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夏夜 第八章 霜雪樓，冬靈
人的一生，始於哭聲。有沒有人想過，周圍人都在歡笑，嬰兒卻在哭，這意味著什麼？
他們是否真的願意來到這個世界？
等待著他們的又是什麼？
是錦衣玉食的生活，還是在童年時期就悲慘的遭遇？
亦或是，在這世界第一份悲傷和絕望，就來自於賜予你生命的那個人，那個家庭？
是不是父母所做的就是對的？誰說父母要求做的就是對的了，為什麼就必須按照他們說的做？
明明是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上的最親的人，卻也親手把他送進地獄。
是不是世界上所有的小孩都和他一樣？
這些，40742號都不懂。他貼著身子坐在樹后，因為戰爭迷霧再加上今夜天氣本就不好，樹林里視線很差，基本不可能發現他這個十二歲的孩子。
大口大口喘息里，他的眼裡從未有過迷茫，只有死水一樣灰色的平靜，和瘋狂。
那個女人最後一次毆打他時，打得很嚴重，把那根帶著刺的樹條生生抽斷。在那樣的刺激下，他的能力終於反噬。
等他清醒過來，家裡所有人都倒在血泊里，那兩個熟悉的，帶給他比無限世界更多絕望和恐懼疼痛的人，早已死去多時。
他應該悲傷的，也應該痛苦的。出乎意料的，他只感到解脫和輕鬆，即便他已經收到系統鮮紅的警告，即便知道他也活不下去了。
「下次投胎給我個正常些的家庭吧，如果還有下次的話。」
經歷過無限世界，心智遠遠高於十二歲同齡人的40742號，在一把火燒毀自己曾經的家，拋棄一切枷鎖后，終於把目光放到了那個地獄。
他要在死亡之前，終結那個地方，把所有的一切都畫上句號。
但這一路上的遭遇，遠比他預料的困難得多。
一開始只是些普通玩家，他還能應對，到得後來，開始出現V3這種級別的玩家，從一開始偶爾出現的一人，到後來三四人組團出現，這已經超過他的實力範疇。
此時他肩上的傷，就是被一位突然出現的V3玩家偷襲所致。
夜已深，隱約間能見到林間隱隱錯錯的身影，這些都是來搜尋他的玩家。
孩子攥了攥拳，他不知道這些人為什麼會來殺他，是因為系統的通緝令？還是因為他錯了？
我做錯了嗎？
他深吸口氣，他的心裡滿是委屈和被全世界拋棄的失落，卻未曾感到悲傷和難受，和在那醫院的經歷相比，這些早已不算什麼。
甚至從那醫院成功走出來，成了父母眼中的乖小孩時，他早就不再哭泣，即便不成為玩家，他也會走到這一步。
又一次深呼吸后，孩子伸手在傷口處用力擠壓，傷口疼得他身體直顫，力量從這痛苦中湧出！
借著這力量，孩子猛地從黑暗中直撲最近的兩個玩家，雙手一搓，幹掉其中一個，旋即小小的身體直接跳到另一個玩家身上，不顧那玩家手中的魔法轟擊，張嘴撕咬掉對方的喉結。
「他在這裡！」
「又跑了！」
「對方的爆發很高，近戰守在脆皮玩家周圍！法師開護盾！」
「照明彈呢？獵人把照明彈打出來！」
「結界撐起來，封死周圍，他就在這裡！」
一顆顆慘白的光球射在半空，照亮這片樹林，隱隱錯錯幾十個嚴陣以待的玩家，天空魔法結界籠罩，已經完全把這裡封死。
然而即便如此，卻是怎麼都找不到那孩子的蹤影。
「這真的只是個V2的玩家？」
「他都殺好幾個V3了！」
玩家們心裡一陣發毛，聯想著這孩子的強化體系，以及童年遭遇，卻又不覺得詫異，也就只有那種遭遇的人才能選擇這種強化。
沉默中，數人紛紛圍繞著這被光華籠罩的結界四處搜尋，生存能力弱的玩家甚至不敢離近戰玩家太遠，明明是幾十人圍攻一個孩子，卻像是被這孩子反包圍一般！
在這樣的搜索中，氣氛越來越凝重，那孩子就如同一隻匍匐在地上的毒蛇，致命又毫無聲息。不少玩家的臉上都流出豆大的汗水，就這麼大一塊地方，他能去哪裡？
「在這裡！」
話音未落，只見一個小小的人影如夜鷲般衝天而起，直撲一個脆皮法師！
剎那間，所有玩家同時集火，各種光華打在那身影上！
嘭的一聲，那身影被各種能量撕碎，卻在頃刻間變化，化作一隻巴掌大小的殘破玩偶從空中掉落。
「替身人偶？」
已經有少數玩家反應過來，扭頭掃視結界邊緣。果然，在距離森林最中心的結界方向，那個鬼魅般的孩子悄無聲息佇立著。
不帶猶豫，那孩子抬起左手一口狠狠咬下，幾乎把手臂上的血肉撕下一塊！伴著這自殘的疼痛，孩子的臉上疼得冷汗直冒，他卻是幾乎沒有表情，右臂猛揮，小小一拳轟在結界上！
沒有任何阻礙，如玻璃破碎般，空間先是出現裂紋，旋即轟然破碎，孩子的身影瞬間消失在黑暗中，遁去。
這已經是不知第幾次包圍了，每次都被這個孩子成功突圍。死在孩子手上的玩家，怕是有二三十人了。
