被子,再把被頭掖在他的下頜下,所有的動作都很輕很輕,她不想吵醒他。


  站著又看了他一會兒,她這才毅然轉身,然後走到門前,推開門時,那兩個陪她一起來的人中的其中一個正守在門前,看到她便微微的頷首,「婁小姐要出去嗎?」


  「他醒了,我去買一份面,通知太太,少爺已經醒了,如果她空了,就讓她來找我。」說完,她直直的走向電梯間。


  沒有回頭,一步步走過去的時候她甚至在想,如果就這樣一走了之該有多好,再回去,心底會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讓人心酸。


  那條醫院前的小吃街她慢慢的從頭走到尾,每一家小吃似乎都很好,可,她又覺得不好,終於,她停在了一家中泰合壁的餐廳前,Cao著中文對老闆娘道:「我想自己煮一份面,可以嗎?」


  老闆娘抬頭掃視了她一眼,「Z國人?」


  「是的,今天我生日,所以,我想煮份面,不過要煮兩人份的。」


  「是你生日呀,那你煮吧,我這的廚房隨便你用,你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老闆娘豪爽的居然就同意了。


  千晴開始煮麵了,很久沒有自己煮了,她也不怎麼會煮,以前在家裡的時候是媽媽寵著她,可現在,媽媽跳樓了,居然就去追著爸爸而撇下了她,怪不得媽媽一直催著她舉行婚禮呢,原來是想了一份心愿,以為她結婚了也就幸福了,可是媽媽絕對沒有想到才舉行了婚禮沒幾天,現在她就要與沙逸軒離婚了,而且還是他先提出來的,其實,那場婚禮真的是過場多於想要。


  離開家,是唯一經常煮東西給她吃,再是沙逸軒,想想他們兩個倒是都挺寵著她的,呵呵,於是,把她也慣出了毛病來,真的成了什麼也不會做的千金大小姐。


  「哎呀,我的姑NaiNai,你這哪裡是煮麵,你這是煮湯,來,還是我幫你吧。」大清早的,也沒什麼客人,廚師估計還在睡呢,老闆娘在準備一天的伙食,所以,千晴才有機會可以大顯身手,卻不想顯得的是她的胡亂煮麵,一點都不成樣子。


  「沒事,我自己來,就是想吃自己煮的,阿姨,謝謝你。」千晴打了蛋倒在面里,面煮的有點過了火,筷子一夾起來就斷了,她也不管,硬是等著蛋有了七分熟,這才關了火,「行了,是我最愛吃的雞蛋面,阿姨,謝謝你。」利落的把面倒進餐盒裡,扣上蓋子時才想到她身上半毛錢也沒有,「阿姨,這塊表給你吧,你瞧,我忘記帶錢了真不好意思。」


  「不用不用,只不過是碗面罷了,真的不值什麼的,你若是以後再來吃再還給我就好了。」表與面,那價格根本不成比例,人家不是貪小便宜的那種人。


  「阿姨,真的不知道還能不能再來了,這表還九成新,我有好幾塊呢,真的送給你了。」她推著,這碗面從市面上看真的不值錢,可是在她心裡卻是無價的,這樣的日子,只有她自己才會煮給自己雞蛋面了,聞著也隔外的香,即使煮過了頭看著也好看。


  「這兒,真的不好吧。」


  「沒什麼不好的,阿姨,我先走了,拜拜。」她直接往門外一閃就走人了,小吃店裡就阿姨一個人,她知道阿姨是不敢追出來的,萍水相逢的一個陌生人居然對她這麼好,讓她今晨的心真的好感動。


