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狹路相逢
嚴真真摸著自己差點被摔成兩半的臀部,差點忘了自己所謂的「淑女風度」,正要破口大罵這個不開眼的人,忽然就愣住了。
眼前的男人年紀很輕,一身雪白的綢子長衫,渾身除了腰畔的一塊玉佩,並無別的佩飾,卻越顯得整個人清俊不凡。
「對不起。」他很無辜地伸出了右手,一臉的誠懇的歉意。
兩個侍衛早圍了上來,一手握住了劍柄,虎視眈眈地攔在嚴真真的身前:「什麼人?」
嚴真真很泄氣地想,古代人的尊卑分明,竟連拉自己一把的人都沒有,實在是很讓人扼腕的。無奈之下,她只得漠視了伸在自己眼前的手,悻悻然地站了起來,卻「哎喲」了一聲。
這下子,她剛剛復原的腳,似乎又再度被扭著了。好吧,她也不用再費心掩飾自己的傷腳,這下可又真傷著了。
「陳思雨,你怎麼會這裡?」她對眼前這男人的好感,已經因為別院的那場大火而告磬。人面桃花有什麼用?一顆心估計是用墨汁浸過了的,枉她以前還自覺與他說話很投機呢!
「你的腳怎麼了?」陳思雨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若有所思地看向她的腳。
嚴真真也不知道自己傷的是否還是原來的那一隻腳,不這那疼痛還是貨真價實的。她好不容易偷偷溜進空間把腳給養好了,不是為了再度給弄成傷殘的!
「如你所願,被扭著了。」她沒好氣地甩了他一句,自己摸著樓梯的扶手站起來。幸好,她剛才那艱難的活動,沒有持續多久。不然的話,從那樣的高度摔下來,情況可就不容樂觀了。
陳思雨皺著眉頭看了看樓梯的高度:「只這麼幾級樓梯,也能扭著腳?是不是繡鞋不合腳……」
「我不是為了這個對你興師問罪的!」嚴真真的一張俏臉板了下來,秀娘慈祥又無奈的臉,只剩下了懷念,她可是把這麼一筆血債,完完全全地記到了他的頭上。
「我是特意來找你的。」陳思雨臉上令人如沐春風的笑意,微微地斂了起來。瞅著她的眸子里,似乎有著一層淡淡的隱憂,卻又表現得淡到極處,讓嚴真真在剎那的恍惚之後,忘了自己「正」在生著他的氣。
她自嘲地笑了笑:「是啊,看我為什麼還是活蹦亂跳,必要的時候,還能在背後捅上一刀。」
若是不相干的人,為了達到男人們所謂的事業高峰,放火殺人,在這個時代都無可厚非。
陳思雨的笑容,終於完完全全地斂了起來。看著她的眼神,憂傷而無奈:「我知道,關於那件事,你對我有成見。不管你信不信,這件事我毫不知情。」
嚴真真譏誚地勾起了唇:「是啊,陳氏的事,居然還有你陳二少不知道的么?尤其是這麼大的事,若說事前不知道,打死我都不信。」
陳思雨看著她:「陳氏的事,並不全由我做主。以我和你的交情,哪怕真要做些什麼,也不會做得那麼辣手。」
嚴真真偏過頭,不再看他:「這筆賬,我不會就這麼算了的。也許現在還沒有能力把你怎麼樣,但不久的將來……」
她眯著眼睛,迎向透過窗隙射進來的陽光。
「王妃!」碧柳跌跌撞撞地出現在樓梯口,「怎麼又跌跤了啊!」
嚴真真再度深皺眉頭:「你還嫌這兒不夠亂呢,傷著了骨頭,還不在房裡好好兒地歇著,瘋瘋顛顛地跑來做什麼!」
碧柳可不比自己,她是真傷著了骨頭,又不能進空間寶貝療養,還不知多久才能完全恢復呢!看著她一瘸一拐地跑出來,嚴真真替她著急了。蠻漂亮的一個小姑娘,若是瘸了腿,那不是耽誤一輩子么?
