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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父女相見

  車轔轔,馬蕭蕭,皇帝出巡,排場自然是大的。


  整個儀仗,外加隨行的王公大臣,迤邐而行,足足從東市排到了西市。


  嚴真真掀起馬車的帘子,終於明白隋煬帝因何敗國。天曼一年的稅收,恐怕也只夠支持兩三回這樣的出巡。


  一天的行程之後,便棄車登船。三艘華麗的大船,在江面上一字排開。孟子惆被安排與皇帝同船,倒讓嚴真真渾身不自在。


  嚴侍郎也有幸侍駕,卻在最末的一艘船上。嚴真真下馬車時,他曾想要走過來,卻被王府的侍衛攔住。孟子惆側首看她,卻見她早已經目不斜視地走向了岸邊。


  於是,他明白,自己的這位小王妃,對娘家人還真沒有什麼好感。儘管覺得這樣的舉動未免孩子氣,卻放下了一重心事。雖然他需要藉助各方的力量,但並不希望自己的枕邊人一心向著娘家。


  枕邊人?他自嘲地勾了勾唇。他們同一床共枕的日子,少得實在可憐。屈指數來,倒是那段重病不醒的日子,與她更親近些。


  那時候記憶並未褪色,可嚴真真的態度,卻已經判若兩人。


  那時的她,連笑容都是溫婉得可以滴出水來。纖纖玉手,全程替他打點飲食起居。


  她被劫的時候,他其實是心焦的。可化有自己的難處,幸好平南王劉逸之救回了她,一切完好。可是他在太妃的施壓下,很自然地選擇了避讓。犧牲的,自然是歷劫歸來,興許還驚魂甫定的她。


  原以為賜居留香院,他們還有的是機會重修舊好。可是她睃過來的那一眼,幽深得讓他一眼看不到底。


  面對他的質疑,她沒有過多辯解,只是選擇了聽風軒,遠離他的居所。從此,她待他客氣而疏遠,甚至在他踏進聽風軒后,她也只是漠然以待,從不留人。


  在相當長的時間裡,她即使對他笑著,那笑容也是漠然的。直到………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他知道了聯華超市,也知道了……他的小妾妃,有著怎麼樣稀奇古怪的點子。


  可惜,她的秘密,從來沒有打算與他分享。他只能默默地關照,卻又希望她終有一天遇到無法解決的難題,會向他求救。


  她遇到了,也愁悶了。但最終伸手的,卻不是他,而是桑子岷。


  他很想指著桑子岷的鼻子罵: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好好一個示好的機會,便這麼被人橫插了一足,破壞了。


  「怎麼不去見嚴侍郎?他似乎有話要和你講。」在船上安頓下來后,孟子惆問。其實,有點沒話找話。從平時的表現里,他完全清楚,嚴真真對嚴家,完全談不上什麼感情。


  「是么?」嚴真真假裝皺眉思索,然後很誠實地搖頭「我沒有發現他有話要講,在家裡十來年,有什麼話還沒講完?我記得那時候,也不大搭理我的。王爺大約是看錯了,他才不會有話跟我講呢!」孟子惆啞然失笑,她還真會裝傻充愣。


  「畢竟是你的生身父親,又有機會一同出行,不如去見見他罷。


  今上首重孝道,咱們做臣子臣妻的,也不能違背,是不是?」


  嚴真真不以為然,皇帝的孝道,那不過是做出來給國人看的。所謂的「孝」都只是一層外衣罷了。太后得以「榮養」還不是這位天子的手段?聽說這位太后,也是野心勃勃之輩。皇帝未曾親政之前,一手把持朝政,可不是一般的女人。


  「王爺說的是,過幾日便去拜見父親。」她的話,明顯是在敷衍塞責。一路同行,不過隔著兩條船,用得著過「幾日」嗎?


  「那就召你父親過來罷。」孟子惆苦笑。


  這父女倆的關係,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糟糕。他哪裡知道,嚴真真不肯見嚴侍郎夫婦的原因,並非緣於怨恨,而是怕被瞧出端睨。畢竟是自己這具身體的父親,怕是在某些微小的地方露了餡兒,豈非功虧一匱?

