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雪
清晨，冉清竹睡眼惺忪的走出了房門，入眼的自然是當成靈堂的主廳。慘白的布，濃郁的燭火香味兒，以及那火盆里燒得厚厚的一層灰燼，
昨晚，他睡得很晚吧。
轉眼看去，雪還在不停下著。白雪紛飛間，少年坐在院子的椅子上皺著眉頭看一本很是破舊的書，身旁是一棵常青樹，樹枝被積雪壓得垂下不少。不過還好，這常青樹枝葉繁密，濃密的樹葉很是輕易地遮蔽了少年的上空，白雪卻是半點都沒有落在少年身上。
和紛飛的雪相呼應的，坐在樹下沉思看書的少年，恍惚間居然有種和這俗世格格不入的錯覺。
還是說，是我離他太遠了……
冉清竹的眼神在這瞬間暗淡了不少，也是，都說三歲之前的記憶人們都是記不得的嘛。
只是，為什麼我還記得，甚至在夢裡，都偶爾會夢到這個小孩，夢到小時候的他對我說「我很想你」。
和他當了這麼久的同桌，他從來沒提過小時候的事，甚至有時候我纏著他，他也會露出不耐煩的表情。他，不喜歡我吧？或者說，有些討厭我了。
對了，他昨晚說過的，以前失去的人，是誰？
和他錯過的這些年，錯過了太多。
是我太矯情了吧，嗯，賤人都矯情。
徐聽在樹下坐著，身子有些僵硬了。在冉清竹起床時他就聽到了，然後急忙擺出一個他自認為帥氣的姿勢，還把才看到前幾頁的書猛地翻到中間，接著是一臉沉思的表情。
這動作，很帥吧。
然而，這妞看到自己后居然駐在那裡半天沒見動靜，這什麼情況？被我的帥氣迷倒了？不像啊！
話說，你給點反應好不，我這姿勢很難擺誒！
又過了片刻……
不行不行，腳麻了。
徐聽輕輕閉上眼，臉上露出疲憊的神色，像是在思索書中的疑惑和不解，隨後才是釋懷的搖了搖頭，恍然間才發現站在屋檐下的人兒，
「咦，你起來了啊。」
他是在搖頭皮屑嗎……
「嗯。」冉清竹走到他身旁，路過的時候雪屑落在秀髮上，很是有一種別樣的秀靜之美。
「你在看什麼呀？」冉清竹探過身子去，書上是一些亂七八糟的圖文，還有一些看都看不懂的公式什麼的。
因為靠得太近，徐聽聞到了少女身上的清香，就像是茉莉的香味兒，讓他心神忽的一震。
「什麼嘛，看都看不懂，你要是把這心思放在學習上，成績早就上去了。」冉清竹直起身子，不滿道。
徐聽心裡有些悵然，隨後笑道：「各人有各人的喜好吧，我從小喜歡看這些無聊的東西。」
這好像是誒，雖然說家裡一直說什麼不考大學就沒有好工作什麼一堆堆的，但冉清竹對這些其實不怎麼贊同的，雖然說考大學確實是比較容易的方法。
不對！我怎麼被他給繞過去了？
「你這就是不好好讀書的借口。」冉清竹嘟嘟嘴道，眼神卻樹外的雪景上，兩人都在樹下，倒是沒有雪落在身上。
徐聽笑了笑，問道：「小雨還沒醒？」
「嗯。」冉清竹打了個哈欠，徐聽這才注意到，她的黑眼圈有些重。
「她啊，昨晚不知咋的興奮得不行，睡到半夜就把我搖醒了，說了老半天的話，現在睡得正香呢。」冉清竹有些寵溺的無奈道。
徐聽啞然失笑，隨後看了看冉清竹的神色，道：「要不，你再躺會兒？」
「不了，醒來就睡不著了。」
話題，到這裡就沒了。
徐聽托腮不知想著什麼，冉清竹則是透過院子，看著外面家鄉的雪景。
過了許久，
「嗯……」
「那個……」
兩人同時開口，雙方都是一愣，徐聽笑道：「你先說吧。」
冉清竹咬了咬嘴唇，然後問道：「那個……你昨晚說，以前失去的人，是誰？」
徐聽愣了愣，他委實沒想到冉清竹會問這個，而且他也沒想好，到底該怎麼說。
看見著少年臉上的猶豫和掙扎，冉清竹頓感涼了一半，只覺得心裡有種說不出的委屈和難受。
「以前失去的那個人，是個叫小竹子的女孩兒。不過，現在她又回到我身邊了，我很高興，很高興很高興。」徐聽托腮看著書，輕輕道。
「其實，我完全記不得小時候的事了，只是後來發生了些事，才找回這種感覺。講真，她有時挺煩的誒，一直讓我做些不喜歡的事兒，偶爾逗逗她還直生氣，不過嘛……」徐聽想了會兒，抬頭看著少女，認真道：
「我喜歡看她為了我生氣的樣子，因為這會讓我覺得，她的世界就只有我。」
想象中的，聽到這番話感動得撲上來的畫面並沒有出現，徐聽甚至連用什麼姿勢來擁抱她都想好了。
等了半響，還是沒反應。
徐聽這才抬頭看向少女，只覺眼前一黑！
一雙手狠狠掐在自己脖子上，不停前後搖晃著，「你早就知道是我！你還一直不說！存心想看我笑話吧！氣死我了！」
