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信算命
闔外甲對時胄這一年來的情況也很感興趣,所以他現在專門調看了有關他的幾段主要的視頻記錄。
「包子,過來下!」時胄在辦公室里看著他面前屏幕上的包子,通過視頻系統傳輸的語音叫。
「是,州長!」包子答應了一聲,從屏幕上消失了,很快又鑽進了時胄的辦公室,在他的對面站定。
「坐吧!」時胄指指包子身旁的軟皮椅。「你上次和龐士說的那個什麼算命的傢伙,一算一個準,真有那麼神奇?」
「呵呵,我也只是聽龐士主任說的,沒去算過。」包子實話實說。
「在什麼地方?」
「聽說就在河對岸往東南方向上高速公路,往東走,不到30千米的地方下高速就不遠了。司機都知道那地方的。」
「噢——」時胄垂下眼帘,很快就對包子一揮手:「去備車,我們馬上去!就我們倆!」
「是,州長!」包子答應了一聲,很快走了出去。
時胄不緊不慢地也往樓下走去。走到下面停車的地方,龐士匆匆過來:「州長,管道局、通道局的局長分別請求您的召見,他們都是為了州府的道路擴改的事。」
「他們一天到晚大小事都往我這裡送,工期都推遲兩個月了,再推兩個月我撤了他們的職!你告訴他們,今天沒時間,明天再說!」時胄一邊說著,一邊要上車。包子立即拉開了車門,時胄抬腿就鑽進了車裡。
「好的,我會把您的指示傳達給他們的!」龐士微微弓著腰,點點頭,站在旁邊,看著時胄的車緩緩開走。
時胄乘坐的轎車在一個坐落在離公路邊上只有幾十米的農家小院的圍牆邊上停下來。包子拿著水杯,搶先走下車,然後給時胄拉開車門,讓他走下來。
這個小院方方正正但高低起伏的圍牆上,許多地方不規則地用綠色的玻璃酒瓶充當藝術性的裝飾物,就在時胄的車停下來的地方,即有好幾個。時胄一走下來,就被這裡春末夏初的景緻吸引住了。
先看近處的圍牆,高的地方,有爬山虎和金銀花的藤蔓競爭著翻過牆來,使圍牆也成了綠色的堆砌;低處,院子里的桃、梨、柚等果樹的枝條伸了過來,可以看到上面不均勻地掛著大小不一的果子,雖然離成熟還有長短不等的時日,但它們已經可以牢牢地吸引觀賞者的眼球了!
再看包圍著圍牆外面的是什麼:那是成片伸向遠方的稻田,蔥翠的稻苗在陣陣微風中成片成片地變換著深淺不同的綠;摻雜在稻田之中的蓮田裡,蓮藕則搖晃著如蓋的闊大荷葉,似乎在向遠方的來客行脫帽之禮。從遠處穿梭過來的電線,雖然有給怡人的綠色風景開膛破肚的惡感,但它上面棲息的好幾種大小和鳴聲各異的飛鳥們,對這種破壞進行了彌補,尤其是布谷鳥宏亮的叫聲令人遐想。
走進院門,一條花狗對時胄和包子看了看,繼而搖頭擺尾地呈迎客狀。
「州——」包子的第二個字還沒出口,時胄的鼻子哼了一聲,他立即捂嘴一笑,接著說:「我以為這狗會朝我們叫呢,誰知……」
又沒等包子說完,時胄擺手制止了他:「嗯,看吧看吧!」
包子只得噤聲,陪著時胄一邊看著,一邊走進裡面去。院子里,靠近大門的地方,路的兩旁載著一些月季、鳳仙一類的花草,都在開放著,有的散發出淡淡的香味。靠近圍牆的一大圈,就是在外面可以看到的那些探頭探腦的各種果樹,只不過在院子里看到的是更全的樹身而已。在幾株大的柚子樹的下面,主人用網嚴實地圍著一塊地,在裡面圈養著十來只雞,那些母雞有的在地面隨意啄食,有的則在鬆軟處刨開上面的鬆土后把肚皮貼在地面上以獲取涼爽。唯一的一隻大公雞則不時扇動翅膀,發出「葛哥喔——」的長鳴,然後看準身旁的母雞,突然撲上去進行交配。順著一米來寬的水泥路往前,就是主人的三間平瓦房,階沿的右邊放著一輛紅色的摩托車。正在時胄和包子仔細看著院子里的一切,快要走近階沿的時候,從裡面走出一個提著紅色塑料水桶的男人來。
時胄初一看到這主人,心中一動。他的心語:這夥計似乎面熟啊!噢,和龐士有點像!不過,龐士的老家也不在這個方向啊!應該和他扯不上!切,再說這世界人多得很,相像是難免的!