結果,主僕兩人隔樓相望,對著台階望洋而興嘆。好在侍衛們中間還有機靈的,仍去取了肩輿來,把嚴真真抬了上去。
自從對陳思雨甩下了狠話,嚴真真便沒有再看他一眼。那張臉,長得實在是太好看,就是站在孟子惆的身邊,恐怕也能讓人嘆一時瑜亮。
她沒有發現,陳思雨看著她的背影,臉上閃過一抹陰影。而身後的小童,分明是女扮男裝的貼身侍女彩霞,滿臉的冷意:「公子何必來受她的閑氣兒?好心被當成驢肝肺倒也罷了,還給公子下不來台!」
陳思雨卻嘆息一聲:「正因如此,才更見她的心性。若她這時候拿出笑臉,我反倒要失望了。」
彩霞恨恨地咬了咬牙,卻嬌聲笑道:「公子這話倒是稀奇,難不成偏愛看她著惱的樣子?」
「在火海里喪身的,不單是侍衛和侍女,還有她的奶娘。像我們這樣的人家,奶娘便跟大半個主子似的,在某種程度上,甚至比母親還要親近。若她對著我還能軟語溫言,便是想法子陰我呢!」
「她不是說了么?現在是沒有能力拿公子怎麼樣,日後總要討回血債的。這件事與公子原本渾不相干,好心來看她一看,卻拿腔作調的,看著好生讓人討厭。」
陳思雨看著空蕩蕩的樓梯,黯然自失:「她是真的恨上了我,因為她原本是拿我當個知己的。大哥這件事,做得太魯莽了。」
彩霞振聲道:「公子,大少爺也是為了逼臨川王早一步動手,才會出此下策的。京里的局面越是僵持,對咱們陳家越是不利。若是皇王雙方相安無事,恐怕陳家想要趁勢而起,可不容易。」
「這樣好了,臨川別院一燒,咱們與臨川王達成的協議,便算是毀了。」陳思雨有些心灰意冷,「彩霞,你既一心一意替大哥做事,不如仍回他那裡去罷。我這裡,只是一座小廟,可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彩霞臉色頓變:「二公子……何出此言?奴婢雖曾服侍過大公子,但如今卻是全心全意服侍二公子的。」
「是么?」陳思雨悠然嘆息,「若你真向著我,又怎會把火燒臨川這麼大的事,故意瞞著我呢?」
「二公子……」彩霞泫然,「若是二公子知道這個計劃,豈有不反對的理?可大公子已經知會了家裡的長老,二公子終究是獨木難支。若是一意反對,長老們難免對二公子有惡感。」
「他們?」陳思雨譏誚地勾起了唇,下意識地仿效嚴真真,「只要幾兩銀子,便能一個個都打發了。這次大哥順利地實施計劃,還不是拿銀子去填了長老們的無底洞么?」
「這樣一樣,對二公子未必就不好。大少爺畢竟是名義上的家主,二公子若真有意取而代之……」
陳思雨沉下了臉:「彩霞,我不管你是真心向我,還是替大哥試探我,這些話不用再說。大哥既有能力管理陳氏,我樂得不必操心。蕭牆遺禍之事,我是不會做的。」
彩霞恨恨地跺了跺腳,壓低聲音道:「公子,您也忒厚道了。這麼些年來,陳氏的擔子有一大半是公子挑起來的。年未弱冠,便替家族勞力奔走,所圖保來?」
「你不懂。」陳思雨轉過身揚長而去,「我所為的,只是心安。大哥是我一母同胞,我原意也只是輔佐他,不為旁支所乘而已。不過,現在看起來,倒是我自作多情了。知道我為什麼會和臨川王妃以知己自許么?因為唯有我們兩個,視親情和友情,遠遠勝過權與勢。」
「唉!」彩霞恨恨地握著拳頭,「早知道,我不該贊成劫持王妃的主意。只相處了短短的幾天,竟把你的魂兒給勾走了!」
轉過頭,樓梯上人影渺渺,多少安心了點。嚴真真既不知道真相,便會一直誤會下去。
她咬著下唇,目光閃爍。看來,她這一手耍得不算漂亮,反倒讓自己與陳思雨生了隙。不過,一抬頭,見陳思雨腳不沾地,已是去得遠了。才跺跺腳,疾步追了上去。
「公子,你要去哪裡?」她追上陳思雨,心裡竊喜。若是陳思雨不想讓自己追上,以他的腳程,她拚死地往前趕,也趕不上啊!
「找房子。」
「啊?」彩霞愣了,「公子要找什麼房子?」
「不用大,只要有個園子便成。」陳思雨頭也不回,彷彿不知道她追得有多辛苦,絲毫沒有停頓片刻的意思。
「在這裡買園子?」彩霞愕然,「公子到底是怎麼打算的?就是她對公子有所誤會,日後也總是要交惡的。這次的事件,倒也未必就是壞事。」
「政見不同,利益衝突,那是理所應當。她以知己待我,我又豈能用屑小手段去待她?成大事者不必拘於小節,可也不能拿天底下的人都當成了傻子!我這人原本便心無大志,若非顧及大哥的身子骨兒,早已經縱情山水。一把劍,一支簫,江湖苦寒,也不必你伺候著了。」
彩霞急了:「公子怎能有這樣的念想?大少爺打小體弱多病,日後執掌陳氏的,除了公子,還能有誰?」
「是啊,因此你才會留在我的身邊。」陳思雨淡然展眉,「去替我找個園子,小一些的便好。看她的傷勢,恐怕要過幾天才會走,我總能找到機會,與她消除誤會。」RO