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相將今是採蓮人5
相將今是採蓮人5
傅嘉年又說了幾句關於賀冰瑞的事情,許繪談性不大,話題便就此告一段落。
爾後,許繪聽了傅嘉年關於鬼工球的描述,啞然失笑:「你這想法倒是很好,不過么,我總覺得你考驗的不是陳煜棠,而是我呢?」
傅嘉年奉承著搖頭:「這種事情對許大畫家來說哪裡算得上是考驗呢?你先把外層的圖樣畫好,等她把外頭的大致鑿出來,你再畫裡面的就是了。」
兩人商量了一會兒圖樣,最終敲定雙龍搶珠再合適不過了。兩條龍在寶珠外盤桓,之間縫隙又大,方便第二層寶珠的雕刻,寶珠的層數越多,就說明工匠的技藝越是精湛。
許繪最喜歡畫的就是龍鳳圖樣,只用了不到兩個小時,就像外面那層畫好。傅嘉年拿著胚料嘖嘖稱奇,隨口就誇:「不愧是咱們滎州城有名的畫家……」
「噯,傅大公子,」許繪看了一眼時間,急忙止住他的話,「奉承的話您就別說了,我看你還有事的樣子,要是現在不著急的話,咱們改日再聚。」
傅嘉年打量了他兩眼:「好像有事的是你,不是我吧?我看你身上的長衫平平整整,像是剛換的,是要去旁人那?」
許繪嘆了口氣,一邊利落地用布把桌上放著的畫軸包起來,一邊道:「有位商人看中了我的畫,還邀請我今晚去他家做客。」
「嗬,你這是去賣畫的吧?」
許繪兩腮不自在的動了動:「也算是吧。」
「我怎麼記得你最討厭的就是應酬呢?」傅嘉年趁著他還沒有打包好,往他畫里瞟了兩眼,畫軸用的是好料子,想必這畫也很值錢了。
許繪沒有回答,使勁兒把布包系好,嘆了口氣。
「難不成是為了給賀冰瑞湊錢?」
許繪忽然一下站起身。搪塞說:「不是說還要雕鬼工球,現在也不剩多長時間了,趕緊給陳小姐送去吧。」
傅嘉年見問不出什麼,對方也無意留他,只好同許繪告別。
從許繪的畫室出來,張東寧大概是等的不耐煩,現在不曉得去了哪,傅嘉年就在車子旁等了會兒,卻見著許繪拿著畫,上了一輛黑色的車。車型和他所倚著的這輛一樣,車牌他看著也有些熟悉,應該就是督軍府的車,他仔細回憶了一下,好像這台車近來一直是李輝夜在用。
他覺得有幾分意思,這會兒,張東寧也回來了,手裡提著大包小包。
傅嘉年有些詫異:「你這是要去哪兒?」
「不是說一會兒要去老宅子嗎?」
「喔——去小嫂子那邊不用這麼客套,隨便帶點水果就是了。」
張東寧苦笑著說:「這都是她叫我買的,他今天還要在香道館上課,沒有空去買東西。」
傅嘉年無奈,叫他兩手滿滿的,只好開門讓他把東西都放在座位上。
傅嘉年上了車,忽然想起來剛才的事情,問說:「李輝夜最近在用哪輛車?」
張東寧想了想,報出了車牌號。
「嗨,你的記性可以呀。」傅嘉年滿意的點了點頭,張東寧說的就是剛剛的那輛車。
張東寧有些納悶:「不是好些時候都沒有和李大公子聯絡了嗎?怎麼忽然又想起來問他的車?」
「剛剛見著那車過來接人。」
張東寧怔了怔,猛然明白過來:「他們接的難道是……」
傅嘉年點點頭:「是的。許繪剛剛忙不迭的去赴約了。」
這兩個人從來都不應該有什麼關聯才是,張東寧百思不得其解,皺起了眉頭。
「我覺得可能和賀冰瑞有關。」傅嘉年往後倚坐在車座上,手指在膝蓋上飛快敲了兩下,「我剛剛進去的時候,見著他老大不樂意的坐在那裡,我問他原因,他說什麼賀冰瑞被人威脅。難不成是威脅賀冰瑞的人是李輝夜?」
張東寧當即點頭:「賀小姐欠了人家不少錢,而李輝夜在永嘉銀行做經理,這兩人很有可能扯上關係。而賀小姐還不上貸款,也就容易被人威脅了。」
傅嘉年想了想,笑了一聲:「既然如此,他們又為什麼要找許繪呢?許繪這人,總有一點冥頑不靈的樣子,他能幫他們做什麼?」
「不管怎樣,您還是小心一點吧。我總覺得徐統治心思不簡單。」
「我也覺得,對了,上次那個賣豆腐腦的老人家過世后,你有沒有繼續安排人手在他們家附近盯著?」
張東寧點頭:「和上次陳小姐的事一樣,我叫了兩個人在他們家隔壁住下,一有風吹草動隨時都會告訴我的。」
傅嘉年嗯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
張東寧嚇了一跳:「您該不會是覺得,十年前的事,是徐統治做的吧?」
「八九不離十吧。我隱隱覺得老爺子也該知道,只是還不到說出來的時候。可能就在等那姓徐的老狐狸露尾巴了。」