時胄仔細一看,只見主人和自己年紀差不多,但身體不胖不瘦,身材高矮適中,皮膚和一般農民的黝黑不同,而是比較白皙。他穿著短衣短褲,腳上套著灰色的襪子,靸著一雙豆色的塑料拖鞋。還有令人矚目的是他的雙手的拇指和小指都蓄著蠶豆瓣大小的指甲。
「呵呵,連我家的花狗都知道是遠方的貴人來了,搖頭擺尾地迎接吶!其實,它是喜歡對生人叫喚的,不是看到了貴人,就不會這樣親熱了。」在他不停地說著的時候,一厘米多長的鬍鬚也跟著不停地顫動。主人放下水桶,對堂屋一伸手:「二位裡面請!」
時胄微笑著點點頭,和包子走進了堂屋。堂屋裡面有一組沙發,雖然不精緻,但主人還是對它指了指,意思是讓客人坐上去。時胄的心語:這天氣,雖然不是很熱,但還是坐在農村的木椅子上舒服。
時胄揀一把比較寬大且光滑的木椅子坐了,包子也在他旁邊不遠的椅子上落座。
闔外甲覺得現在必須馬上把這個主人的基本情況弄清。經過使用儀器一番搜索,得知這個傢伙原來是龐士的堂兄,名叫龐舡,當了大半輩子農民,覺得又累又不來錢,看到堂弟龐士在州府混得越來越滋潤,想要他幫忙,讓自己餘下的人生過得更好。不料龐士卻給他出主意:你一無知識,二無資本,還是利用你自己的特長——調動如簧之舌,我會設法幫你。
龐舡聽從了堂弟的建議,開始在家裡擺開了算命的戲場;至於怎樣能夠快速地撈到更多的錢,他正在按照和堂弟的密謀施展他們的才華。
龐舡的心語:這條肥大的鯨魚,在城裡快活慣了,這個我們認為坐著很是舒適的東西,他們卻覺得沒味。管他,只要能夠讓他給我打開更大的寶地,嘿嘿,財源不滾滾而來那才叫出鬼咯!先就以毫不知情的口氣試探試探吧,嘻,其實老弟早就把他們已經出發的消息告訴我了!
「二位在城裡悶了,到我們這窮鄉僻壤來透口氣吧?」龐舡在沙發上坐下來。
「嗯——」時胄點點頭。「你這小莊園不錯嘛,什麼窮鄉僻壤!我想有這樣的寶地都沒門吶!」
「不會吧,您這樣的大老闆?本來我要給您們倒杯水的,但看到這位帥哥手裡捧著金杯銀盞,我們農家用地下的井水燒成的茶就不好意思往外端了。」龐舡說著,瞟了瞟包子。包子只得微笑了一下。
「你怎麼知道我是大老闆?」時胄盯著龐舡問。
「呵呵,不瞞您說,我自幼就受過一個外地逃難來的師傅的教導,讓我學得了一些看人的方法。記得那個師傅在逃難中來到我們這裡的時候,大雪鋪天蓋地,他又冷又餓,差不多暈死在我們家門前。是我的父親救了他一命,所以,他非常感激,就陸陸續續地對我傳授了一些相面的知識。在那之後不久,我就根據師傅的教導看了幾個人的相,但我沒有對別人透露,只是暗中觀察自己的看法是不是準確。直到最近幾年,我以前的看法都慢慢得到了證實,我這才相信,那個師傅對我是真傳啊!」
「噢,這樣啊!我們本來是看到你的院子很漂亮,進來隨便看看的。既然你說到你有相面的絕技,那就給我看看?看你說得準不準?如果你能夠讓我們滿意,我們也會讓你滿意。」
「行啊!如果您覺得我說得還沾邊,在您離開的時候,我只要求和您合個影。」
「好說,沒問題!」
「那您先把您的生日告訴我吧。」
「行啊!」時胄說著,用手比劃了幾下。
龐舡點點頭,略一思考,然後不緊不慢地說:「那我就直說了,如果有冒犯的地方,還請您諒解。先說您的父親,他老人家是個很有地位的軍人。當然,他的地位是靠真刀實槍,捨生忘死換來的。唉,可惜老將軍未能享受到他應有的松柏之壽,在最近的這個冬天去世了……」
「噢,你可以算出老爺子的年齡嗎?」