「想看我生氣的樣子？所以一直惹我是不是！」
「去死吧你！」
鬧騰了好一會兒，少女才從徐聽身上下來，轉身看著樹外的飛雪飄落，就是不回頭看向徐聽。
徐聽有些無語，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該怎麼給你說啊。」
「哼！」
「我錯了好不，下次再也不敢了。」
過了好一會兒，少女才不著痕迹地在臉上一拂，這才轉身看向徐聽，展顏一笑，道：「算了，就放過你了。」
這笑容，就像是冰天雪地間一束陽光穿破烏雲，這束光，是天地間唯一的色彩，唯一的溫暖。
徐聽在這瞬間，卻是痴了。
久久之後，冉清竹才微嗔道：「傻樣！對了，你剛想說什麼？」
「嗯？」徐聽這才回過神來，臉有些紅，尷尬了，居然這麼沒定力，就隨口道：
「我是想說，你早上沒洗臉吧，眼角還有那啥。我在廚房燒了水，你可以去洗洗……嗯，你怎麼了？」
……
中午時分，徐雨終於迷迷糊糊睡醒了，一開門就聞到了熟悉的飯菜香味兒。即使這是在老家，而且還是在一個死去的婆婆家裡，但這飯菜的香味兒還是沒變。
「醒了？洗把臉吃飯吧。」徐聽穿著圍裙，端著一盤菜從廚房出來，淡淡道。
「嗯嗯。」徐雨笑道。
「燙！燙！燙！燙！燙！」冉清竹端著湯快速出來，把湯往桌上一放，就蹦了起來，兩隻小手直接抓在了徐聽耳垂上。
「喂！我不是說我來端嗎，你怎麼就端出來了？」徐聽感受到耳垂不停被柔軟的小手捏著，噓著眼道：「還有，為啥捏我的耳朵，你的不行嗎？」
「怕小雨餓了嘛，」冉清竹笑道，隨後裝作生氣的問道：「而且我捏你耳朵有意見？」
「沒沒沒，你高興就好。」徐聽聳聳肩，笑道。
徐雨看到這一幕，總覺得兩人之間好像發生了什麼變化，但一時之間又有些想不通。
「咦，哥，你的臉怎麼了？」
玩鬧著的兩人身子瞬間一僵，冉清竹收回手，低頭默默擺放著碗筷，看不清神情。
徐聽想了想，認真道：「撞門上了。」
啊哈？
徐雨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懵逼，撞門上會撞成一塊兒？還真沒見過。
吃過飯後，徐聽原本想收拾一下，冉清竹一瞪眼，只能訕訕的把手收了回來，既然飯菜什麼的有兩個女生幫忙收拾，徐聽一時閑著沒事兒，看了眼還下著的大雪，說了聲后就出去逛了，臨走前冉清竹還招呼著讓他把傘帶上。
家鄉的山裡，全是愷愷的白雪，一眼望過去甚至還有些刺眼。
走在路上，一腳一個深坑，還有咯吱咯吱的聲響，倒是別有一番的風味兒。
一眼望過去的白茫茫，徐聽歪歪頭，點火，吸了根煙，又緩緩吐了出來。
老家的屋子，徐聽回來后帶著徐雨去過了一次，打掃了一遍積得厚厚的灰。徐雨對於這個屋子，其實沒多少印象，只是這是父母之前生活的地方，所以打掃的時候尤為認真。
對於父親從小到大生活的這裡，徐聽其實也沒多少情緒，純粹是當成散心遊玩。也可能是時間過得太久了，生活里發生了太多的變化，以至於徐聽也沒有時間去懷念。
逝者如斯，不舍晝夜。其實當離去的人離去太久，當初的傷痛和悲哀都會隨著時間流逝而走遠。剩下的，只有有些悵然的懷念。
回頭看去，來時路上的那屋子，隱隱間恍惚還聽得到兩個女生的嬉笑聲。小雨，很開心呢。
徐聽閉上眼，把傘按在地上，就像是在按著一把刀，身上的內力逐漸散發到體外。現在的他，還沒法做到以氣化形的程度，但這樣短暫馭氣而出還是做得到的。
只見天上飛舞的白雪驟然一頓，隨即繞著他不停旋轉飛舞，在隱隱的女生歡笑聲中，越轉越快，越轉越急。
轉眼間，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雪球在不停轉動。
良久，才悄然落下。
一切，都像是從沒發生過。
再次睜開眼時，眼中灼熱的紫芒一閃而逝，整個人精氣神在瞬間收斂，波瀾不驚猶如一灘死水。
「我們過得很好……二老，走好。」
………………
上本網文寫靈異寫習慣了，這本寫著寫著才想起來，原來我寫的是無限啊！
考慮到寫了些鬼鬼怪怪的事兒，就寫章溫情點的給你們壓壓驚。唔，下個副本世界寫個童話故事吧，應該不怎麼恐怖。
別太在意有沒有撒狗糧什麼的，要知道，我一個單身狗寫這些更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