張東寧壓低聲音:「現在還沒有確鑿證據,可不能亂講。徐統治的勢力很大,萬一被他知道了,後果不堪設想。」
傅嘉年漫不經心的說:「你想想看,當年老爺子過來滎州,不肯毀城,那麼多個統治都出來反對,全被老爺子給拿下了。就只有一個徐統治支持老爺子,老爺子一時糊塗,把那些個統治的兵權全部給了他,他可以說是和老爺子平起平坐。我大哥遇刺,老爺子明知道有貓膩,卻一直不肯繼續查下去,除了徐統治,誰還有這麼大的面子啊?」
他說話間,神色自如,雙手卻攥起,拇指和食指緊緊的捏著自己的衣角,正微微發抖。
沒過多時,兩人去東郊別墅接到陳煜棠,又一道到了老宅子。張東寧把買來的東西紛紛交給傭人,傅嘉年攜著陳煜棠往裡走。
陳煜棠從他臂彎里拿出手來,有些不好意思,理理自己耳邊的雲發:「咱們又不是跳舞去了,幹嘛這麼親熱。」
傅嘉年表面上很是嚴肅:「這麼說,咱們要是去跳舞就可以親熱一些了?」
陳煜棠張了張口,想要還嘴,這時候韓春露聽見動靜迎了出來,笑道:「你們兩個就知道在這裡卿卿我我的,不進來做什麼呢?」
陳煜棠急忙分辯,站得離傅嘉年遠了一些:「傅太太你用詞可不太恰當,我和他也就是關係好一些的朋友。」
韓春露憋著笑,看了眼傅嘉年:「陳小姐,你說這話可是戳了他的心窩子了。」
傅嘉年挑了挑眉:「我那可是七竅玲瓏心,多戳出來幾竅也無所謂。」
韓春露禁不住大笑起來,對著陳煜棠說:「瞧瞧,有些人的臉皮可是越來越厚了。」
陳煜棠應腔:「可不是,臉皮厚的,戳都戳不透呢。」
傅嘉年笑說:「我不和你們說,反正說也說不過。」說著率先走進門去。
韓春露已經將晚飯準備得七七八八了,傅嘉年走進飯廳,看了一眼,稱讚道:「小嫂子可真是費心,就我們三個吃飯,你就準備了這麼大一桌子,還特地換了一張這麼漂亮的桌布。」
韓春露嗔怪:「我可沒換桌布,這是將上面那層揭去了。又不是平常聚餐,我們可是給陳小姐接風洗塵來著,能不隆重一點嗎?」
「有道理、有道理。」傅嘉年連連應和。
陳煜棠聽了,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正要說話,韓春露拍了拍她的手背:「都是自家人,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她這話倒叫人接不得了,陳煜棠只好無奈的看了他一眼,咽下話去。
三人一起用了餐,陳煜棠多喝了兩杯紅酒,有些困意,隨著車子的顛簸,困意更深,她便睡著了。不知不覺中,頭滑向傅嘉年肩頭。
傅嘉年原本正在想事情,感覺到她正輕輕倚在自己肩上,略微怔了怔,偏過頭去看她。只見陳煜棠雙眼闔上,臉上因為飲酒有兩團且淡淡的紅暈。
車裡最近才更換了香包,香氣一道一道的,粘連著飄過來,他覺得氣息有些悶熱,便穩住肩頭,把車窗搖下。
車子開的並不快,清涼的夜風接連不斷吹進來,將香味吹淡了一些,只讓人覺得愜意。陳煜棠的髮絲被風捲起,輕輕擦過他臉頰,他情不自禁笑了一下,幫她將髮絲攏好,在她耳垂上印下一吻。
這一吻彷彿驚擾到她,她微微蠕動了一下,蜷縮起身子。他不敢再胡亂動彈,靜下心凝視著她。她淺眠之下,眉眼都是柔和的樣子,唯有嘴唇緊緊抿成一線,想必是平日在生意上殘留的殺伐決斷在作祟,叫她在睡夢中都強作出一副堅毅的模樣。
他覺得又好笑又憐惜,伸手去扯自己之前落在車上的外套。
誰承想,這樣的動作驚擾到她,睡眼朦朧的看著他。他趁她不備,飛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她猛的回過神來,像是被他驚嚇到,望著他的眼神有些獃獃的。
汽車這個時候正走在沙路上,四下里沒有旁的,都是平和的沙沙聲,反倒更襯得夏夜靜謐。
他聲音低沉而帶著笑意,湊在她耳邊說:「煜棠,我從來沒有拿你當過朋友。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才對。」
陳煜棠略有錯愕,曉得他還在對自己之前的話介懷,頓了頓,才笑著說:「我也從來沒有拿你當過朋友。」
他欣喜之餘,不曉得如何是好,只僅僅攥住了她的手。她卻接著露出壞笑:「畢竟你從一開始就那麼討人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