「這個——老將軍享年在80左右。他老人家戎馬一生,養育在世的有3個兒女,具體說來,兒就只有您一個吶!在他老人家的養育、教育之下,把您……」
「慢!嗤——」時胄在鼻孔里冷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已經認出了我,通過從各種媒體看到的資料,你自然可以滔滔不絕來一通了!是不是?」
「也是——可以這樣說吧!呵呵……」龐舡有點尷尬地笑笑,「不過,您說的也不完全對。我先就和您說了,我們這裡是窮鄉僻壤,我的文化水平也不高,我們這裡又不通網路,我更不會上網……」
「你就不要說我了,算算我的這個同伴吧!」時胄指指坐在旁邊,一直微笑著一會兒看著龐舡,一會兒看著時胄的包子,並把手伸向他,包子知道時胄要喝他讓醫生給他精心配置的茶了,便用雙手把杯子遞給他。
「噢,遵命!」龐舡現在認真打量起正在從時胄手裡接回茶杯的包子來。他的心語:你不要以為這就可以難倒我。
「這位帥哥30才掛零吧?把你的出生年月日也告訴我行么?」
包子微笑著點點頭,然後也用兩隻手的手指頭對著龐舡比劃了幾下。
龐舡裝作細細思考的模樣,等了十幾秒鐘,然後嘴裡發出「嘶嘶——」的聲音,便口若懸河地吹起來:「嗯,你是在農村長大的,靠自己的勤奮學習,考上了埠宜最好的大學,畢業后通過關關卡卡,得以在一位大人物面前服務。你幹得很不錯,能夠得到這位大官的賞識,雖然他現在讓你干著累活,但這是磨練你,等到你成熟以後,也會慢慢成為比他小不了多少的大官噢!因為你家的祖墳葬得好,所以……」
「他家的祖墳怎麼葬得好?」時胄急不可耐地追問。
龐舡的心語:你不要等著我會出醜,難道我的堂弟剛才和我長時間的通話是在刮西北風?
「先說那裡的環境,按照這位帥哥的祖上的習慣,他們家故去的先人都會選擇坐北朝南,後有靠山,前面視野開闊的平緩小山。小山的左右兩面,各有一口很大的堰塘。這就是好地方呀!您想想,這就和我們活人要達到官運亨通、財富聚集、人丁興旺,不就憑個靠山一樣嗎?有了靠山,前面再沒有任何的障礙,那不就是不可阻擋地奔向天堂么?聚集了成山的財富,還左右有深深的寶庫給存起來!您看,我沒有瞎說吧?」
「是這樣么?」時胄轉頭問包子。
包子笑著點點頭。
「那你說他的父輩之前有過達官貴人么?」
龐舡對發問的時胄搖了搖頭:「他們家族這幾代的希望就在他身上了!」
「為什麼?」
「您可能對他們家以及祖墳所處的環境的一個細節沒有注意到。那就是最近幾年來,他的家鄉修了一條連接周圍各村的公路,那條路雖然不寬,但把他們的家和祖墳之間的一個小山包破開了,這就聯通了脈氣,所以,他們家族會有一定的興旺發達。」
包子聽得連連點頭,時胄看著也受到感染般地微微頷首。
「無論如何,年輕人,我祝賀你:你選擇跟隨的大人物選得太對了!你們估計那個大人物將來會怎樣嗎?」
時胄和包子都搖了搖頭。
「嘻嘻,請您們原諒,有些不便透露,只能點到為止:在不到10年的時間裡,肯定還要官升一大級。他自己的陞官這是一個方面,重要的是他的公子,得到了祖輩和父輩的滋養,官運亨通,要不了幾年就會在官場嶄露頭角。你這個年輕人雖然也是前程遠大,但和那位公子相比,還是有點差距的!不過,反正以後你們都是達官貴人,永遠擁有千千萬萬馴服的子民。」
「嗯——?我就不大相信。」時胄又搖了搖頭。他的心語:老子故意這樣說說,看這傢伙能夠點破一點這裡面的玄機么?