  「丫頭,等你再來再付,我這表可是要還給你的。」阿姨沖著她的方向喊道。


  千晴回首,「好的。」


  可她知道,或者,她永遠也不會再來了。


  芭堤雅,是一個只給她惡夢一樣的地方。


  唯一死在了這裡。


  一一從這裡失蹤了。


  沙逸軒在這裡告訴她他要跟她離婚了。


  不知道是怎麼回到的醫院,踏出電梯,遠遠的就看到了走廊盡頭沙逸軒的病房前正背對著她而站的楚夢儀,來得,可真是快。


  腳步不疾不徐的走向病房,到了,她才要推門,楚夢儀說話了,「跟我離開。」


  握在門把手上的手輕輕一滯,「吃完這碗面我就出來,到時,我就跟你走,我想先去看看我媽,然後就離開。」


  楚夢儀看了看她手中的食盒,「你也要給逸軒吃這個?」


  「是的。」


  「讓我看看。」


  千晴有些不想,她煮的面一點也不好,煮過頭了,走了這一路想必都粘在一起成漿糊了,「不好看,阿姨別看了,我和他一起吃,你要是不放心你就開著門看著。」


  楚夢儀猶疑了一下,然後點點頭,「我在外面等你。」


  「謝謝。」禮貌的道了謝,千晴便推門走進了病房,沙逸軒還在睡著,他睡得真香真沉,真好睡呀,睡得讓她也羨慕著,她是一夜也不曾睡,睡不著,一點睡意都沒有。


  食盒拿在手裡久了手指有些僵,她隨手就要放在一旁的小桌上,才要放下去,這才看到那小桌上的一個文件袋。


  瞟了一眼沙逸軒,他應該早就醒了吧,這東西她離開之前可是沒有的,想要叫醒他,想想又算了,或者,是他故意的睡著不想見她呢。


  手,不由自主的不受控制的就打開了那個文件袋。


  一張賀卡,漂亮的白色別墅,那是他們曾經的家,上面龍飛鳳舞的寫著四個字:生日快樂,這是他的親筆。


  一張產權證,也是別墅的,是他說過的送給她的結婚禮物,如今應該算是離婚時分的財產吧。


  一張銀行卡,背面寫著她的名字,還貼了一張易事貼,告訴她密碼是她的生日,她知道那是那套別墅賣的錢,嚴格說起來,這張卡和前面的那張產權證其實是重複的,可,他就是存了錢把卡送給了她。


  第四張第五張是一模一樣的兩份離婚協議,內容有了,只是,還沒有人簽下名字,他也還沒有簽。


  她抬頭,看著桌子旁那個剛剛放在文件袋旁邊的黑色水筆笑了,原來,他早就準備好了這一切。


  抽開了筆帽,不知為什麼,看著那份離婚協議她的頭竟然莫名的痛了起來。


  可是手,還是顫抖著硬是簽下了她自己的名字。


  婁千晴。


  簽了兩次,簽了兩份,簽好了,她靜靜的看著,卻再也沒有笑了。


  沒有笑,亦沒有淚,經過了一夜,她早就知道今天一早要簽這樣的東西了,他說今天早上離婚的,果然,什麼都準備好了。


  居然,就趁著她離開醫院去煮了面的功夫把什麼都擺在她的面前了。


  袋子里的四樣東西五張紙,她留了前面三個,後面的隨他什麼時候去簽吧,現在,她跟他,真的不再有任何關係了。


  那些錢什麼也都值了,她收了,這樣,他才會安心吧。


  從此,他們才會真正的兩訖了,誰也不必去牽挂誰,誰也不必去說誰欠了誰。


  只是一一,還是她的不舍。


  然而這個,不是一句承諾就可以解決的,她知道那需要時間,她不想一一死,那麼,她就離開他。


  協議放回在桌子上,另三樣還在文件袋裡,她放在床頭準備離開的時候拿走,只是不想忘了。


  不然,被他提醒了要拿走的時候,不知道又是怎麼樣的尷尬。


  心,真的很平靜,平靜的連她自己都覺得是那麼的神奇。


  他還在睡。


  她看著那個食盒,面真的軟了,也粘成一團了吧。


  打開,果然是。


  也不知道他會不會醒了,也許,他並不想醒來。


  千晴不等了,拿起食盒便吃了起來,吃一口面,再小小的咬一口荷包雞蛋,她的生日呢,去年這個時候唯一還悄悄帶著她去海邊去吃燒烤,那時候她最愛的就是那一口燒烤,一邊吃著一邊想起才看到的那個賀卡,沙逸軒居然也知道她的生日,可,那又怎麼樣呢?這樣的一天,她真的一點也不開心。


  於是,吃著吃著,她居然就流淚了。


  告訴自己不許流淚的,為什麼這麼不爭氣呢。


  拚命的拿著手背去擦,可是,那淚卻越擦越多,怎麼擦不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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