十分鐘后，出乎意料的，這群氣急敗壞的玩家又追上了孩子！其實也不是他們追上的，是孩子主動停了下來。
因為在他前方的山林里，密密麻麻站著……上萬人！這些人或站或卧，有的玩著手機，有的還三五成群玩著紙牌，神色輕鬆無比。這些人的胸口上，都有一個小小的白色翅膀徽章。
即便面前的這群人都表現得很清楚，但他們毫不掩飾的氣息很清晰地印在孩子的感知里，每一個都是V2以上！
一個最前方的華服青年站起身，對著那孩子笑笑道：
「我是自由之翼的團長，唐則奇。現在的熊孩子也是夠折騰，能把大半個華夏區鬧得雞飛狗跳。你，想好怎麼死了嗎？」
孩子的身體輕輕顫抖，難道只能到這裡了？
「為什麼？你們為什麼要阻止我？」孩子沙啞著喊道，目光中的怨恨和不甘幾乎奪眶而出。
唐則奇輕笑一聲，拍了拍華服上的塵埃，語氣平淡道：
「因為你要去殺人。」
「他們都該死！」孩子怒吼道：「那裡的人都是惡魔！他們的醜惡，他們犯下的罪，製造的痛苦是這世間最大的惡毒！」
說話間，之前追趕孩子的玩家們都圍了上來。孩子沒有絲毫反應，他已經放棄了，這一萬多的玩家，不是他能抵抗的。
唐則奇看著孩子，語氣平淡道：「別人該不該死與我何干？我只知道，系統要我殺你。」
孩子澀聲笑道：「是啊，系統是絕對公正的……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說。」
「在我死後，把那家醫院毀了。」孩子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和悲哀，「那醫院裡，還有很多孩子……你如果能救，就把他們救都救出來吧。」
唐則奇搖頭直接拒絕，「不可能。
「先不說系統不會同意。即便我讓普通人下手，也是很麻煩的事，而只要殺了你，就能一切都解決了，我又何必多此一舉？至於醫院裡的孩子，那也是他們的命。」
說到這裡，唐則奇看著遠處這個傷痕纍纍的孩子，見著他眼中的光逐漸暗淡，呵呵笑道：
「小朋友，你是兒童書籍看多了，才會相信那些童話故事和什麼勇士之類的，想去毀掉那個地方，解救那些孩子？想多了。成年人的世界里，早就沒有什麼良善和熱血，像你這樣悶頭青直衝直撞，是活不下去的。」
孩子攥著拳頭，氣得全身顫抖。
唐則奇輕輕抬手，揮下！
無數光芒照亮夜空，直射那被重重包圍的小孩，孩子用力咬住嘴唇，正要有所動作。
鐺鐺鐺！
數十道結界驟的出現在孩子身前，把所有攻擊完全擋下！理論上來說這種普通的防護結界是擋不住如此密集的攻擊，而且遠距離施展威力更是打個折扣，然而架不住數量多啊！
這一層層疊加的魔法護盾，也不知是多少法系玩家同時釋放。
於此同時，包圍孩子的數十個玩家脖頸上出現一抹血痕，倒在地上。在他們的身後，悄然站立著蒙面打扮的盜賊玩家，卻也是數十人！
「霜雪樓在此辦事，礙事者，殺無赦！」
清脆中帶著肅殺之意的聲音經過魔法擴音傳遍整個戰場，旋即，從黑暗中漫步走出黑壓壓的桀驁人群！
這群人之前像是用了大型法術遮蔽了行蹤，此時顯露出來，人數在六千左右。面對上萬玩家的自由之翼，他們沒有絲毫怯懦，一個個臉上的嗜血殺意，身上的殺氣滾滾，都彰顯著他們是玩家中的精英！
他們的胸口，則是一個潔白的冰花圖案的徽章。
這群人，是目前低級玩家中最頂尖的團隊，霜雪樓。在樓主的帶領下，屠殺吞併的大大小小團隊無數，在樓主的帶領下，作風更是以殺伐果斷、護短、驍勇，以及無腦著稱。
自由之翼的人，在看到來人後，臉上的輕鬆寫意早已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慘白。面對這群瘋子，不論是誰都會覺得頭痛不已。
走在最前方的，是一個極為漂亮的少女，看上去才十七八歲，身著天藍法系玄奧長袍，手持一把冰晶魔杖，長發飄飄。一顰一動間，牽動人心，卻給人一種拒之千里的冰冷之意。她走過的每一步，都會在地上留下一道淡淡的寒霜足印。
唐則奇望著那被簇擁在最中間的絕色少女，眼中先是閃過一絲迷戀，旋即變成痛苦，最後化為一聲厲喝：
「冬靈樓主！你這是什麼意思？」
絕色少女走到那孩子身旁，二話不說把他往身後一拉，牧師玩家急忙上去治療。
只見冬靈一揮魔杖，極不淑女地喝道：
「這孩子，我保了！誰有意見？」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霜雪樓眾人齊齊爆發氣勢，頓時天地變色，狂風肆虐，殺氣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