「呵呵,信不信當然是您們的事。以我鄉野草民來看,只要遵守官場社會的玩法,不吝惜錢財,不得罪神靈和上司,不破壞祖先安居和自己現在生活的環境,就沒有實現不了的。時間一天天地過去,它會用現實來證明我說過的話。不過——」龐舡眼珠溜了溜,故意拉長聲音后停住了。
「不過什麼?有什麼儘管說出來,不會怪罪你的。」時胄對龐舡揮了揮手。
「我算起來,您二位的辦公場所離得不遠,就在它的南面通向河邊的那一帶——」龐舡放慢語速,用右手把左手的手指掐著、扳著,「嘶——它彙集著四面八方的五雜百姓,亂七八糟地自然會由各種惡氣合成一股戾氣,這肯定對您們是不吉利的,所以——」
「我知道了!」時胄打斷龐舡的話,「還有什麼指教么?」
「豈敢妄稱指教?我沒有其它啰嗦的了,只看您二位還有什麼吩咐沒有。」
時胄對包子示意,包子點點頭,開始掏出自己的錢包。
龐舡看到包子掏錢給他,立即堅決拒絕:「兩位老闆,您們不要自己掏錢來給我,這樣我是不忍心接受的!您們看這樣行不行?」他立即起身從旁邊的抽屜里拿出一份材料遞給時胄,「請您支持下,在這個上面簽個字就可以了。」
時胄看著材料上的內容,不禁念出了聲:「推背研究會設立方案?」時胄翻翻材料,又念:「推背研究會章程——你這個還沒成立呀!」
「老闆,我們會按照規定成立,只要您簽署了,我們就可以憑著您的大名去籌集一點活動經費呀!您說是不是?」
時胄又翻了幾下,爽快地在一頁空白很多的紙上寫了「請據實解決經費」一行字,然後像打波浪線似地在後面署上自己的大名,再把材料遞給龐舡。龐舡接過材料之後,費盡眼力想認出這署名來。他的心語:這傢伙是誠心不讓我認出來!這是時胄兩個字嗎?管它什麼JB名字,等見到龐士,讓他幫忙認一下。
龐舡把材料扔在桌上,順手拿起手機對時胄說:「您先就答應和我照相的,現在是不是就請這位帥哥——?」
「好的,你站過來吧!」時胄爽快地答應著。
龐舡把手機遞給包子,自己立即走到了時胄所坐的椅子旁邊。包子舉起手機拍下了他們的合影,傳出輕微的「咔嚓」聲。
時胄的辦公室里,他正倚靠在可以轉動的皮椅上看著前面辦公桌上的大屏幕。屏幕上顯示出辦公室主任龐士謙恭的神情。時胄對他發出指示:「馬上和通道局、地管局、管道局等幾個局的局長們聯繫,召集他們來布置州常任主委會議定下的搬遷州府至河邊一片的居民,並把那裡建成公園的事。你預先可以給他們通氣:方案要在1周就拿出來!」
「好的,州長大人!」龐士的心語:堂兄算命說事真有效,這不就讓州長動手了?哈哈,我女友和另外的一個親戚的新房和拆遷補貼就可以到手咯!堂兄堂兄,你也沒有白白幫我吶!自從州長到你那裡算命之後,經過我有意無意組織的明裡暗裡的廣泛宣傳,現在到你那裡算命的不是絡繹不絕么?你現在不是賺得缽滿盆滿了么?
闔外甲看著,又習慣性地用右手的指頭輕輕敲了兩下自己的頭頂,暗笑起來:想不到!
時胄的心語:TND,現在老子要推動某個重大的事項,總是有拉拉扯扯的,使了全副的精力,但總有好大的一部分被浪費了,必須整肅。是的,鄰州的首腦朋友的辦法可以借鑒,今天就要嚴肅地布置下去,以後還有陽奉陰違的,那就必須採取鐵的手腕來搞掉他,管他上面的後台是誰!就是得罪了那個後台,我寧願去解釋、賠禮道歉。
時胄通過面前的屏幕,向屏幕上輪流顯現的各局局長等部下講話:「大家一定要按照我剛才布置的步驟和要求,不折不扣地分階段完成相應的任務。反省和檢討自己,不能避重就輕,要實話實說;分析原因時要實事求是,準確無誤;互相檢舉揭發和幫助時,要真刀實槍,刀刀見血,擊中要害;表達決心時,要堅定不移,切實可行。大家給我聽好,這些絕大部分都不是我的要求,我只是傳達而已。你們應該知道,如果你們當作兒戲,就不能繼續唱戲!譬如那些文章的份量,規定是八千字,你就不能只寫7999;標準是1萬的,也決不能用9999來敷衍。多當然最好!還有:誰也不得在網路上搜羅了東拼西湊捏合在一起,當作自己的東西來糊弄我!這樣的事情一經發現,不但過不了關,第一次記過,第二次撤職,再還要這樣嘛,我不說各位也應該知道其後果了,那就是趕走!」時胄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得「嘣嘣」響,「為什麼要這樣嚴肅,我想各位是清楚的,因為對上級不忠誠的人,古往今來都是沒有出路的,都會受到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