  「在皇上的船上召見下臣,合適么?」嚴真真委婉地提醒。


  孟子惆笑道:「不妨,他是你的父親,也可是稱得上是我的岳父。」嚴真真無話可以反駁,只得點頭不語。


  嚴侍郎見到女兒,倒有些激動。榮夫人眼中,有著一閃而過的嫉恨。早知道孟子惆能夠蘇醒,她就該讓自己的親生女兒代替嚴真真嫁入臨川王府。


  「女兒見過父親。」嚴真真待嚴侍郎夫婦見過孟子惆后,方盈盈下拜。既然皇帝以孝治天下,這些面子上的功夫,還是要做的。


  「真兒。」嚴侍郎多少覺得欣慰。


  有個當王妃的女兒,他的地位,自然也水漲船高。更何況,孟子惆能攜正妃隨行,足以證明嚴真真並未失寵。


  文女相見,並沒有多少感人的場面。嚴真真臉上的神色,始終淡淡的。對於榮夫人,


  更是眼風也不掃一眼。


  「王妃出落得更好了。」儘管心裡不忿,榮夫人還得巴結。


  「是啊,王府里養人嘛!」嚴真真不冷不熱地應了一句「當初在嚴府,也多承夫人的關照。這幾年,倒是長開了,難怪夫人會覺得有些不同。」


  榮夫人惱怒之餘,又有些吃驚。當年那個任性的小女孩,果然氣度不一樣。一言一行,王妃的風範表露無疑。她懊惱地咬了咬唇,臉上還得賠上笑容。


  嚴侍郎夫婦並未久呆,天子的座船,不經奉召,原不可隨意進出。


  嚴真真送至甲板,看著這對名義上的生父和繼母一前一後登上了岸,再步行百米,登上第三艘大船,心裡的一塊石頭總算放了下來。


  「畢竟是你的父親,從前待你很不好么?」孟子惆若有所思地問。


  「我已經沒有了印象。」嚴真真面無表情,雖是實話實說,卻留了無限遐想給別人。怎麼虐待怎麼想,把嚴侍郎的形象,打造得更讓人覺得天理難容。


  「算了,以前的事就別再想,反正他們他們也不敢怎麼你。」孟子惆便想得有點深遠,心下更覺得憐惜,一手握住她的柔荑。


  嚴真真失笑:「嗯,我與他們也沒有什麼關係。只是」她說了一半便住口,反倒把孟子惆的胃口吊了起來:「只是什麼?若是你遇上了什麼難處,儘管說出來。我雖然不見得掌什麼實權,但一個侍郎,還真不放在眼裡。」


  天顯也不過只有三個!

  「也沒什麼,只是我母親當年留給我的嫁妝,被那榮夫人昧下不少。我父親也從不曾阻攔,任由她糟塌我母親的心血。雖說在王府吃穿不愁,可那畢竟是母親留給我的東西,哪怕是一針一線,我也想要求取。」


  「那是應該的。」孟子惆倒是極贊同媽的立場。


  這句話,很對嚴真真的脾味。有恩必報,有仇必較,才活得恣意瀟洒。因此,給出了一直以來吝於展露的笑靨,欣欣然點頭。眉角的風情,讓孟子惆不由得微微一盪。


  順水行舟,槳櫓輕搖,掀起一暈接著一暈的漣漪。兩岸栽著的垂柳,間雜著幾枝桃huā和梨huā。都說是春色江南,可這京都的風貌,倒也別有一番不同。


  「這時候的金陵,應該是夏日風貌了。」孟子惆忽發感慨。


  嚴真真下意識地介面:「金陵可是三大火城之一,真到了夏天,怕是呆不住。」「三大火城?」


  「呃意思就是形容其熱。」嚴真真隨口敷衍。


  「只你會有這麼古怪的形容。還三大呢,哪三大?」


  嚴真真赧然:「不過是個概數罷了,好玩兒么。」她的笑,映著融融的春光,越發顯得嬌俏可人。孟子惆心中一動,正要再說些什麼,卻有人大煞風景。門帘掀處,齊紅鸞的臉露了出來:「王爺快來,皇上差人賜了吃食呢!」孟子惆心下惱怒,嚴真真卻笑道:「去瞧瞧皇上賜下什麼寶貝來。」「好罷。」他無奈地攜了她的手回至艙房,卻見齊紅鸞正甩著帕子,在訓著隨來的小丫環。


  「怎麼做事的!這菜可是皇上賜下來的,這回隨行了幾十個人,唯有咱們王爺有這樣的殊榮!」孟子惆皺眉:「紅鸞!」「是,我只是一時氣不過。」齊紅鸞忙站起身,向嚴真真瞟了一眼。那眼色,可絕對稱不上好。


  嚴真真也不以為意,只是笑睇了孟子惆一眼。帶上齊紅鸞,可是他答應下的,只怕這個麻煩,現下兒已經讓他自己都覺得失策了。


  於她,卻只覺得慶幸。有盞亮堂堂的電燈泡,也免於她與孟子惆相處的尷尬。


  「好了,一點子事也值得大驚小怪,不怕滿船人笑話么?」孟子惆更惱,不覺把話說重了兩分。


  齊紅鸞頓時紅了眼圈:「我也是怕她們粗手粗腳的,把御賜的吃傘給灑了,回頭王爺怪罪下來,我卻向誰訴委屈去?」孟子惆惱道:「你就不能學學王妃!這會兒是在府里么?這般張狂,只會更讓人瞧不起。你可得記著自個兒的身份,眼著出來是為了服侍本王和王妃的,由不得你在艙里拿大。」齊紅鸞扁了唇,欲哭不哭。


  嚴真真無趣地轉過了眸,這副表情,也許只有孟子惆才會心軟。只怕顯擺得多了,某人心裡早已經膩味,只是為了某種原因,才勉強隱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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